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快别提他了！”俞玥一想起来就气，“就没见过这么翻脸不认人的，我好心好意帮他收拾房间洗衣送饭，伺候亲老子也没这么殷勤过……他倒好，不领情不说，还将我赶了出去！” 莫妮花匪夷所思地瞪着她：“哎哟我去，你还说你不喜欢他，不喜欢他你骨头会这么轻？还收拾房间洗衣做饭？俞大小姐，你的节操呢！” 俞玥皱了皱眉：“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骂我贱啊！我才不喜欢那种人呢，冷酷无情，好心当成驴肝肺！要不是可怜他，我根本懒得搭理他！” “啧啧啧……”莫妮花放下酒杯，“你就死鸭子嘴硬吧。” 俞玥一脸不自在地转移话题：“行了，不提他了，提起他就来气！对了，你和方侃怎么样了？” 莫妮花耸了耸肩：“就见了两面，能怎么样，先当朋友处着呗！” “说说你对方侃的印象啊，见了面总有感觉吧？” 莫妮花叹了口气，忍不住吐槽：“他是不是年纪挺大的了？瞧他胡子拉碴一脸沧桑，身份证上的出生年月不会是假的吧？我说大俞啊，咱俩可是十来年的交情了，亲姐妹也不过如此了，你可不能坑我啊！” 俞玥哭笑不得地道：“你胡说什么呢，他那是故意留出来的，为了工作需要……方侃也就三十多点，勉强算个大叔，正是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呢。” 莫妮花松了口气：“那就好，就怕是个虚报年纪的……唉，你不知道现在社会上的男人有多乱，骗婚的到处都是！你说万一我上当，结婚没两年就发现对方是个银样镴枪头，我这如狼似虎的，还不得跟守活寡一样……” 俞玥简直对她无语，翻了个白眼道：“你悠着点吧，别如狼似虎的把男人都给吓跑了！” 莫妮花嘻嘻笑着搂上她：“不怕，大不了姐们儿花钱包几个貌美的小鲜肉，到时候分给你俩，什么大神什么老板，通通完爆他！” “滚边儿去吧！” 工作室里的人已经下班离开了，小林走前敲了敲办公室的门，问：“俞姐，你还不走吗？” 俞玥头也没抬，小心翼翼地整理着唐晋川的画，一点点将它们熨平，有撕裂的地方用特殊的方式细致地粘好。 “你们先走吧，我过会儿再走。” 小林看她在忙，怕打扰她，就笑着道：“那行，俞姐你有事就打我电话！” “好，去吧！” 俞玥将所有画都重新整平装裱，看看时间已经很晚了，这才觉得肚子饿得咕咕叫。 第二天正好是周五，下午俞玥去特校接咚咚，准备这周末陪他一起过。 咚咚是先天性的聋哑，刚出生没多久就被抛弃在了福利院门口。那时候小咚咚营养不良，瘦得都没形了，差点就没能救回来。 俞玥心疼孩子，可惜自己不符合收养的条件，没办法收养咚咚。而咚咚因为先天残疾，这些年来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家庭。 孩子们都在操场上玩，俞玥扫了一圈没找到咚咚，拉住身边一个老师问：“咚咚呢，怎么没看见他？” 老师笑着道：“哟，小俞来了啊，刚还看见咚咚呢，可能往那边去了吧。” 俞玥寒暄了两句就顺着她的指引找了过去。 绕过操场，后面是教学楼，一层就是画室，孩子们现在都在外头，楼里空荡荡的，十分安静。 俞玥透过窗户，看见咚咚坐在桌子上，脸上小花猫似的有几道颜料，胖短腿晃悠来晃悠去的。 咚咚一双大眼乌溜溜的，瞪着半蹲在他面前的男人。唐晋川的面容是从未有过的柔和，嘴角带着明显的笑意，整个人沐浴在灿烂的春光之中，犹如会发光一般，直直照射进俞玥的心底。 唐晋川慢慢地却无比坚定地打着手语，一遍遍地比划道：“只要你愿意，我就是你的爸爸……” 咚咚歪着脑袋看他。 唐晋川笑着摸了摸他的脸，捉住他白胖的小手放在自己唇上，一遍遍无声地开口：“爸爸，爸爸……” 咚咚盯着他的嘴，慢慢模仿着他的口型，无声地跟着念道：“爸爸……” 唐晋川认真而温柔地注视着他：“我会尽自己最大的所能，去做一个好爸爸，从今往后，不让你再受到别人的欺负、伤害，高兴了你可以跟我撒娇，难过了你可以冲我发火。你和别的小朋友，没有什么不同……” 咚咚直愣愣地看着他，他的年纪还小，手语也不是那么流利，却还是看懂了，眼睛眨了眨，忽然笑了开来。 那是一个孩子发自内心展露的最开心的笑容，一扫以往不该有的阴霾，灿烂得一如窗外最盛的春光。 俞玥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顷刻间泪流满面。 避开人群跑出了学校，俞玥躲进自己的车里，伏在方向盘上嚎啕大哭，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很久很久的那天，家里被洗劫一空，爷爷被带走，院子里是奶奶的尖叫，她坐在废墟上，还不大会走，被吓得连哭都不会。 记忆早已经模糊，也许是这么多年来压抑得太狠，这一刻所有的情绪都汹涌而来，被妈妈抛弃的绝望，被外婆嫌弃赶出去的伤心，从小到大作为单亲孩子所受到的委屈……一下子全部爆发了出来。 …… 莫妮花前一晚熬了整宿，天亮的时候才上床休息，这会儿还在睡美容觉，窗帘拉得很严实，屋子里一派昏沉沉的。 正做着美梦，迷迷糊糊间感觉到床边有人，莫妮花懒懒地睁开眼，就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影，吓得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俞玥幽幽地盯着她，慢吞吞地开口：“你醒了……” 莫妮花没好气地抚了抚胸，破口大骂道：“死大俞，你干什么啊，吓死人了知道不！” 打开床头灯，一看吓了莫妮花一跳，俞玥的眼线全花了，两眼肿的核桃一样，头发凌乱，简直像被人ooxx过一样。 莫妮花着急地拉着她问：“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没人欺负我，我自个儿哭的……” “好端端你哭什么啊？”莫妮花松了口气，不由翻了个白眼，“不会是春天到了，你开始犯病了吧？” 俞玥没有理会她的讥讽，沉沉的一声叹息，幽幽地道：“花花，我今天见到唐晋川了。” 怎么又是他？ 莫妮花靠在床头坐好，不耐烦地问：“你上次不还说以后再也不理他了么，这次又是……” “我爱上他了。” 莫妮花：“……” ☆、第9章 傲然挺进唐家 莫妮花忽然不知道此刻自己该露出什么表情，只能面瘫着脸问：“你……你是怎么顿悟的？” 俞玥沉默了半晌，忽然一脸梦幻地含泪笑道：“你说的对，原来我一早就喜欢他了，我实在太迟钝了，白白浪费了那么长时间……直到刚刚，我才发现，我爱上他了！” 莫妮花默默地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烫啊，你这是犯的什么病啊？” 俞玥完全被忽如其来的爱情冲昏了头，根本不在意莫妮花说了什么，呆呆地沉默片刻，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忽然泛起娇羞的红晕，咬着唇吃吃地笑起来。 莫妮花：“……” 真是日了狗了，万年光棍一朝发情，简直比老房子着火烧得还旺！ 莫妮花无语地拉起被子，蒙头躺下：“等你花痴完再喊我……” 俞玥忙将她从被窝里扯起来：“别啊，你还是不是我好姐妹了？我现在心里很乱，就想找个人好好聊聊！” 莫妮花无奈叹气：“行行行，聊聊！我问你，你到底喜欢他什么了，还是个哑巴……” “哑巴怎么了！”俞玥这就开始护短了，不高兴地瞪着她，“赵小龟能说会道，你怎么不要人家啊！沉默是金好么，再说唐唐才貌双全也算有钱，称得上高富帅了，哪里比别人差了？” 莫妮花疑惑地开口：“……唐唐？” 俞玥郑重地点了点头，一字一顿地道：“唐！晋！川！” 莫妮花忍不住吐槽：“你丫行了吧，恶心也得有个限度，还唐唐……你可真够腻歪的！” 俞玥不乐意了，翻着白眼哼道：“难怪你恋爱没有一个能长久的，就你这样，哪个男人受得了你？我跟你说，这是爱称，能充分体现你内心的情感。亲切！可以拉近你们的距离……” “我谢谢你了！”莫妮花一把将她抽开，喷道，“我特么用得着你教？” “要不耻下问！”俞玥一本正经地道，“比如方侃，你就不能连名带姓地喊，太生分！” 莫妮花无语地看着她：“那喊什么？方方？小方？我呸！” 俞玥斜眼瞅她：“回头方侃被你雄浑的男子气概吓跑了，你可别说姐们儿没提醒你啊。” 莫妮花冷笑：“等你家‘唐唐’被你腻歪到手的时候，你再来我这儿炫耀吧！” 俞玥大方地摆摆手，表示不跟她计较，双手捧脸满面娇羞：“你说我们蜜月是去法国好，还是佛罗伦萨呢？都是艺术的殿堂，好难选哦……” 莫妮花纳闷了：“哎我说，你到底是为什么喜欢上他了，之前不还斩钉截铁地说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么，怎么这才多久就整个人魔障了一样？” “花花，告诉你个秘密，之前我对你说的，我妈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是骗你的……”俞玥叹了口气，“我刚出生不久，爷爷因为政治上的一些原因，成了当时斗争的牺牲品，连带着我爸也跟着遭殃。家里忽然一落千丈，奶奶又受不住打击病倒了，我爸被发配到一个小镇上，那时候日子很艰难，一日三餐都成了问题。我妈那边算得上小康之家，受不住贫困屈辱，就跑了……” 莫妮花愣住了，皱着眉问：“跑了？你妈好歹也是小康之家出身，不会这么没品吧？” 俞玥冷冷一笑：“打我出生，我姥姥就不喜欢我，她觉得女孩是赔钱货，不能延续香火，也不能给自己女儿奠定在夫家的地位，所以恨不能掐死我……我家出事后，第一个跳出来的就是我姥姥姥爷，鼓动我妈跟我爸离婚，还没分开，就给我妈物色好了下家。没几天，我妈就跟个港商跑了，后来听说出了国，从那后我再也没见过她。” 莫妮花心疼地拍了拍她的手，开口道：“没事，是你妈他们没眼光！你瞧，现在日子不是越过越好，不仅老爷子得以平反，叔叔的事业也节节高升。估计现在你妈他们都后悔死了！是她抛弃的你们，该难过懊恼的是她，乖，咱不要那种没心肝的妈！” 俞玥勉强笑了笑，靠在她肩上继续道：“放心，我早就不惦记那女人了……小时候我特羡慕人家有妈妈，经常偷偷跑到姥姥家去问我妈在哪儿。每次，姥姥都会把我撵出来，还骂我是赔钱货，丧门星……说、说就是因为生了我，才克的一家不得安宁。不光我姥姥，姨妈婶子那些，都讨厌我……” “你能想象我小时候过的是什么日子吗？除了我爸，没人喜欢我，连亲妈都不要我……我一直以为真的是自己的原因，是自己命硬，克走了大家。小时候，我就这么被所有的亲人嫌弃，以至于我到现在都觉得那种全心全意爱孩子的父母特伟大！更别说还会去爱别的小孩。可是唐晋川，他竟然默默地帮助了那么多孩子，不嫌弃他们有缺陷，不以异样的眼光去看待那些残疾的儿童……甚至，他还要主动收养咚咚！咚咚你知道么，先天性聋哑！他竟然告诉咚咚，从今往后，他和别的孩子没有任何不同，他就是他的爸爸！” 莫妮花这才明白俞玥为什么那么热衷于帮助孤儿，终于知道了她过往的种种痛苦，心疼之余，也能体谅她此刻的心情，不过…… “那也用不着你这样啊！感动归感动，这世上好人多了去了，你不能见一个爱一个吧！” 俞玥抹了把泪，哽咽着道：“你不懂！我家唐唐不光是做好人行好事，他收养的是一个有缺陷被遗弃的孩子，这有多伟大你知道么！而且……圈子里谁不误会唐唐冷漠不近人情，傲慢孤僻别扭，可他从来不为自己辩解！我一而再再而三地麻烦他骚扰他，他还对我那么好，一次又一次地帮我……” 俞玥声音忽然拔高，咏叹调一般唱道：“教我如何我不爱他——” 莫妮花：“……” 莫妮花默默地躺下，拉上被子重新蒙上头，决定还是应该给她点时间冷静冷静。 俞玥骚扰了莫妮花大半天，晚上直接跟她一起吃的饭，后来不尽兴，又死赖在她家睡了一晚，第二天天没亮，就双目炯炯地将莫妮花喊了起来。 莫妮花简直头疼欲裂，十分后悔自己当初胡说八道，以至于现在一语成谶，让俞玥疯成了蛇精病。 “你看我穿哪套好看？” 莫妮花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被翻得凌乱的衣柜，沉默不语。 俞玥跟只发了情的母猫一样，半点都不消停，捯饬得花枝招展，才挎着个闪亮亮的小包，志得意满地告辞离开。 “亲爱的，祝福我吧！我这就去见我家唐唐！” 莫妮花终于开口，幽幽地道：“size太小，胸那里没撑起来。” “我知道！”俞玥抛了个眉眼，“放心，路过商场我会进去买件新内衣，加厚聚拢，一定傲然挺立，不给你这条裙子丢脸！” 莫妮花忽然十分同情唐晋川。 …… 唐晋川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家门口蹲了一只毛绒绒的小西施，大眼水汪汪地瞪着他，一下子就被萌住了，忙不迭将它抱进屋里，放在沙发上摸了摸毛安抚它，刚转身准备去厨房给它弄点吃的，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雄厚嘹亮的“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