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幼清缓缓凑过去,伸出右手小拇指,“喏。” 给你牵。 齐白卿羞了脸,顺势勾住她的手。 这一次,他握得很轻,手指软绵绵的,根本没用力。 换幼清紧紧攥住他的手,“有件事我要同你说,你听了莫慌张,我本就是想向你讨主意来着,没有旁的心思。” 她一边说着徳昭心上人以及昨夜的事情,一边悄悄地窥他的脸色。 开始他一直盯着他俩牵着的手,眉头紧皱,面色有些苍白,后来慢慢地,他听着听着,转开了视线,神情惊讶,若有所思地盯着前方。 他竟然一点儿都不生气。 幼清有些挫败,放开了他的手,齐白卿也没再重新牵回她的手。他将手缩回袖子里,微微低头,仿佛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幼清看着他道:“我原以为你会火冒三丈。” 齐白卿愣了愣,忙地上前解释:“你不要多想,我听了确实生气的。” 幼清红了眼,“你一点都不紧张。” 她这一问,眸子里含了泪,几乎就要哭出来。 齐白卿手足无措,想要安慰她,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一抬眸见着她软糯糯投来的目光,心中更乱了。 “我怎会不紧张,有人要同我抢你,我只恨不能立马去报官。” 幼清破泣为笑,“报官,什么由头,说睿亲王要抢你未过门的娘子么?” 此话一出,两人蓦地一怔,两张脸,红腾腾的。 幼清轻咬下唇,说:“我还没同姑姑说你要提亲的事。” 齐白卿仍然处在慌乱的状态中,嘴上嗫嚅着:“那……那你想什么时候说……” 幼清横一眼看他,擦干眼角的泪,语气严肃,声音显得越发娇俏,“你什么时候提亲,我就什么时候说。”因着徳昭的心思,她只想早点出府,快快活活地和齐白卿过日子。 她心中有了个大胆的想法,试探问:“白卿,要么你现在就同我回府向姑姑提亲?” 齐白卿瞪大眼睛,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沉默半晌,而后郑重道:“不行,昨天王爷刚同你提过,今儿个你就领人上门说亲事,睿亲王定会以为你是故意的。” 幼清皱起眉头,“我就是故意的!”她心中容不得刺,当即问他:“你是不是不想娶我了?你若怕被我连累,大可将话说清楚,我绝对不会缠着你。” 齐白卿心痛至极,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你怎会这般想!” 他的声音有些颤,先是盯着自己藏在袖子的手,像是经历了漫长的纠结,转过眸子紧盯着她的眼。 “幼清。”他唤她,字儿轻,声儿长,“此生我最大的心愿,便是娶你为妻。” 幼清缓缓平静下来。 她不该疑他的。 这世上除了齐白卿,没有男人会真心爱她,爱她的脸,爱她的一切。 “那我等着你。” 齐白卿迟疑半秒,点点头,“你等着我。” 或许是因为同齐白卿坦白了的原因,回去时,幼清心中轻松许多。 知道会有一个人与她一起承担,再痛苦的事,也变得不那么痛苦了。 晚上入寝时,她同自己道:睡一觉就好了,说不定徳昭只是随便说说,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这么自我催眠着,缓缓入梦。 梦中望见铜镜里自己身穿大红嫁衣,屋外有人拿了八抬大轿等着娶她。 是白卿吧。 一定是他。 第二日照常当差,幼清拿了竹枝帚扫地。 徳昭今日早早回了府,在书房里同丰赞说话。窗户支起半边,往窗外瞥,隐隐望见一抹水绿裙嫩黄鞋头碎步晃动。 他眯了眯眼,耳旁丰赞说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盯着那一点黄绿,心中腹诽:大热的天,又当差到这个时辰,就这么甘愿被人随意摆布么? 正欲唤人去传话让她退下,忽地反应过来,今儿个不是艳阳天,前日夜里风雨大作,今日外面阴冷着天,热不晕人。 徳昭苦笑,倒是他多虑了。 旁边丰赞见徳昭无心听他讲话,以为怎么了,试探地喊了声:“王爷?” 徳昭回过神,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竟然看魔怔了眼,颇为尴尬地咳了咳,故作正经:“怎么了?” 丰赞便又继续说下去。 徳昭站在那,听着听着,目光不自主地又飞到窗外去。看着看着,想起前日夜里的事,心中莫名躁动起来。 真真是烦透了。 这一回,丰赞也注意到了他的异常,顺着往窗外瞧,笑:“王爷可是有心事?” 徳昭黑了脸,猛地一下将窗户打合,彻底隔断了那点子窈窕身影。 “继续说正事。” 约莫过了半个钟头,丰赞说完了事,徳昭亲自送他出门,等回来时,经过庭院,同幼清擦肩而过之际,她低眉顺眼的模样如水一般流进他的眸里。 徳昭上了石阶,停在屋门口,想了想,复又返回去。 ☆、第16章 冷落 幼清侧腰福礼。 这时候面纱的好处就出来了,任心中如何慌乱,两眼一垂,看起来便是淡然自若的神情。 “爷大福。” 徳昭停在跟她跟前,眸光轻淡淡地停在她脸上,像是要瞧出些什么来。 幼清佯装没事人一般,稳扎扎地立在那。 “你心倒挺宽的。”徳昭吐出这么一句,脸上泛起冷笑,想起前日夜里她说不愿意时的眉眼,那般倔强,那般不愿妥协。 他烦躁难耐,终是忍不住,上前轻轻拿住了她的臂膀。 薄薄的青丝纱摩挲手心,她滚烫的肌肤隔纱贴近指间。 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只隔咫尺。 “我从不勉强人。”他炯亮的眸子黏在她的脸上,“更何况爷喜欢的也不是你。” 幼清乖顺答:“奴婢知道。” 她说这样的话,简单四个字,却像是在他心头撩了把火。 怎么听怎么不顺耳。 徳昭一甩手,冷冷丢下一句:“从此后这院里的差事,不用你当了,回你的兽园去。” 幼清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不该是这般宽容的人。 她这边稍愣的当头,他看在眼里,以为她后悔了,终是不忍心,嘴上嗫嚅,正欲再说一句什么。 这时她忽地半跪下去,端端正正行了大礼,“谢王爷大恩。” 真心实意,感激涕零。 劫后余生的喜悦,顺带着连眉眼都熠熠生辉。 徳昭一口气噎在喉头,说不出话来。 气什么?他不知道。 为个奴才动气,不值得。 半晌,他终是恢复往日冷静神态,收回灼热的目光,轻描淡写挥了挥手,“下去罢。” 幼清压着声音里的欢喜,又是一拜,“是。” 一路上低头快步往屋里赶,恨不得现在就将东西打包收拾好回她的兽园,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两人一间的屋子虽好,如今却抵不得窄窄小小的大通铺。 崖雪见得她这般高兴,恨铁不成钢:“我的姑奶奶呦,被赶出去值得你这样高兴!院外的人,哪一个不是挤破脑袋想着进院当差,像你这样出了院子归原处当差的,指不定得被人踩低成什么样!” 幼清料着她是不知道个中缘由的,也不敢告诉她,只微微一笑,“我笨手笨脚的,还是回去好,你千万照顾好自己,以后得了闲空就来瞧瞧我。” 崖雪还能说什么,只得帮着她一起收拾,送她回了兽园。 当天夜里,小初子和鹊喜见着她回来了,以为认错了人,围着她左探探右瞧瞧,幼清取了面纱,“是我,错不了。” 三人笑得前俯后仰。 第二天幼清往大园子里登差,然后往跨院去同管事太监处卸差。原本只是打声招呼的事,她只需同管事的说一声,即可万事大吉。等了半个钟头,屋里管事的太监出来说:“你等等,这事我做不了主。” 幼清惊讶,问:“是主子爷让我走的,怎么就做不了主了,大总管肯定是知道的。” 管事太监瞧她一眼,“你只管先等着。” 幼清无奈,只得继续等。 约莫又是一个钟头过去了,幼清耐不住性子,刚想开口再问两句,话未出口,听得屋门口有人撩了帘栊,抬头一看,竟是来喜亲自来了。 幼清忙地请安道福,来喜使了使眼色,屋里的管事太监立马退了下去。 来喜径直走到幼清跟前,劈头就是一句:“姑娘,你怎生得如此糊涂!现在跟着我往主子爷面前请罪,尚还来得及,来,快走。” 幼清不肯,“大总管的好意奴婢心领了,主子爷的恩情奴婢承不起也不敢要,这些日子感谢大总管的照顾。” 来喜气得打颤,昨日幼清从院子里出来,他进屋一瞧徳昭的脸色,便什么都明白了。 这样人人想要的好机会,她竟不要,当真是气煞人也。 来喜伸手指朝她一戳,“不识好歹!”说罢就气冲冲地走了。 幼清咬咬下唇,嘴上轻声嗫嚅一句,“不识好歹又怎样,谁乐意做房里人就让她去好了,总归我是不乐意的!” 但其实她还是有些害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