第39节
“快问!” “你为何要帮钰国打仗?” 提及此事,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你以为我想?他手里攥着我想要的东西,倘若我不肯帮他打下五场胜仗,他不肯把东西交给我!而你陌奕宗,发起的突袭侵略战,是第六场战役!” 她拼了命地要夺回八卦锁,因为其中藏有她应得的东西!好吧,即使最终未能如愿取走属于她的一切,宁可毁了八卦锁,也不能让陌奕宗打开藏金洞的暗门!当然,不能让他走进去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狡猾的钰国皇帝连同她的真实身份,以及她所签署不平等的交换契约,一同放置于洞中! 身份重不重要,要看这个身份是否可以调兵遣将,而她偏偏拥有这等至高权力! 一旦让陌奕宗发现她的真实身份,他肯定会不择手段地,企图将她手中的那一片贴在接壤线上的军事要塞收入囊中,何况此要塞还是重要的交通枢纽!接下来,他一定会指挥陌氏军队!结合她的军队扫荡各个关隘乃至席卷西域与匈奴! 他一定会,对这一点毋庸置疑! 届时,他还会放她走?呵,不把她拴在战旗上当帅印使她都不姓龙! 是的,她真实的姓名叫做——龙走月。 可以说,她是中原地区一个神秘且令人望而生畏的存在。 当然,这样讲也并非她有三头六臂,换言之,她的后盾坚如磐石。 原本,她与陌氏王朝可以井水不犯河水,是陌奕宗一而再再而三言语上的挑衅,让她动了鲸吞陌氏的念头。 正因如此,她忍气吞声地活了下来,随时随刻寻找逃出去的机会,如今还包括她的儿子,一定要拼尽全力逃出宫,只要离开此等凶险之地,才有可能杀陌奕宗一个措手不及! 问她为何不趁现在就杀了陌奕宗,说句实话,她的心态也很复杂,毕竟这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也是她儿子的父亲,或者说,在她眼里,陌奕宗更像一个脾气极烂的面首吧? 陌奕宗凝视着她愤怒的双眼,嘴角勾着得逞的坏笑。仿佛在说:朕就是比你强,脑筋就是比你转得快,不服行吗? 花响攥拳,看吧又来挑衅了!呵,当他用“小妾”来定位她的时候,岂能想到她也在用“你是男妾”的态度看待他?! 他想凌驾于她之上耀武扬威,她还想傲视群雄呢好吗! …… 陌奕宗哪里知晓她正在心里与他争抢主导之位,只能看出她一脸愤怒。 估计逼她讲出与钰国的关系,让她很愤怒吧? 他不由暗自舒口气,幸好他自认有能力辨别出她话中的真伪。或者说,花响不大会说谎,碰上不想说的事儿,避而不答罢了,因此不难推断,以上对话皆属实。 这就好办了,只要她不是一心想为灭亡的钰国报仇雪恨,他们的关系还有得救。 倏忽之间,压在他心头的愁云被风吹散,好不舒畅! “好了莫气鼓鼓的,朕回答你提出的问题。最近前朝不安分。隔三差五还得跑趟军营,没有精力应付其他事,或人。” 提及前朝,花响挑起眉,道:“因为你要斩了李贵妃的爹,党羽不干了?” “二品大员岂是想杀就杀的,自然要有一番口舌争执,何况许多官员就是依仗李御史这颗大树才爬到今时之位,让他们吵去吧,这人,朕是杀定了。” “陌奕宗,倘若我告诉你,我已经查清李贵妃认罪的原委,你是否会连我一起也办了?” 陌奕宗不怒反笑,道:“你没有任何渠道可以收集线索,所以你口中的查清,也不过是臆想罢了。” 花响微扬头,“为了增进妃嫔与帝王之间的感情,帝王会挑选见多识广的妃嫔伺候笔墨,可是,自从那名太监死后,你便取消了这一项惯例,没错吧?” 陌奕宗脸色一沉,愠怒道:“你非要掀开这一笔旧账不可?” “我知晓你把面子看得比天重,我也不想刨根问底儿,我只想从李贵妃口中获悉真凶是谁。再者,凭我对你的了解,当你感到颜面受损,或者臣子稍有异动之时,你基本查个大概便会给对方判下死刑,也许李贵妃也有她的苦衷?” 花响听到儿子的哭声,示意他松开手,继而从他身前挤出去。 陌奕宗伫立原地遥望远方,没想到花响这般了解自己。他做事一贯雷厉风行,但也不是谁惹他就杀谁,他欣赏敢于直言进谏的忠臣,厌恶碌碌无闻、阿谀奉承的庸臣。只可惜他不是拥有火眼金睛的孙悟空,不可能全然看透每位臣子的心思。唯有随时戒备,随时试探,随时做好失去某位臣子的准备。 曾几何时,他确实有意立李瑞妍为后,因为她知书达理见解独到,是妃嫔中难得的好帮手。纵使他整日不在御书房,她也会早早前去誊抄卷宗。爱情对于帝王其实一点都不重要,只要可以辅佐他治理好宫闱,就是称职的皇后。 然,李瑞妍所做的一切皆是假象,她的勤奋也不过是想在御书房里看看她的旧情人,也就是那个被陌奕宗下令暗杀的太监——李书文。 二人皆姓“李”并非巧合,而是仆随主姓。据陌奕宗所查,李书文自小便担任李瑞妍的伴读书童。二人朝夕相伴十余载,她对他芳心暗许。 要说起这个李书文,算是一位深谙古今的才子,李御史为了让女儿李瑞妍尽快坐上皇后之位,命家仆李书文阉割入宫,再打通关系将其安排在御书房当差。如此安排,真乃“一举三得”的如意算盘,不仅方便李书文替李御史窥探君心,并且可以协助李瑞妍更懂圣意,甚至让李瑞妍免去相思之苦。 试问,这等无耻之行径,与在陌奕宗身旁安插细作,又在他眼皮子底下偷情,有何本质上的区别吗?! 原本李家主仆三人将此事做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只怪李书文无意中的一次口误导致计划败露——他称李贵妃为“小姐”。这句称呼刚巧被陌奕宗听去,于是乎,陌奕宗命王德才联合玉霞尚宫,开始暗查此二人的关系。 后面的事就不用多说了,陌奕宗毫不犹豫地宰了李书文,在墙上留下带血的“妍”字,警告这一对看似忠心实则诡计多端的父女,多行不义必自毙! 不过,要说李御史在朝政问题上是否犯过大错,倒真没有,对朝廷自是绝无二心,只是每当在朝上见那老家伙端出一副正直清廉的高姿态,心中不免膈应。 至于李瑞妍替谁扛下纵火案,此事仍在调查之中。 与此同时—— 花响倚在树后给儿子喂奶,听到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下意识地拉了拉衣领。 “你喂你的,朕随便看看。”他歪在树前,戳了戳儿子的小嫩脸儿。 “……”花响侧开一点,没好气道,“可以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还不走?” 陌奕宗但笑不语,他就是喜欢花响这种直来直去的性子,呃,姑且还是称她为花响好了。简而言之,她虽然也会耍手段,但每每被他揭穿之时,她不会绞尽脑汁地替自己脱罪,而是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态度,微扬下巴冷笑,挑衅道:就是我干的,我就是看你不顺眼,有种别杀我,跟我斗下去,如何? 小样儿的,忒逗趣。 “喂,朕帮你从钰国皇帝手中取回你想要的东西?” 花响一怔,故作不以为意道:“他到了这把年纪,你以为他还在乎生死吗?你以为子嗣们的死活足以威胁到他吗?他如今能记住的,只有你带给他的耻辱。” 钰国皇帝又不是疯子,屹立四百年的钰国毁于陌奕宗之手,倘若再让陌奕宗直捣藏金洞,意外收获无价可寻的军事力量,钰国皇帝岂不是帮着仇敌壮大军营? 花响轻哼,陌奕宗以为此番话会使得她惊慌失措吗?如今八卦锁在她这儿,才不怕陌奕宗审问钰国皇帝,也不必担心他是否会在老皇帝面前提及“花响将军”,提了最好,倘若让老皇帝知晓她尚在人间,或许臭老头还能有些盼头,反倒不急于去送死。 陌奕宗搓搓下巴,回忆着用钰国五皇子相逼密码之过程。当时老皇帝分明眼中含着不舍,但直到侍卫手起刀落宰了五皇子,老皇帝硬是一个字都没说。不过想想也是,钰国皇帝年入古稀,竟然还霸着皇位不撒手,正说明此人是个“帝位痴”。 “如今钰国已成为陌氏的一个城镇,更名为陌氏钰城,朕这个月会走一趟钰城,你要随行吗?” 他自然没有忘却她盗取八卦锁的原因。既然她非要跑出去取什么重要的东西,倒不如随他一同大张旗鼓地前往钰国。到达目的地,派人暗自跟上她,届时,藏宝洞与花响想找的东西,岂不是一目了然? 花响,莫怪朕利用你,从小到大,只要是朕一心想要得到的,就一定会弄到手,哪怕无所不用其极,而这其中,也包括你的心。 花响系好盘扣,扭过头瞪他一眼,谁跟他去钰国,他们母子俩这两天就走! “一言为定,这可是你说的,千万别反悔。”她挑起眉。 陌奕宗同样挑衅地斜起唇角,扭头朝王德才命道:“先送花婕妤回宫,随后去大理寺找朕。” 话音落定,他走向辇车。 花响怔了怔,莫非方才的揣测激怒了他?他准备立即处决李贵妃? 思及此,她将孩子交给肥娥,追上辇车。 “李贵妃的过往我不会再查了,希望你可以帮我问明真凶。”她满眼焦虑。 辇车行驶得很慢,她一路跟随,等待答复,陌奕宗却选择置若罔闻。 “给我我想知晓的答案,我会对你增加一分好感!”她急道。 陌奕宗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忽然捞过她的脑瓜,狠狠地盖了下她的嘴唇。 他微微撩起深邃的狭眸,嘴角噙着一抹自信的邪笑。 “朕要三分。” …… 花响望着远去的辇车,抿了抿嘴唇,行,百分制。 ☆、第39章 (1) 本章提要:李贵妃交代一切 陌奕宗移驾大理寺,独自坐在审问间之中,俄顷,李贵妃拖着锁具前来。 李贵妃垂目顿首,神态平静,温婉地说道:“未想到臣妾在行刑之前,竟有幸与圣上见上最后一面呢。” 八年了,陌奕宗至少有七年半没有正眼瞧过她,此刻从上到下细细打量,她的眼角竟也染上一缕细纹。 “说说你与李书文的过往。” 也许真的是年头太久,当年的愤怒已不复存在,仅剩一声叹息。 屋中只点燃一盏小油灯,李瑞妍所处的位置又逆光,她看不清圣上的表情,但是自己的神态可以想象得出来,只能要震惊来形容。 陌奕宗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捻珠,指了指侧面的椅子,道:“过去坐吧。” 李瑞妍又是一怔,领旨谢恩,拖着脚镣缓慢移动。 身娇肉贵的千金小姐,几乎无法承受这等极其普通的刑法,走起路来相当缓慢,并且压抑地轻声呻.吟。陌奕宗耳畔萦绕着哗哗作响的脚镣声,想到被磨烂脚踝的花响,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敢问圣上,时隔多年,为何?……” “朕在来之前,去见过七皇儿的娘,她对朕说,不要一竿子打死一船人,或许你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朕来推翻她,想听听你到底有没有苦衷。” 李瑞妍愣住,七皇子的娘不就是花香宫女?她还没有放弃追查真凶的念头? “看来圣上对花香宫女,用情颇深。” “她与这后宫之中的妃嫔都不同,无论是身份还是性格,她对朕心存恨意,便敢于直言相告;她疼爱儿子,就必须想办法抢过去自己养。简而言之,不虚伪。” 虚伪二字刺到她的痛点,说得是,从懂事儿开始,每日都在扮演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其实这妃嫔与戏子又有什么两样? “圣上真的要听臣妾的过去吗?应该会感到极其厌恶。” “讲吧,已经死了的,以及快要死的,朕没空与你等将死之人怄气。” 听罢,李瑞妍紧绷的情绪反而松弛,俯首道:“谢圣上成全。” 她稍微调试情绪,从而娓娓道来,“李书文曾是李府书童之事,想必圣上已经查明,那就从臣妾入宫前夕说起吧。”她悠悠地垂下眸,还未开口已是泪眼婆娑,“自臣妾出生,家父便期许借助臣妾的力量步步高升,当然这一点无可厚非,只是臣妾心中除了李书文,再无他人位置,即使那个人是圣上您,臣妾也不愿。而后,臣妾以绝食抗争,家父竟威胁臣妾,不嫁便杀死李书文。臣妾唯有顺从,只是,人在宫中,心在远方。家父见臣妾无所作为,居然!……冒充臣妾的名义假传消息,家父告诉书文,臣妾要求他阉割入宫,以作陪伴。” 李瑞妍想到惨死的情人,哀痛欲绝,如泣如诉。 当她初次在御书房见到身着太监服的李书文时,当场便昏死过去。她的好父亲欺骗了她!父亲分明承诺会给李书文买一座小宅,会帮他娶一房贤惠能干的老婆!会让他过上安定幸福的小日子!可是她那利欲熏心的爹都做了些什么?!不仅毁掉她的爱情,甚至逼得李书文去当个不男不女的太监! 看着深爱的男子成了这副摸样,她恨,恨不得拉上李书文一死了之! 李书文却恳求她,求她一定要坐上皇后之位,否则他的牺牲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