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他轻咳了一声,心虚地看向别的地方:“今天天气不错。” 萧宝绥气地捏紧拳头,片刻后又松开。 她揪着楚悖的衣袖,仰着小脸委屈巴巴地看着他:“你不喜欢我了对不对?就这么看着我怕!” 玉似的少女软软的撒着娇,泉水般的杏眸盛满了惊恐害怕,一副患得患失的可怜模样。 楚悖喉结微滚,那双眸子好像烙铁般“呲”的一声印在他心上。他下意识地把人按在自己怀里,避开灼灼目光带给自己的不适感。 “没有的事。” 男人的动作带了些慌张无措,在他怀里,萧宝绥偷偷弯了弯唇角:好像又近了一点点! * 萧宝绥回去的时候,赵阑瑛正坐在院中悠闲地研磨炮制香料。 “赵掌饰。”她走过去缓缓屈膝行礼。 “回来了。”赵阑瑛抬头看了她一眼,隐约觉出她眉心萦绕着一股戾气。发生了什么也不便问,只扶了一把叫她坐下。 萧宝绥抿抿唇,清甜香气却不能让她静下来半分。 回来的一路上思绪百转千回,她心里乱得很。想报仇,却不敢违背祖父遗愿。毕竟祖父只想她好好活着。 可是…… 萧宝绥捏紧了拳头,骨头咯咯作响:没有好人抱憾而终,而坏人却高官厚禄的道理! “阿绥?”赵阑瑛见她眉间黑气愈盛,忙出声唤她。 “啊?”她回过神来,眸子清明了些许,“掌饰您有什么吩咐?” “随我配香罢。”赵阑瑛抬眸看向她,“总觉得缺了什么,你替我选选。” “好。”萧宝绥努力沉下心,轻轻嗅了嗅。味道清甜,好闻却单一。 她无意中瞥见院墙,恍惚想到了“裘言”。脑海中浮现起他冷眉提笑牵着狮子的模样。贵气,却又有些野性。 想着,面上不知不觉露出一抹笑来:“加三钱甘松、两钱广藿香,一钱胡椒试试吧?” 赵阑瑛依她所说添了进去合香,一股清冽透着辛辣的香气扑鼻而来,细细一闻还有着丝淡淡的甜香。各种香料各司其职,又层次分明。 “不错。”她赞赏地点点头,“收香和窖藏就都交给你了。” “喏。”萧宝绥摸了摸桌面上的陶罐,羞怯地笑笑,“掌饰,能把香分给我一点嘛?” 赵阑瑛扫了一眼她面上的笑,心中了然:“本就是我无聊配着玩的,你喜欢便拿些罢。况且你也有功劳。” “多谢掌饰!”她笑眯眯地把香分成两份放入陶罐中封好,一份埋在槐树边,一份打算送给“裘言”。 折腾了许久,萧宝绥躁郁的心平复了不少。 “瑟瑟?你蹲在那儿干什么?”霍安如提着食盒走进来。 “如姐姐?你陪我去趟都尉司吧?”萧宝绥正想着再跑一趟有点不好意思,见她回来便想着有个伴儿会好些。 “啧……”霍安如走过去点了点她的鼻尖儿,“日日见都见不够!” “哪里有日日见!”她红着脸反驳,却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毕竟……真的是每日都见。 “好!没日日见。” 萧宝绥小心捧着小陶罐子,同霍安如一起往都尉司去了。 “诶?好像是容璇。”霍安如拉了拉萧宝绥。 她抬眸张望了一眼,恰巧与容璇四目相对。 萧宝绥正想避开,却见那一袭鹅黄裙衫的女子竟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萧姑娘,我能跟你谈谈吗?” 第19章 百合 霍安如看了她一眼,警惕地挡在萧宝绥前面。 萧宝绥皱着眉,她实在是不想跟容家、陆家再扯在一起。 “我们要去给都尉司的大人们送东西,不好耽搁。”她动了动手里的陶罐,把都尉司给搬了出来。 毕竟,还没人敢惹锦衣卫。 “只有几句话,不会耽搁太久。”容璇见她要走,忙急走了几步把人拦下,眼神迫切得闪着楚楚微光,“萧姑娘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你,只是……只是有些事情不知该怎么办,特地来请教。” 萧宝绥同霍安如对视了一眼,容璇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条条框框中长大,泥人儿般的性子,倒是不会做那些阴狠毒辣的事情。 “萧姑娘,我……”容璇欲言又止,手里的帕子皱成一团。 “罢了,你说便是。”萧宝绥不想纠缠,索性直接把话说开了比较好。 说着,她把手上的罐子递给霍安如轻声叮嘱:“如姐姐,麻烦你先把东西送过去吧。叫大人挖个三尺的坑窖藏两个月。” “好。”霍安如点头,临走的时候有些不放心,意有所指道,“这香是你配的,大人可等着问你都用了什么香料呢,不许来晚了。” 说罢,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容璇,转身离开。 “容姑娘有话就说吧。”萧宝绥主动开口,想尽快解决,好一辈子都不再见。 “你们先下去。”容璇吩咐一声,她身后跟着的两名婢女应声退到远处。 “萧姑娘应该对我和陆世子的婚事有所耳闻吧?”她定定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娇美少女,没有华服粉黛,萧宝绥照样是天上的琼月灿阳。容璇攥紧了帕子,心里有几分酸涩。 “听说了。”萧宝绥展开一抹笑,“陆世子能得容姑娘为妻,是他的福分。” 容璇摇摇头,声音低郁:“于我而言,才是莫大的福分。可是……”她顿了顿,似是有些难以启齿,“我知晓你们二人青梅竹马,他对你的情意一直都是京中女子梦寐以求的东西,不怕萧姑娘笑话,我也如此,心仪他多年……” 萧宝绥看着她眸中愁绪,心中也有些复杂。 容璇抿了抿唇,轻叹了一声苦涩地笑笑:“昨日,陆世子奉母命带我去看灯。他一路上温和有礼,对我照顾有加。可我却能感觉到,陪着我的是个空壳子,魂儿是在你那的。咱们女子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嫁一良人,琴瑟和鸣。可我的未来夫君时时刻刻念着旁人,我实在不知将来的日子怎么过下去。萧姑娘,你说我该如何?” “陆世子是个心软的人,日子久了,会好的。”萧宝绥浅笑道。 “日子久了……”容璇低头默默念了两遍,忽而抬头笑了笑,“萧姑娘你瞧,我的头饰衣衫甚至是妆容,可有些眼熟?” 萧宝绥一愣,定睛仔细看了看,惊的有些说不出话来:“这……这好像……”好像都是我从前常穿的式样。 “都是照着你往常的样子来的,我以为他会喜欢。可昨日,我亲眼看着他的眼眸亮起又暗下。”容璇声音缓缓,满是惆怅,“那一刻我不禁在想,若我是你便好了,起码他见了会真的开心。” 萧宝绥蹙着眉,看着她穿着身并不适合的衣衫总有种小孩子穿错衣裳的窘迫感,不免有些同情。 她叹了口气:“容姑娘,每个人都是珍贵的,永远不要做别人的影子。” “不要做影子吗?”容璇鼻子一酸,眼眶瞬间湿润。 “嗯。”萧宝绥点头,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尚服局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说罢,不等容璇开口便转身离开。 * “请问裘大人在吗?”霍安如站在都尉司门口,见着一名锦衣卫出来便拦下问了问。 “是给裘大人送东西的?”粗犷大汉挠了挠脑袋:上次那姑娘挺好看的,裘大人这是换人了? “对,是来送东西给裘大人的。”霍安如弯唇笑了笑。 “裘大人现在正忙着,姑娘放心的话,我帮你转交给他。” “放心,那就麻烦您了。”她把手上的东西交给锦衣卫,叮嘱了几句,“还有,劳烦大人同裘大人说,这香得再埋入地下三尺窖藏两个月才能用。” “行,知道了。”锦衣卫爽朗地摆摆手。 “多谢大人。”霍安如笑笑,忙不迭地转身赶回去,生怕萧宝绥会吃亏。 锦衣卫捧着罐子,张望着那个箭步如飞的背影啧啧称奇:这姑娘挺适合练轻功的。 “瞧什么呢?”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锦衣卫回头一看,见是裘言吊儿郎当地笑着走了出来:“裘大人啊!有个姑娘给你送东西。” “姑娘?”裘言诧异接过陶罐看了两眼,刚审完犯人正觉得有些疲惫,闻到这股香气瞬时觉得头脑一片清明。 “那儿呢!还没走太远。”锦衣卫伸手指了指,裘言抬眼望去:是尚服局的? 霍安如忽觉得背上一烫,好似有什么人盯着自己。她回头一瞧,远远对上双漂亮的桃花眼。 眉梢眼角婉转含情,像个流连花丛的纨绔。 霍安如被看得莫名其妙,又不敢得罪锦衣卫,便扯起嘴角回了个笑,转身就跑。 “羞什么?”裘言扬了扬眉毛,觉得有趣。 锦衣卫看了看裘言欲言又止:为什么我觉得是吓跑的…… * 入夜,萧宝绥照例是倚在榻上看书,顺便等“裘言”。 烛花爆了又爆,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深夜,人还是没来。 她合上未看进去一页的书,轻轻揉了揉眉心:往常这个时候,他已经来了…… 屋里烛光越暗,萧宝绥起身换了支蜡烛。她缓慢地清理着烛台上堆积的残蜡,皱着眉没什么耐心。 她无意识地瞥了眼窗子,扁了扁唇把东西丢开:怎么还没来? 心底悄然涌起一阵失落,萧宝绥忽然一怔意识到了什么,杏眸倏地瞪圆:我竟是在盼着见他! 窗子陡然被人打开,冷风瞬时灌了进来。 萧宝绥沉浸在自己“期盼见他”的震惊中,怔愣地偏头看去。 在看见那张漂亮面孔的一刹那,她敏锐地察觉到心底猛然泛起的一丝淡淡欣喜。 萧宝绥惊愕的嘴唇轻颤,宛如提线木偶般被人操纵着走了过去。 “宝儿等……” 他刚一开口,她鬼使神差抬手关窗,“啪”的一声把人关在外面。 这样才对,我没有盼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