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康桥想霍莲煾也许说得对,倪海棠给她支付的那些昂贵学费真的要变得血本无归了,即使她努力让自己按照老师们教的那样拼命让自己放松,可在面对霍莲煾的那句“嗯?”她就憋出这么一句“不用你管!” 手肘搁在车窗上,霍莲煾用着很亲近的语气:“你每次都这样吗?把别人的赞美当成是是不怀好意,放松点,你看天气多好。” 心里叹了一口气,康桥索性放弃快点把霍莲煾打发走的念头,站在那里,手里的书包越拽越紧,她是有点紧张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霍莲煾一边说着一边朝她身后看了看:“等人?” 就像是回应霍莲煾的问题一样,一位穿着冰淇淋店服务生制服的男孩走到康桥面前:“你是康桥吗?” 康桥点头。 “周颂安让我来和你说一下,他的工作交接出现了点差错,他让你再等他十分钟,他保证十分钟之后就出来。”男孩说完之后再匆匆忙忙跑回冰淇淋店。 目光落在康桥肩膀上的单肩包上,霍莲煾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这样。” 肩膀上的男式单肩包正是周颂安的。 “是哪样?霍莲煾不要胡说八道!”康桥冲口而出。 霍莲煾看着她笑:“他们告诉我十几岁年纪拍拖的人都是那样的‘我没有在拍拖’,原来还真的存在着这样的理论。” 说到这里顿了顿,目光已然从她肩膀移到她身后的冰淇淋店去:“不过你得担心点,一个在冰淇淋店打工的人想必家境一般,要是让你妈妈逮到了说不定会做出棍打鸳鸯的事情。” 坐在霍莲煾身边的男孩笑着提醒“是棒打鸳鸯。” 康桥紧紧闭着嘴。 快点走,霍莲煾! 那个叫做康桥的女孩还和一年前差不多,有点呆有点木,明明五官很像她妈妈,可好像又一点也不像她的妈妈,她就站在那里紧紧抿着嘴,肩膀上那个男式单肩包好像会随时随地会把她压垮似的。 她背后有刚刚亮起的霓虹灯,霓虹灯把她影子投递在马路上,那影子看着很单薄,单薄到什么程度呢,单薄到让人总是忍不住会在心里怀疑,是不是脚一踩,就可以把她踩到地下去,陷落,消失。 也许是拘于这么一个念头间,霍莲煾那个瞬间居然会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不好的事情,也许之前应该假装没有看到她。 这可不是好兆头,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虽然,眼前这个瘦巴巴的人在他的规划里不是敌人,但也永远不会是朋友。 手从车窗收回来。 那个瘦瘦的,小小的身影倒映在右边车镜上,一点点远去,变小,消失不见。 “她是谁?看起来不错。”正在开车的阿joe忽然说了一句。 “谁?”下意识就这么问出,霍莲煾自然知道阿joe问的是谁,让他觉得较为讶异的是那个她是谁之后的话。 看起来不错?霍莲煾都要怀疑自己是否耳朵出了差错。 皱着眉努力回想那可怜兮兮的人影站在马路边的形象:“何以见得?胸?脸蛋?” 即使努力回想,霍莲煾还是没有想到关于康桥任何和“看起来不错”这样的话搭边,霍家佣人口中的那个“拖油瓶”身材长相霍莲煾总是记不住。 让人印象深刻的也许就数康桥的那双眼睛了,很大,大得都快要赶上et了。 阿joe似乎也和他犯了一样的困惑:“我也具体说不出她到底哪里好,不过当看到她站在那里时,就感觉很想抱抱她,感觉她抱起来肯定软软的。” 站在那里的康桥恰恰给霍莲煾的感觉是抱起来肯定一身骨头,还是那种会把人的骨头烙疼的硬骨头。 “不,你可不能去抱她。”霍莲煾觉得有必要做个提醒,阿joe不知道他们家的情况。 “为什么。” “你一抱她就甩不掉了,就像是我爸爸甩不开她妈妈一样。”眯起眼睛,看着前方:“在亚马逊丛林里有一种水生物,小小的,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存在感,它们粘住你的皮肤最初给你的感觉是痒痒的,你没有去防备,在你没有去防备间其实它们已经钻进你的身体里,随着时间流逝繁衍生息,到那个时候,它们的威力就显示出来了。” “怎么说得就像是毒瘾似的。” 显然,阿joe根本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霍莲煾一直不明白那么精明的霍正楷怎么会着一个女人的道,后来见到倪海棠之后也就明白了一些。 那女人有一张无害的脸,谁会去提防小白兔这种生物。 康桥是倪海棠的孩子,和自己母亲拥有着极为相似的一张脸,至于特制嘛……最好康桥的特质不要像她妈妈。 起码,霍莲煾现在对康桥并没有多厌恶。 那是一个安静的女孩,安静到让人常常忘了她的存在,如果不是今天看到她的话,霍莲煾想他差不多要把这号人物给忘了。 时间静悄悄流淌着,一日复一日,霍莲煾的朋友们分成几批,今天是从德国来的,德国来的走了之后有从美国来的,美国朋友之后是英国朋友,偶尔他们会在花园开露天派对。 这一个夏天,霍莲煾车库里那些炫酷的机车一直静悄悄呆在那里,它们的主人已然遗忘了它们。 这个夏天,康桥也很少再梦见那位不知道长相,死于某个夏天夜晚的女孩。 八月末,暑假来到尾声,也是霍莲煾差不多回美国的时间,经过被树木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小径,偶尔康桥会听到霍莲煾安慰那位老佣人家的孩子:“我很快就回来,到时候我给你挑最大最好的礼物。” “真的吗?” “当然。” 那样的对话,那个语气任谁听了都会觉得霍家的莲煾少爷就像是别人口中的那样,亲切,有礼貌,对谁都好。 这一天,是霍莲煾离开文莱的前一天。 傍晚,远远的康桥听就到霍小樊的笑声,笑声又清又亮,这还是康桥第一次听到霍小樊笑得这么畅怀。 不由自主的康桥也扬起了嘴角,到底霍小樊在笑些什么呢?她有点好奇,加快了脚步。 透过稀疏的树影,康桥看到正在后花园玩的霍小樊,霍小樊站在坏掉的庭院灯架上,灯架约有两米高左右,他就站在那里做着飞翔的动作,霍小樊怎么跑到那里去了,要是掉下来怎么办? 目光顺着灯架往下,笑容倏然收起,康桥的心一下子提了上来,霍莲煾就站在灯架边,看手势似乎在指导霍小樊做些什么? 如果问康桥这个世界上第一重要的是什么的话,那么就是霍小樊了,她一直记住倪海棠的话:手足,血脉相连着的这一头手,那一头是脚。 撒腿就跑,扯开嗓子:小樊,不要去理会他。 小樊,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欺骗了,那个人对你没安好心。 那两个人好像没有听到她的喊声一样,脚踩到后花园的草坪上时,康桥一颗心因为眼前发生的一切都要停止呼吸了,她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站在灯架上的霍小樊展开手,后仰。 小樊—— 霍小樊身体往后一仰,一双手接住了他,康桥腿一软跌倒在草地上,被霍莲煾抱在怀里的霍小樊和霍莲煾同时脸转到她这边来。 康桥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霍莲煾弯下腰放下了霍小樊,霍小樊朝着她跑过来,停在她面前:“姐姐,你怎么摔倒了?” 手一扯,把霍小樊牢牢抱在怀里,刚刚她以为就要失去他了,就像是那个夏天忽然间失去外婆一样。 还是蓝白色组合的球鞋,可已不是去年康桥看到的那一双球鞋了,抱着霍小樊康桥从地上站起来。 霍莲煾挡在她面前。 她和他如此近距离面对面站在一起,他高她已然不止一个头了,肩膀也比起去年更宽一些。 这样的霍莲煾已经初初形成了在身材方面的压迫性。 “看来是被吓到了。”霍莲煾手一伸拦住了康桥去路:“以为我使坏了?以为我把他骗到上面去,然后眼睁睁看着他自己掉下来,再然后告诉所有人这一切不关我的事情,是他自己要跳的。” “没有。”康桥声音干干的,侧过身体避开霍莲煾的身体压制。 “没有干嘛脸白得就像鬼一样。”霍莲煾也就移动了那么半步,她和他之间又变成了面对面,而且这次更近。 他微微弯下腰,眼神专注的落在她脸上,康桥在他的瞳孔里看到自己苍白的脸,咋一看,还真的有点像涂上厚厚化妆品的倪海棠。 康桥别开脸去,安静着,在面对着霍莲煾时她多多少少琢磨出了一点经验:什么都不要去做,什么也不要去说,就这样等待着,等待着霍莲煾觉得无趣了,无趣了自然就会离开。 站着,一动也不动。 “小樊,你告诉你姐姐,我们刚刚在玩什么游戏。”他柔声问着霍小樊。 于是,很少得到说话机会的霍小樊乐滋滋的说开:“姐姐,我和莲煾哥哥在玩接人游戏,莲煾哥哥……” 莲煾哥哥?这个称呼让康桥心里再燃起了警惕,悄眼去看霍莲煾,他似乎在很用心的听着霍小樊的话。 得到鼓励的霍小樊声音更欢:“莲煾哥哥说这种游戏传达的是一种信任,我也不知道信任是怎么一回事,莲煾哥哥就告诉我那是和勇敢有逛的东西,我只要勇敢了我的机器人就会回来了,所以,我站在那里,我要让大家都知道我是勇敢的。” 看来霍小樊还是对他那被分解了的机器人念念不忘。 “所以,莲煾哥哥明天会到机器人总部去把小樊如何勇敢告诉他们。”霍莲煾接过霍小樊的话:“所以,明年夏天,机器人会回到小樊身边,机器人还会带来他的机器人朋友。” 霍莲煾的话让霍小樊欢呼了起来。 在欢呼声中霍莲煾的唇往着康桥脸上靠,唇在她鬓角擦过,和她的耳畔形成了近距离关系。 他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和她说:“其实接不接你的弟弟要看我的心情,即使我不接,也没有人会说些什么,因为不敢。” 康桥的脊梁悄悄竖起,挺立。 “你是谁?你们……在做什么?”略带惊讶的声音响起,霍莲煾脸拉开,康桥悄悄后退半步。 说这话的人是倪海棠,她站在花园和房子接壤处的小径上,当霍莲煾回过头去时康桥清楚的看到自己妈妈脸上迅速起的变化:质疑——讶异——温柔——绽放笑容。 “莲煾。”刚刚还抱着的胳膊放下,垂落在腰两侧,脚步往着他们走来,脚步所表现出来的是对脚底下植物充斥着的怜悯,停下,笑容加深:“进来时门开着,我还以为……” 倪海棠大约想表达的是进来时门是开着的,所以我还以为是那个不安好心的人偷偷溜进来,所以语气重了一点。 霍莲煾也站直身体,回以微笑。 “又长高了,都要和你爸爸个头差不多了。”倪海棠说着,用一种类似于在阔别多年后看着挚友孩子的那种庆幸之情。 “谢谢。”不温不火的回应。 “要不要到里面坐坐。” “可以吗?” 康桥抱着霍小樊,看着霍小樊。 那个瞬间,康桥很希望她的小樊不要长大。 ☆、第30章 (20002002) 从霍莲煾进门到离开也只不过短短数十分时间,霍莲煾喝完了康桥给他倒的茶就提出回去整理行李。 庭院的灯一盏一盏亮起,描着凤仙花的阿拉伯门廊精美修长,霍莲煾站在门廊边,倪海棠也站在门廊边,康桥牵着霍小樊的手。 现在的情景很像来做客的挚友家的孩子要回去前的场景。 看着倪海棠霍莲煾如是说:“不知道我是不是应该庆幸,您没有把我送给您的书丢到垃圾桶里去。” 霍莲煾送给倪海棠的两本英文书放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因为倪海棠的交代,佣人们把书保养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