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江母坐在上侧，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看上去温和又优雅，毫无攻击性。 然而江心澄知道，这样的江母恰恰正是心有所图，才会浪费精力维持一个温和母亲的形象。 在她的左手边，坐着两个人。 一位儒雅随和的中年男人，戴着眼镜，看上去有种儒商的感觉，男人旁边坐着一个眼熟的女人，米白色的长裙，有种很温柔淑女的气质，正是江母喜欢的风格。 是林若晚父女。 江母说的客人，指的是与江氏有合作的林父，但是却刻意省略了林若晚的存在。 江心澄表情逐渐冷下来，眸中带上了熟悉的冷淡，他礼貌地走过去，向林父问好。 “江世侄，来得正好，关于城西那块地的合作细节，我还想确认一下。”江父好似没有注意到女儿情绪的波动，与江心澄聊起了商业合作。 江心澄却没有即时应答。 城西那块地，江心澄虽然做了不少工作，但是合作却根本没有确定下来。 江氏分明是最好的合作对象，这对于双方是一个双赢的局面，然而不知为何，对方一直推脱，始终不肯将事情定下来。 江心澄权衡之后，本已打算放弃这个项目，没想到今天林父却和他说起了合作事宜，话语间已经将他当做合作对象看待，仿佛已经确定项目方同意了江氏的加入。 联系到林若晚曾说她舅舅有关系，能够猜到是林家出了力，至于为什么出力，江母脸上优雅平静的笑容就是一个解释。 江心澄看向江母，正对上她平淡而不容置疑的目光。 “世侄？世侄？”江父说了许久，却见江心澄一直没有回答，疑惑看过去。 “抱歉，这个项目……”江心澄正准备说明缘由。 “这个项目他准备了很久，以至于有些头昏脑涨，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聊这些事情吧，先让心澄带着令千金四处转一转怎么样？”江母适时插话。 林父一愣，笑了起来：“倒是我考虑不周，晚晚你陪我过来这么久很无聊吧，公事明天再聊，先和江世侄聊会儿吧。” 林若晚平静地看了一眼江心澄。 她今天本来不想过来的，但是江母热情的邀请和父亲对于这桩婚事的期待让她没办法说出拒绝的话来。 江心澄进门的那一刻，她清楚地看到那张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罕见地有一抹未散的笑意，然而在抬头看到她的一瞬，瞬间化为刺骨的冰冷。 瞬间浇灭了林若晚最后一丝犹豫。 江心澄不愿意娶她，她还不愿意嫁江心澄呢。 不就是有一张好脸，加上家世尚可而已，这样的人她林若晚一抓一大把，不稀得非和那真爱灰姑娘争，掉档次。 所以在父亲提出让她和江心澄聊一聊的时候，林若晚立即道：“今天天这么晚了，还在这里打扰多不好，不如直接回去吧。” 她没有反驳关于订婚的事情，是因为她觉得这件事情是江心澄首先不同意，也应该由他负责解决。她不给他添堵已经很不错了，不可能自己主动提出退婚。 江母听了立即就想说时间晚了直接在这儿住下也不错，但到底是人精，看出来林若晚并不想多留，于是微笑着道：“今天确实是晚了，以后再聊吧。” 江心澄颇为诧异地看了林若晚一眼，看出对方眼里的不屑与冷漠，对于林若晚的心思基本猜到了，没说话。 林父看出这俩孩子之间好像并不似江母所说情投意合，颇有深意地看了江母一眼后，也没多问，带着林若晚直接离开。 林若晚想的不错，林父虽然觉得与江家联姻对双方都有利，但也不至于热脸贴别人冷屁股，他可不是卖女求荣的人，江心澄不乐意，他当然也不会上赶着。 林家父女走了。 江母的脸色立即阴沉下来，她何尝不知道就是上次她特意嘱咐过的生日宴，导致林若晚对江心澄多有疏离。 她才不管江心澄有什么苦衷或者考虑，明明有林氏这样简单的筏子，只是一纸婚姻就可以解决，为何不利用？何况与林家联姻，日后可以合作的地方还多着，完全是百利而无一害，江心澄无论如何不应该选错。 “你那天生日宴上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邀请晚晚过来的时候她还犹豫了不少时间？我说过，只需要维持婚姻关系便足够，你为什么不照做？” 江母妆容精致的脸上眉头紧皱，脸庞不怒自威，语气尤为强势。 “我为什么要照做。”江心澄冷冷回应，“我也说过，我的事情你以后不要再插手。” “江心澄！如果我不插手，你以为以你的性子，你还能有今天吗？你早就被江家那些亲戚吃得骨头都不剩！”江母毫不客气道。 江心澄目光冰冷：“那得多谢您的教导，我活到了今天，并且不准备让您再插手接下来的事情。您如果再用我的名义邀请林氏父女，我不会再给您留面子。” 江心澄没有给江母反驳的机会，转身上了二楼。 房间里，白色的床单、冷灰色的墙壁、黑色的壁柜让房间看起来十分冷清，唯有床头柜上一只土黄色的毛绒小狗的钥匙扣与房间色调格格不入。 江心澄静静看了看，拉开抽屉，将钥匙扣扔进了抽屉里。 “嗡嗡……”手机振动响起。 江心澄拿出手机，看到备注，脸上冷漠的神情稍稍散开，接通了电话。 “宝贝，我好像吃坏了肚子，你家药品都放在哪儿。”电话那头，古灵苦逼兮兮道。 “药在卧室壁柜中间第二层抽屉里。”江心澄听到古灵的声音好像很虚弱，从床上坐起身，抓起衣架上的外套往外走：“很严重吗？要不要去医院？这么晚了肯定也没车，你等我过来。” “别别别，这么晚了，一个人出门不安全。”古灵连忙制止，拉个肚子而已，没必要搞那么大阵仗。 江心澄被噎了一下，冷静道：“我是个男人。” “就是因为是男孩子才不安全。你没看新闻吗？前两天有个男孩子半夜出去吃夜宵，因为过于好看被人强间，太可怕了。” 江心澄开门的手顿了顿：“你一天到晚都在看些什么东西？” 听古灵还能想到这些东西，好像确实不是很严重，江心澄放下心来，却没有停下脚步。 楼下，江母还没有离开，见江心澄这么晚还要出去，厉声问道：“你去哪儿？” “私事。”江心澄看了江母一眼，离开了江宅。 江心澄家。 厨房乱成一团，桌上摆着还没有吃完的碗筷，盘子里盛着几块烧得看不清原材料的黑坨坨的东西，看上去就不像是人类的食物。 第14章 在乎 他能感觉到古灵的在乎。…… 古灵大晚上肚子饿了，又懒得点外卖，打开冰箱看到满满的食材，兴致冲冲地决定自己做一顿。 只是她高估了自己的做饭水平，做出来的饭菜颇有些不走寻常路。 “所以你是吃了你自己做的饭然后拉肚子了？”江心澄在路上听了古灵的解释，无语片刻。 “一点小小的失误而已，不值一提。”古灵摆摆手，非常豪爽。 江心澄没有理她。 “这个颜色你居然吃下去了。”进屋后，江心澄首先注意到了桌上那一团黑色不明物，再看看厨房的一片狼藉，大概能想象当时的一片混乱。 他沉默片刻，挽起袖子，将餐桌和厨房收拾干净，想了想，重新从冰箱里拿了些食材出来。 “做都做出来了，不尝一尝多浪费。”古灵理所当然道。 她吃了止泻药，已经不拉肚子了，只是来来回回跑厕所那么多次，铁打的身体也累得瘫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了，不过饶是如此，回答的时候依旧理直气壮，精神气非常足。 江心澄背对着她，洗了洗手之后，开始处理食材。 他的手长得好看，洗菜的时候白皙修长的手指被水流冲刷而过，衬着嫩绿的菜叶，有种清冷的美感。 “宝贝，你竟然还会做饭！”古灵抱着枕头在客厅看着，非常惊讶。 以前的小少爷完全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她本以为这一世，出身世家的小少爷应该也一样。 “会一点。”江心澄以前在国外生活过，一个人租房住，一开始吃不惯国外那些食物，都是自己开火做饭的。 “宝贝你真是太厉害了！”古灵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江心澄毫无反应，对“宝贝”两个字已然免疫。 古灵晚上刚拉了肚子，江心澄也没做什么复杂的菜式，就煮了一碗素面，不过他手艺好，即便是素面问起来也特别香，古灵从他端着碗出来就开始流口水。 “宝贝你不吃吗？”古灵见他端了一碗面出来就没动静了，疑惑道。 “我不饿。”江心澄摇头，坐在对面看古灵吃面，心情前所未有地平静。 一碗面很快解决掉，古灵整个人已经缓了过来，拒绝掉了江心澄的帮忙，将碗筷拿去洗了。 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江心澄正看着窗外的夜色发呆。 白皙的侧脸在灯光下轮廓稍稍模糊，清冷的眉眼染上了一层忧郁。 “宝贝，怎么了？”古灵走过去，抱住他。 江心澄转身抱住她，头埋在她的肚子里，闷声道：“古灵，你真的喜欢我吗？” 他总觉得，古灵对他的喜欢来得太过轻易，又太过炙热。 他因为这份炙热而深陷其中，但古灵呢？她是不是随时可以抽身而去？ “宝贝你在瞎想什么？我喜欢的一直是你啊！也只会是你。”古灵将他从怀里拉出来，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 古灵没有撒谎，江心澄确实是一块灵魂碎片，但这不代表古灵对他的喜欢是虚假的，事实上，正是因为她喜欢他，才能如此笃定他是江心澄的一部分。 这种感觉很微妙，不一样的相貌，不一样的习惯，不一样的性格，但对于古灵来说，他们就是一个人，不分彼此，没有贵贱。 江心澄盯着古灵的眼睛看了好半晌，才重新低下头，声音带上了一点鼻音：“最好是。” 古灵听出了那一点鼻音，右手抬起江心澄的下巴，看到了一双泪眼朦胧的眸子，像是水洗的天空，清澈而美丽。 可惜只看到了一瞬，江心澄便偏过头去，快速眨了眨眼睛，低声道：“我去把客房收拾一下。” 然后迅速进了客房。 古灵哭笑不得，不过很快脸色便阴沉下来。 不用想，江心澄今天这么晚过来还留宿，绝对与江家有关。 而江家最近发生的大事只有一件，那就是与林家的订婚风波。 那么江家的矛盾便显而易见了，典型的豪门婆婆灰姑娘的戏码。 江母是那个婆婆，古灵则是那个灰姑娘。 只所以笃定是江母而不是江父或其他人，是因为目前的江家是江心澄掌权，江父只负责拿钱花天酒地，根本不管江家，只有江母一直以江夫人的身份活跃在上流社会圈里，在江心澄还没有当上总裁的那些年，江夫人就是江家的代名词，作风强硬、手段利落，是个很强势的女人。 想要将这样的人说服，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就是两个字，价值。 你有足够的价值，不需要多费口舌自然就能说服她，而一旦价值不够，搞什么花里胡哨都打不动她。 古灵当然不会将这件事情全压在江心澄身上，让他一个人承担。但是也不会按照江母的意愿来行事，别的不说，她让江心澄这么不开心就足够让古灵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