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
果然，他的手机收到了一条彩信。 “我就是个搬砖的，哪里知道酒庄怎么样？”男人嗓门很大，震得对面人耳朵嗡嗡响。 对面声音依旧很专业，不动声色打开录音：“我想要采访的就是工地上的事情，听说七宝一直在拖欠建筑款项是吗？” 男人皱起眉，直觉这背后情况不对：“你们问这个干什么？” “您不用担心他们会打击报复，现在已经是法治社会了，为我们新闻报提供线索，您还可以获得一笔奖金。”记者笑着说道，“我看您家里的环境也不是特别好，按照正常的工资，你们应该可以租下一个一室一厅的小屋子。” “关你屁事。”男人就要不耐烦的关掉电话。 “等等，”记者也没有想到他竟然毫不动心，赶紧提出最重要的问题，“那么请问，你们的建筑材料是符合规范的吗？” 工人听得心头一跳，怕自己再说出口什么不应该说的，立刻把电话挂断，转头把电话拨给了包工头：“老大啊，刚刚我接到了一个电话，说是什么景州明报的记者……” 电话被粗暴挂断，这位记者皱着眉头，旁边已经开始有人奚落起来——“看样子是又被拒绝了。”“就这水平，怎么进我们报社的？”“平常也不见他跑新闻，现在天下掉下来个馅饼也接不住。” 他拧着眉头看过去，说闲话的几人立刻专注起案头的工作，丝毫不和他对上目光。 记者咬咬牙，想到双北越快越好的要求和事成之后的承诺，再想想前段时间不断出现的农民工讨债无门，农民工自杀为求拿回工资之类的新闻。 这是个大爆点，必须得抓紧时间发出去，双北提供的证据也已经相当合理，完全可以做成一篇大报道。 记者拿出电脑，手速飞快的写下一篇报道，兴致勃勃地就把这2000多字的长篇报道交给主编。 主编见他勤奋，开始还是面露欣赏，结果一看内容，脸色就沉下来：“这里面的消息你取证过吗？” “这里有好多照片记录，消息绝对是真实的，现在爆出去一定是个大新闻！”记者神采飞扬，脸上写满野心勃勃四个字。 主编仔细看着照片，也发现其中玄机：“只有一方红口白牙说的事情，有多方取证过吗？这是哪一方提供的消息？” “就是那个搞生态果园的双北。” 主编把报道合上，双手交握，语气诚恳：“年轻人还是要好好学习，脚踏实地，不要一上来就想着搞什么大新闻。” “你是说这新闻不能发？”记者惊讶得声音都拔高八度，脑筋一转就想到其他方向，“无非是想要保七宝罢了，官商勾结，掌控舆论，这不公平的世道！” “是需要充分证据……”主编话还没有说完，就见这自命清高听不懂人话的家伙甩门出去了。 他叹口气把新闻稿收起来，终于是下定决心辞退这位大爷。 记者离开之后犹自气不过，联系某家南方系的波澜新闻，直接在网上发布了这篇报道。 于是两篇报道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网上： 《景州七宝拖欠项目款项：农民工血汗钱去哪了？》 《七宝使用劣质建筑材料：酒庄坍塌近在眼前》 第78章 新闻造谣 第二天,卿钦来到办公室的时候，几乎所有大大小小的高管已经在办公室门前等着。 卿钦略有诧异地挑眉，昨天的短信大致可以分为三类,一是旁敲侧击询问卿钦态度的,态度暧昧游移，二是表忠心坚定立场要跟着卿总搞事的，三是二话不说开始上数据自证的。 至于他的两位助理,窈窕姐妹当天晚上便与卿钦视频，把各高管的账户都给理了一遍,直接圈出来一两个预定人选。 “该清洗就清洗，该整顿就整顿。”卿钦手肘撑在桌子上,揉揉眉心，“别的公司只有员工抱怨老板太苛刻的，我们公司倒是完全反过来。” 对面两人的表情都微微变了。 孟窕是满心悲伤：小卿总真是太难了,作为一个理想主义者，竟然要被这群黑心肝的烂货欺负！我们都站在您这边，千万不要失去原来的初心啊！ 孟窈几乎压不住上扬的嘴角：太好了，小卿总终于要当一个合格的资本家了吗？我早就想说，这一套继续下去,公司是开不下去的！ 虽然有不同的心理活动,这对姐妹却是异口同声地问：“以后财务要收紧在员工福利方面的支出吗？” “啊？”卿钦大晚上还要搞事情，困得要死，还在揉额头，满脑子都是他们公司只有老板是个劳碌命,拿着最低的工资，操着最多的心。 他怎么可能因噎废食，放弃员工福利,这么大一个开支项：“当然不。” 孟窈露出失望的表情：噢，果然小卿总是不会放弃败家的。 孟窕只觉得文思如泉涌，心想：这一次的事件一定要写进小卿总观察报告之中，题目就叫做理想主义者不惧现实，披荆斩棘，奋勇前行！ 真正有理想的人才，不会因为一点折磨和质疑就放弃自己的信念！我要向小卿总学习！ 卿钦也不会放任蛀虫：“只是财务部门需要加强审核，财务情况调查的多一点，相关报告一周给我看一次。除此之外还要成立监督小组，发动员工的力量，财务透明。这些又是要人要钱的事情，这段时间还得麻烦你们了。” 他们又交谈了诸多细节，整理好以后，卿钦便打算明天一个一个和高管谈过去，便有了今天，一堆高管眼巴巴蹲在门口，一双双狗狗眼无辜地盯着卿钦的场景。 卿钦拿出pad，调出之前拟好的名单：“邓宏，你先跟我进来，其余人就在门口的座位上坐好，等着孟助理叫名字。” 高管们或是带着笑容的进去，或是满面愁苦的进去，或是走出来时脚步声风，浑身上下充满在干一份大事业的励志感，或是失魂落魄，手里已经拿着一张解聘书。 自从七宝复苏以来，从未经历过这样一场动荡。 这一套恩威并施的手段下来，不少心中蠢蠢欲动的家伙也不敢轻举乱动，整个七宝上下风气因之一清。 卿总在酒庄抓出一大串蛀虫之后，便先在高管层进行一番整理，之后自上而下，把七宝内部里里外外整顿一遍，而所有拎出来的蛀虫，全部以公告形式挂在官网之上，宣布他们已经被辞退并追究法律责任。 在这则公告挂出去之前，波澜新闻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发布抹黑七宝的新闻。 开局一张图，其余全靠编。 言之凿凿的指出，卿钦一边给自己树立人民企业家绝世好老板的形象，另一方面狠命克扣农民工工资。 言语相当具有煽动性，开口闭口就是这是农民工最后一份救命钱，这份钱会是一个贫苦孩子读书的最后希望，这份钱会是家中重病老人存活的最后可能，这份钱是农民工无数个日夜的血与汗，这份钱是农民工们自乡下地里走出来，第一次加入城市时淘到的第一笔金。 这篇文章看上去是在关怀弱势群体，实则字字句句如匕首一般投向七宝，恨不得指着他们的鼻子骂他们是杀人犯！ 另外一篇文章走的却是理性的路子，把七宝的建筑材料的各种参数一一列出，与国家标准对比，然后一条条解释这种参数设置的目的，和如果不按国家标准来之后的安全隐患，一切尽在不言中。 直到文章末尾，才不轻不重地点了一句：“笔者认为，使用这样的建筑材料是对游客安全的极度不负责任。” 这两篇文章发出去之后，便依靠网络媒体的渠道，迅速地推送到许多人的手机上。 看到这条新闻，不少第一反应是不可思议，然后提出疑问：“七宝，不会吧，不是说他们是良心企业吗？” 这种反应招来了另外一批自认为看透一切的人的嘲笑：“这种大企业怎么可能有良心？不过是以前模样做的好，现在终于被人扒出来了。” 还有人仇富的很：“我是说七宝的员工福利怎么这么好呢？合着是从别人身上剥削来的血汗钱。” 不管怎样，这两篇新闻引起了不小的争议，发出去短短两小时之内，点击数量节节攀升。 坐在景州明报大厦下的咖啡厅里，记者看着自己亲手写的两篇文章都获得如此高的成效，心满意足，得意洋洋地远远望着之前的工作地点。 让你们看不起我，现在你们可高攀不了我了。 就在这时，波澜新闻的主编已经到达咖啡厅，两人又是一番商业互吹，谈论的自然是给这位多少年薪，让他进入自家报社的事宜。 这边小记者平步青云，事业节节攀升，那边的丰州也是拍手叫好，不枉他亲自走了一趟，挖出来这么个大料。 建筑安全出问题，游客在庄园里面随时可能面临生命危险，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保有现在的人流量？ 就算是及时推倒重建，庄园盈利的时间也得推后，还得再贴上一大笔资金用于翻修，不管怎样，他都成功在七宝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而这中间争取到的时间，也足以让他把模仿七宝模式的生态果园搭建出来，把这段时间无处可去的客流量全部引入自己怀中。 一石多鸟，啧啧，丰州心满意足地摸着肚子，自觉自己是个无可质疑的经商天才。 然而就在他们等待七宝奔溃的时候，七宝的公告已经贴了出来。 一时之间，业内震动。 不少之前心里笑话七宝人傻钱多的求职者和其他公司管理者们都暗自心惊，不动则已，动则一鸣惊人。 其余吃瓜路人，则是震惊于七宝的反应之迅速，紧接着就有人开口：“恐怕在新闻发表之前，七宝已经注意到公司内部的问题，开始整顿了。” “就算整顿了又怎么样？说不准是这位小卿总自己干的事，现在推给别人。” “有一句话不是说的好吗？把要命的活推给实习生，有成果就是boss的，出问题把实习生开除就行。” 这种言论还没有来得及多说几句，来自这个项目中受害的农民工就开通浪尖号，用不大熟悉的语气说：“欠我们钱的不是七宝，是另外一家建筑公司，七宝可是我们的大恩人哩。” 紧接着就是在文中被直接点出姓名的包工头，他早就有这样一个号，之前发的各种博文也完全对得上，在发消息之前就已经有人摸到博文下探头探脑。 这是他精心整理过的长博文，里面附带了各种各样的证据，七宝总公司对这里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问题都是之前罗兰的遗留问题。 包工头的立场也十分鲜明：“不管怎样，卿总的人品我是服气的，他也从来没有姑息纵容过任何蛀虫，更是在之后提出让七宝梦想银行为我的建筑梦助力！”之后还附带了七宝梦想银行官方的链接和流程。 之后就是其他农民工兄弟，酒庄的各路员工，全部都自发的聚集在一起为七宝证明。 声势之浩大，让人都不由的感慨，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人心所向，得道多助。 自然而然的，网络上从来不缺少怀疑论者，即使是在已经被打脸过两次之后，他们依旧倔强的蹦哒着。 “话说的这么整齐，怕不是七宝做出来的公关方案吧。” 更是有一个惯于带节奏的大v收到丰州给的钱，看着手机里面多出来的一长串数值微笑，当下噼里啪啦发了一长串义愤填膺的博文。 在这篇博文之中，他仔细分析了七宝的资金链，宣称按照七宝对外公布出来的福利制度运行下去，资金流处于并将强基处于岌岌可危的地步，这是七宝采取克扣手段的原因。 另外一方面，站出来为七宝发声的人均是从七宝手上获得过好处的既得利益者，他们的话无法取信，而更多没有机会发声的人，更多还处于七宝剥削之下的人，他们则受到七宝这尊庞然大物的威胁，无法发声。 最为诛心的莫过于最后的论断，这种方案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好的，恐怕克扣开始那一天的时候，就已经做好详细计划，蓄谋已久。 另一个同样收了钱的大v则换个角度：“我之前老听别人说七宝是什么良心企业，还以为是什么捐款大户。结果好奇一查，好家伙，双北好歹牵头了一个贫困地区儿童教育项目，七宝呢，打这个梦想银行的旗号搜刮声誉，而钱都给资本家用去钱生钱了！” 这两封博文一出，其余水军纷纷跟上，逮着这些人言语之间的破绽使命锤，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打成既得利益者吸血虫，少数七宝好感路人说一句话，立刻也被打成七卫兵。 反正帽子一戴，怎么打都是对的。 舆论风云变化的时候，卿钦正在和景州当地的官方扶贫负责人一起进入小村庄访查，手机正是没信号的时候。 正是那天遇到的王木的家。 这山上的小村庄处处都是泥墙，屋子狭小阴暗，带着景州特有的潮湿。 一路上山，就算负责人常常走山路，也出了一身一头的汗，边走边和旁边的七宝卿总聊天：“这穷村往往都是因为穷山恶水，再多的钱，再多的低保砸进去也没有用。” “是啊，”卿钦脚步轻快，即使是陡峭的山路，也如履平地，汗都不带出一滴的，“这种环境不适宜发展经济。” “其实基层的扶贫人员也都愁得很，”负责人撑不住，停下来扶着树擦擦汗，“有的人就抱怨啊，这些人没志气做不好工作，给了钱转头就花完赌完，再不每天就想着送个媳妇。” 说到最后时，他几乎是苦笑：“我倒觉得不是没志气，是总得给他们找个产业，再不想办法把他们搬出去，换个好山好水，或许好发展一点。就是搬出去安置到哪，怎么解决就业问题？” 卿钦闻弦歌而知雅意，刚好七宝在快速扩展期，也创造不少工作岗位，需要大量劳动力投入：“我们七宝有意进军农业，打算上游种些果树，开发一些果汁系列，正是需要这些人呢。” 他身后的孟窈不愧全能助理之名，此时换了登山鞋，虽然气喘吁吁但也跟上大部队：“我们这次过来就带了一些专业仪器，将会采集分析山上的土质和水质，将合适的良种引入山上。” “除此之外，”这是之前从农大挖出来的优秀毕业生，经常上山下河的也有些出汗，“我们还会安排一些培训班，帮助他们更好的种植，七宝甚至会派人入住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