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我恨你
窗外淅沥淅沥下着小雨,安暖暖搁下手中的书,看着阴沉沉的天色,总觉得有些不安。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慢慢滋生,一点一点地破土而出,想要扰乱她的心。 她站起来,推开窗户,看见对面那幢小楼,笼罩在烟雨中。 “依琳,拿把伞过来,我要去看望奶奶。”她轻声吩咐。 细雨中,她穿着一件米色长裙,系着同色丝巾,窈窕的身影消失在朦胧雨中。 依琳静静地站在大门口,看见安暖暖的身影消失之后,匆匆转身出门。 她脚步急促地走在路上,不知道过了多久,瞥见四周无人,小心翼翼走进一家花店。 店内只有一个男人,背对着她,正在给一盆花浇水。 依琳舔了舔干燥的唇,有些心慌,“孟……孟先生……” 男人没有回头,俊秀的下颚微微露出一抹完美的线条,“有消息?” “安小姐回来了,不过……”她硬着头皮说,“我按照孟先生交代的说了,不过她跟赫连冷奕之间很平静,好像没什么事。” 浇水的手微微一停,孟修斯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 “你过来。” 话虽然轻柔,可她却忍不住抖了一下。 尽管害怕,她还是慢慢蹭过去,轻轻抬起头,强迫自己对上他的目光。 “你好像很怕我?”他笑了笑,语气轻松,“我又不会吃了你。” 依琳胆寒了一下,她一心想要往上爬,可是面对孟修斯,她却没有这个胆子。 这个男人,远远比她想得要可怕,如果安暖暖知道他的真面目,该有多震惊? 思绪正在飘飞中,眼前出现一把钥匙,轻轻在她眼前晃悠。 她愣了一下,不明其意。 “这是一栋别墅的钥匙。拿着它,那栋别墅就属于你了。”他微微一笑,眸光闪烁,“我知道,你父亲凯恩到现在还独自住在乡下。” 没想到他连父亲也提起了,她怔了怔,低下头,不安地说:“我父亲他只是个安守本分的人,什么也不知道。孟先生……请你放过他。” 这栋别墅她不敢收,孟修斯拿这么贵重的礼物给她,背后一定有更不可告人的任务。 似乎早就意料到她不会拿,孟修斯弯唇一笑,“你说得不错,他的确是个安守本分的人,只不过,是喜欢赌博而已。” 她浑身一震,蓦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 孟修斯轻描淡写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手写的欠条,缓缓推到安暖暖面前,“两百万债务,你看着办。” 皱巴巴的欠条上,白纸黑字,写着他欠下的债务。 那字迹,依琳熟悉得很,她曾经不止一次收到过这些欠条,每一次都是她帮忙还清。 如今,再一次轮回了吗? 她恨不得亲手掐死该死的凯恩,双手用力握拳,她咬着唇,逼迫自己吐出一个一个的字,“我不会替他还。” 收起欠条,孟修斯微微扬眉,“没关系,我相信他会去找你的。” 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走,她慢慢蹲下,到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后悔。 她已经被孟修斯完全掌控在手中,无处可逃了。 那把钥匙,像开启魔鬼之门的钥匙一样,静静地躺在桌上。 孟修斯的声音缓缓传来,“再帮我办一件事,这栋房子就属于你,而你父亲的债务,我会帮他还。” 她抬起头,对上他幽幽的眸子,心里一颤。 回到赫连家,依琳心神不宁,替安暖暖倒咖啡时,差点烫到自己。 “小心!”安暖暖眼疾手快地帮她挡住,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了?” “哦,可能是太累了。”她挠了挠脑袋,勉强笑了笑。 安暖暖摇了摇头,“你要是太累,就放几天假,这段日子,我看你身体好像不太好。” 睫毛轻颤了几下,依琳终于鼓起勇气,轻声说:“暖暖小姐,其实,你上次让我查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关于那份基因文件的事……” “不用说了,”飞快地打断她的话,安暖暖低声说,“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不想知道答案。” 用力握紧双手,依琳心中一跳,怎么能让它过去?她就是要让这件事在他们之间掀起轩然大波啊。 她急急绕到安暖暖面前,语气急促,“你真的打算就这么让它过去?以前你不是教我,做人不能自欺欺人?” 一语中的,安暖暖的表情渐渐涩然起来。 没错,她现在的生活,就是自欺欺人,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可是,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来打破这种平衡,她想要一辈子这样下去。 她知道,她爱赫连冷奕。 捅破最后那层窗户纸,意味着他们之间的感情将再次出现裂缝。 “别说了,依琳,让我一个人静静,好吗?” 依琳不甘心,却没有办法,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如果两个人对彼此都有秘密,如果秘密终有一天被捅破,那么,他们的故事最终会走向哪里? 终于在某一天,有人率先捅破了其中一个秘密,打破了赫连冷奕与安暖暖刻意维护的平衡。 赫连花爵怒气冲冲奔进书房,与赫连冷奕大吵了一架。 赫连家上下都知道,这位三少爷最怕的就是二哥,平时绝不敢用这种语气跟赫连冷奕吵架。 片刻之后,赫连花爵慢慢走出来,双眼通红,眼眸中燃烧着火焰,仿佛失了魂魄一样,脚步虚浮。 没有人知道书房里发生了什么,可是,在一旁擦楼梯的依琳却听得一清二楚。 她几乎是飞奔着回去,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安暖暖。 “千真万确!我听到三少爷就是这样质问首相大人的!”她喘着气保证。 安暖暖脸色苍白,慢慢握住了拳头,她不顾一切地闯进书房,看见满地狼藉,显然,不久之前,赫连花爵在这里刚刚胡闹过一场。 她颤抖着,不敢置信地盯着他,“你告诉我,苏凌然在哪里?” 背对着她的男人没有回头,更没有说话。 她不死心,冲到他面前,揪着他的领带,声嘶力竭地吼道:“你说话啊!你究竟把我最好的朋友怎么了?” 赫连冷奕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半晌,声音低沉地说:“对不起,我应该早一点告诉你的。” 她蓦地松了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么说,依琳说的都是真的? 两行眼泪慢慢流下来,她咬着唇,脸色惨白,“赫连冷奕,你一定是在骗我。苏凌然她还活着,对不对?你没有杀死她的理由。她对你,对我们的生活,根本就没有半点威胁……” “暖暖,”他艰涩地打断她的喃喃自语,“苏凌然是白劭风的派来的卧底。” “就算是他派来的卧底又怎样?她从来就没有伤害过我!”她尖叫着打断他的话。 他张了张嘴,半晌,神色渐渐冷了下来。 “我做事,向来没有跟人解释的习惯。我只做我认为对的事。” 也对,他是高高在上的首相阁下,有什么必要需要跟她商讨这些事情? 不过是一条人命罢了,杀了就杀了,又能怎样? 她笑出了声,越笑,眼泪就越多。 “我恨你,”她慢慢后退,“赫连冷奕,我恨你……” 一股风灌了进来,她摔门,狂乱地奔了出去。 刹那之间,所有的事情都乱了。 她以为的一切,忽然之间全都变成了笑话。 他杀了苏凌然,这已经是无法挽回的事情。 她和他,注定没办法回到从前了。 安暖暖呆在苏凌然的屋子里,看着满屋子熟悉的家具,想起无路可走时,呆在这里的一切,想起苏凌然和她打闹的回忆,忍不住潸然泪下。 欺骗,现在想来,都是欺骗。 如果赫连冷奕说的是真的,那么,在冰冻仓库里,她差点冻死的那次,是苏凌然动的手脚? 连最亲近的人都背叛自己,她的人生,还有什么是真的? 她捂着脸,哭得无法控制,直到有人出现在眼前。 一方干净的手帕递了过来,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擦擦吧。” 安暖暖声音沙哑地低吼,“滚出去。” 男人慢慢蹲下来,陪着她一起坐在地上,自嘲地笑了,“你是不是盼着出现在你身边的人是赫连冷奕?” “别跟我提他!”她愤怒地吼道。 孟修斯侧过头,温柔的目光在她红肿的眼眶上打转,许久之后,他缓缓伸出手,捧住她的脸颊。 “安暖暖,这样爱哭的你,真丑。” 很多年前,孟修斯还不是她的前夫,岁月静好,他与她相约在公园里,他来晚了,害得她等了一下午,她哭了,他也是这样嘲笑她。 如果一切都能倒退到那时候,她与他还是很幸福,她也不认识苏凌然,是不是一切悲剧都不会发生? 安暖暖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慢慢地闭上眼睛,靠在他的肩膀上。 “孟修斯,借我一小会儿肩膀,就一会儿。” 肩膀上一沉,她的情绪渐渐恢复了平静,呼吸也渐渐均匀起来。 鼻端传来她身上淡淡的清香,他一动不动,生怕惊醒了她。 “暖暖,我们重新在一起吧。”他轻轻开口,仿佛知道她能听见。 熟睡的女人睫毛轻轻颤了颤,苍白的脸颊仿佛冬夜里的一抹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