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节
院子里的植物几乎都死光了,叶子泛黄,伸出整个身子软趴趴地躺在地上。 周京泽分明是骗她过来的,就这植物,农学专家过来也救不活。 许随进去喝了两口水后,牵着奎大人去花市买了好几盆植物回来。有仙人掌,尤加利叶,琴叶榕,虎尾兰。 这些植物一并被她摆在院子里,再浇上凉沁沁的水,一下子让整栋房子的色调明亮轻快许多。 许随走进家门,从冰箱里拿出一纸盒牛奶,白吸管戳破铝纸薄膜,仰靠在沙发上喝牛奶,然而休息没多久,她无意间瞥见桌子上还有一堆东倒西歪的啤酒罐,沙发上凌乱地搭着男人的衣服,航空杂志扔在一旁。 她又闲不住了。 许随放下牛奶,起身找来一个白色的塑料袋,把啤酒罐扔进去,将茶几擦干净,还顺手把家里其它凌乱的地方打扫干净,最后把垃圾扔了出去。 整个家看起来焕然一新。 一切都收拾好后,许随又把他的衣服扔进洗衣机里,丢了颗蓝色的洗衣凝珠进去,摁下按钮,洗衣滚筒缓缓开始转动后,她就去做别的事了。 今天是开春以来最热的一天,加上她收拾了一下午,许随整个人热得出了一身汗。她走进周京泽房间里,找了件他的t恤和运动裤,立刻钻进浴室里冲澡去了。 洗完澡穿衣服的时候,许随发现周京泽的黑色运动裤size太大了,裤头两根绳子也系不住的那种,直接掉了下来,她干脆放弃,最后穿着他的t恤,踩着一双拖鞋就出来了。 她用白毛巾随意地擦了一下湿发,头发半干未干地披在肩头,发稍往下滴着水,胸前一片水渍。 许随晃了一下耳朵的水,趿拉着拖鞋,走到洗衣机前,把洗好的衣服放进衣篓里。她抱着衣篓走上二楼晒衣服。 这会儿已经是黄昏,天空呈现一种浓稠的蜂蜜般的颜色,燥热的风吹来,天气闷得让人误以为夏天快到了。 许随正要晒衣服,发现护栏里顶端上卡着几件周京泽的衣服,此刻正迎风飘荡着。许随踮起脚尖费力地伸手去拿衣服,却发现够不着。 她从房间里搬来一张小板凳,赤脚踩上去,伸手去够护栏上卡着的衣服,可每次手刚够到衣摆那,晚风一吹,擦着她的指尖又晃到别处去了。 许随只好努力踮起脚尖去伸手够衣服。 周京泽嘴里叼着一根烟,依靠在墙边不知道看了多久。 许随背对着他,完全不知情,还在那与那几件迎风飘荡的衣服做斗争。她穿着周京泽的白t恤,堪堪遮住白嫩的大腿根,露出两条光溜溜纤直的长腿,圆润的小腿上面还沾着几滴水珠。 挺翘的臀部在宽大的t恤下若隐若现,她每伸出一次手去够衣服,透过宽松的衣袖可见那对白玉似的浑圆。 头发湿哒哒的,往地板上淌了一堆水。 依然还是那个清纯的少女,一举一动却透着勾人的媚。 周京泽眯了眯眼看着她,嘴里咬着的烟呼出丝丝缕缕灰白的雾,喉结缓缓滚动,下腹涌起一股热流。 许随的本事就是什么都不用做,光是站在那,就能让他有反应。 周京泽摁灭手中的烟,随手把它丢在脚下的花盆里,双手插兜,踩着军靴,朝许随一步一步走过去。 许随踮起脚尖,第好几次费力地去够衣服,风一吹,结果又没抓着,终于泄气。倏地,一阵阴影笼罩过来,一双匀实力,青色血管明显的手环住她的两条腿,将她整个人腾空抱起。 许随吓得发出一声惊呼,对方发出一道意味不明的哼笑声,低头一看,才发现此刻本应该远在千里之外的男人正出现在眼前。 “你怎么回来啦?”许随声音惊喜。 周京泽身上还穿着空中救援队的蓝色制服,左肩四道杠,右肩上有一个小小的金色小飞机,有一圈鲜红的五星红旗绕着它,工装裤,踩着军靴,肩宽腿长,潇洒帅气又透着一股混不吝。 “爷什么时候骗过你?给植物浇完水我就不回来了。”周京泽笑。 “要拿哪件衣服?”周京泽问她。 许随抱住他的脖颈,坐在男人肩头的一侧,周京泽托着她,心甘情愿地听小姑娘指挥,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她最后收到了衣服。 周京泽单手拖着她的臀部,粗粝的手指摩挲了一下她白嫩的腿,喉咙一阵发紧:“穿我的衣服,勾引我?” 许随被他摸得一阵战栗,她又坐得高,整个人提心吊胆还怕掉下去,心尖简直被拿在火上烤,哑声道: “没……没有,我又不知道你要回来。” 男人舌尖拱了一下左脸颊笑,声音沉沉:“但是勾引到我了。” 周京泽回来,许随很高兴,也出奇地黏人,他去哪儿,她就跟在后面,像一条小尾巴。 晚上许随说不想吃饭,想吃个蛋糕,周京泽连衣服都没换,从冰箱里拿出食材,走进厨房,认命地给他姑娘烤小蛋糕。 没办法,自个媳妇,他不宠谁宠。 周京泽在厨房里打好鸡蛋,揉好面粉,等它成了模后,正准备拿器具时,许随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从背后抱住他,脸颊蹭了蹭他的腰。 “嘶”周京泽散漫地笑,语气危险又意有所指,声音压低,“再乱撩拨爷当场办了你。” “你要不要摸摸有没有反应,嗯?”周京泽作势去拿她的手想带过去,许随紧抱着他的腰,怎么也不肯撒手。 “怎么忽然这么黏人?”周京泽使坏,偏头把奶油蹭到她脸颊,鼻子上。 许随也不生气,声音闷闷的:“我要跟你说声对不起。” “你一直为我做的事我都知道了,地图,小熊鸭舌帽,面馆……”许随抱住他,吸了吸鼻子,“前段时间因为我妈的事,我对这份感情不够坚定,对不起。” 周京泽手里的动作顿住,转过身,看着她, 许随也抬眼看他,周京泽头发短了很多,五官凌厉,正撩着眼皮看她,薄薄的眼皮像两片利刃。 一对视,便掉入他掌控的漩涡中。 许随先开口:“我会跟着你,支持你,以后不会再为这么感情动摇了,一生一世,只认定你。” 像是一枚拨片将平静无痕的湖面拨开层层涟漪。 周京泽低下脖颈,摁住她的额头,语气认真,说道:“许随,跟了我,我不会让你后悔。” 会把最好的捧到你面前,不再让你难过。 “好。”许随点点头。 周京泽怕她又要哭,继而茬开话题,手指将她额前的碎发勾到耳后,笑:“你刚才是在道歉?那补偿我。” 许随眼神懵懂,看着他:“怎么补偿?” 她说完这句话,人没还没反应过来,周京泽一把搂住她的腰,将人拽到跟前,他低下头,将许随鼻尖,脸颊上的奶油舔到嘴里。 周京泽看着她,动作缓慢地舔了一下,低下头,喂到她嘴里,一点一点推到唇齿间。许随被动得尝了一点奶油,还挺甜,紧接着,唇瓣一痛,男人直接咬了进来。 许随被迫咽下他送进来的奶油,甜得嗓子发哑。她穿得白色的t恤,宽大松垮,刚好方便了他。 许随只觉得前面一阵冰凉,指节粗粝,戒指咯人,凉又热。她低下头,被动地埋在男人脖颈间,嗓子干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奶油被烘烤得融化,很快,化成了一滩水。 周京泽动作很用力,按着她肋骨处的纹身,到关键难耐处,眼稍溢出一点红,额头的汗滴在厨房的地板上。 “一一。” “嗯?” 周京泽看着她,声音嘶哑:“想娶你。” …… 周京泽这段时间都在休假,许随和他整天待在一起,除了上班几乎形影不离,她以为所有人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哪知道,一个晴天霹雳劈了下来。生活就是这样,时好时坏,时晴时雨,你不知道哪个浪头会朝你打下来。 周日凌晨三点,周京泽接到医院的电话,被告知胡茜西心脏病突发,两次紧急抢救,第二次抢救的时候,盛南洲看到的她,痛苦到了极点,胡茜西整个人瘦得像一张纸,心肺又鼓得像皮球,呼吸接近衰竭。 每做一次震颤,她无力地像一个软掉的黄桃,身体极度虚弱,痛苦,但她的意识很清醒。 越清醒越痛苦。 她在无声地掉眼泪。 像易碎的娃娃。 医生走出去,同盛南洲说了胡茜西的情况,盛南洲垂下眼,拳头不自觉地紧握,最后点了点头。 他选择了放弃抢救。 盛南洲冷静地通知胡茜西每一位亲人和朋友到场来同她告别。 盛南洲是最后一个进去的,他一直握着她的手,脸上始终着带着笑。他不想他的妻子到最后还要为他担心。 最终,胡茜西于凌晨4点45分离开人世。 当医生宣布胡茜西的死亡时间时,许随整个人昏了过去。而盛南洲始终坐在那张白色的病床前,握着她的手,久久没有动弹,沉默得像一尊雕像,与医院昏暗惨白的背景融为一体。 像是一个切割体。 在没有人看见的角落里,一滴滚烫的眼泪滴在床单上,迅速泅开,然后消失不见。 胡茜西的后事都是由盛南洲一手操办的,吊唁那天,许随周京泽他们站在主位上,作为胡茜西的家人,迎接和招待每一位宾客。 路闻白也来了,他带着一束迎春花,眼睫下是淡淡的阴翳,脸色仍是病态的白,他走上前,拍了拍盛南洲的肩膀,低声说: “节哀。” 墓前凭吊的时候,许随一身黑衣服站在百人中央,手里拿着一张她写的稿子,念得过程不是很顺利,几度哽咽,她说道: “胡茜西,1993年7月13号生,28岁。也是我的好朋友胡茜西,长得漂亮,眼睛很大,皮肤很白,第一眼看她,以为她漫画里走出来的元气少女。她和大部分普通的女孩一样,喜欢追星,为减不下#体重和脸上长了一颗痘痘而烦恼。喜欢吃寿司,讨厌一切有刺激性的东西,最爱的颜色是粉色。” “她是我们的朋友,是父母眼里的小公主,是一名普通的妻子,也是在世界各地救助了一千三百只小动物的野生动物医生。她独自一人看了三千个日落,仍……好好活着。偶尔爱哭,有时娇气,但她一生善良且活泼,聪明且坚强,勇敢又热烈,像向日葵。” “请不要忘记她。” 说完以后,全场安静得不像话,只有轻微的啜泣声,紧接着哭声越来越大,所有人像是被巨大的黑色笼罩。 送走宾客后,许随他们这一帮人站在墓前,她在那里站了很久。许随看着墓碑前照片上笑靥如花的胡茜西发怔。 自从上次回暖后,整座城市陷入了雨季,终日被一层白色的湿气笼罩着,可是今天,许随抬头看了一下天空。 出奇的晴朗。 是个好天气。 西西,你在看着我们吗?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下辈子,我们还要做好朋友,给你套一被子的被套。 所有人都离开后,盛南洲一个人坐在墓碑旁。太阳渐渐下沉,火烧云呈一种血色的浪漫铺在天空之下,瑰丽又壮观。 盛南洲坐在那里,想了一些事情。那天晚上告别的时候,他握着胡茜西的手,她躺在那里,挤出一个费力笑容,开口: “南洲哥,我一直有个秘密没告诉你,其实我也偷偷喜欢你很久了。但高中有一次无意听见你跟朋友说,只拿当我妹妹。所以我就把这份喜欢藏心底啦。大学追路闻白那次,真的很傻,谈不上喜欢,纯粹是被美色#诱惑,也莫名的执着,当时的我就想,反正命也活不长,不如试试大胆热烈地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路闻白算她人生游戏同通关选择的一位角色体验。 后来她和路闻白讲清楚了,两人成为了朋友。 胡茜西说着说着眼角滑落一滴泪,她费力地抬手抚上盛南洲的鬓角,嗓音虚弱又无力,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喉咙里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