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清宫吉皇贵妃录在线阅读 - 第65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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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子两个人走到后殿的另一间小佛堂,果然弘昕开始给她说了目前尚书房的形势,以及在养心殿见皇阿玛额、平日里见到四哥弘历时候的种种应对。

    这些话,说起来就长了。

    吉灵拉着他坐下来,母子两个人,一人一个蒲团,盘膝相对而坐,侃侃而谈。

    弘昕说得利落,没有半句是废话,件件事情交待得清清楚楚,逻辑脉络也很明晰。

    吉灵听一听,偶尔打断问一问;弘昕就停一停,答一答。

    然后再往下说。

    一个说的认真,一个听得认真。

    吉灵时不时还帮他分析一下。

    “儿子时刻记得额娘的嘱咐——挚心孝亲,额娘请放心。”弘昕对她道。

    知道皇阿玛最厌恶收罗党羽、结交外臣、图谋皇储。

    可是可能一点不结交吗?

    这世上的事,真的样样可以区分的如此界限分明、清清楚楚么?

    四哥弘历那儿,已经私下里蹦跶得快上天了,这次四嫂富察氏一怀孕,四哥更是隐隐地已经有意气风发之态。

    弘昕现在年纪小——他身上还有张孩童的皮遮着。

    可那些朝中臣子们,盯在他身上的眼光已经是热辣辣的,毫不掩饰其中的灼热了。

    谁不想押宝!

    以后呢?

    弘昕总不会一直年纪小。

    他也“小”不了几年!

    他总有一天,要正正式式、堂堂正正地站在四哥的对面!

    或者说,现在已经是了。

    从皇上对他恩赏不断的时候、从皇上进一步晋封额娘为皇贵妃,宠冠后宫的时候起,就已经是了!

    弘昕微微攥紧了拳头。

    再想想听闻的那些只言片语,想到当年康熙朝九子夺嫡的惨烈。

    便是皇阿玛当年,何尝又不是表面无心夺嫡但暗中发力呢?

    他的皇位怎么得来的——难道真是靠着醉心诗书、潜修佛道便登上了那九五之尊?

    弘昕静静地想着。

    当年宫里阿哥多,不像现在这般简单,九子夺嫡,自然惨烈。

    但也就是因为人多,皇位却只有一个,每个人都像有希望,却又每个人分到的希望都不大。

    这样分摊下来,每个人心中的焦灼和压力其实是小于现在的局面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皇阿玛已经放弃了五哥,七弟还太小,摆明了将来是富贵王爷的命。

    储君之争,只会这般简单粗暴的二选一。

    这就好比一个人手中握着命运的骰子,输和赢,成和败都是50%的概率。

    刺激不刺激?

    弘昕无声地咽了一口唾沫,少年的热血又一次沸腾起来。

    就算还是个小小儿郎,他也是个男人。

    那是在血管里,每一个皇子对大权在手、坐拥天下的渴望。

    是对那个九五之尊位置的……本能的,竞逐之心。

    第530章 皇后病重

    雍正十三年的夏天,皇后乌拉那拉氏的身体越发差了。原先还只是说由于被禁足,心情郁闷,导致病体久拖不愈。

    而现在直接就是一天不如一天的光景了。

    御医们进进出出,整个坤宁宫前殿都被熏腾出了一股涩苦难耐的药味儿,就连花园里的花圃地里,都有一块地儿专门被药汁泼得变了颜色。

    皇后的药渣,按例是每天要留存下来的,以备日后查验,只是如今中宫不得圣心,太医院的人难免松懈。

    但再松懈,毕竟是皇后,没人敢真正马虎。

    可皇后的身体还是不见好转。

    容答应看着情形不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梨花带雨的跪在养心殿那儿,请皇上去坤宁宫陪着皇后,哪怕便是说几句话也是好的。

    皇后娘娘这是心病——自个儿将自个儿郁结如此,生生地一点点将身体拖垮了。

    其实皇后难孕,本来便有思虑过多,劳心伤神的原因在里面,只是年轻的时候,身子骨毕竟强健一些,尚能抵抗得住。

    如今,随着时光的流逝,她终于也到了撑不住的光景。

    毕竟是中宫皇后,胤禛着意几乎派了整个太医院又过去,可是皇后已经全无求生之心了。

    太医们看过,都纷纷跪下摇头,和容答应想的一样,都说皇后娘娘这是心病。

    言下之意——心病难医。

    是自个儿将自个儿推到了牛角尖里。

    容答应伺候了皇后这么多年,她瞧得明白,这就好比一个人看戏,明知道这出戏本是悲剧,可是偏偏看了第一出,就非要看完不可。

    不到图穷匕见的那一刻,总觉得前面还会有希望,总觉得自己只要如此坚持、万般求全下去,说不定也能求得自己的如愿。

    没法子,皇后主子,她就是这样的人啊……

    坤宁宫正殿里,日光冰冷地从窗格子里透进来,后殿新换的玉色纱,加上庭院里的夏木荫凉,透进来的光线也是碧绿的。

    虽然是夏天,看着却也无端端心头生了几分寒意。

    乌拉那拉氏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动静,听见皇上的声音——这声音已经许久没听过。

    她的眼泪终于从眼角溢出来,顺着脸颊不断地流到鬓发里。

    冰冷的泪珠子就连成串儿,那股寒意一直窜到了后脑勺,最后无声地洇湿了绣凤缠金线的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