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节
徐氏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她咽不下这口气啊!她女儿被大乔氏害惨了,她的丞相女婿被大乔氏抢走了,还有她的灵芝堂,也在被抢走的路上,每每想起这些,她的心都在滴血! 更滴血的是,她拿大乔氏完全没有办法! 姬婉如今不肯见她,姬老夫人又见不着她,她求路无门,只能眼睁睁看着大乔氏一天天地壮大起来? 谁能明白她内心的不甘? 或许是老天爷终于听见徐氏的呼唤了,就在徐氏几乎被迫认命的时候,一辆奢华精致的马车缓缓停在了容记门口,随行的一共六名护卫,个个都威武强壮,可见车内之人身份尊贵。 “祖母,我下去买点松花蛋,顺便给子书带一份卤虾,您要不也进去随便吃点儿吧?不去吗?那成,您在马车上等我,我很快就回。” 姬婉下了马车。 林妈妈猛地抓住徐氏的手:“夫人!您瞧!是世子夫人!” 徐氏微微蹙眉,姬婉?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看样子,不是从京城的方向来的,倒像是去了什么别的地方,正要赶回京城。 那辆马车似乎是丞相府的马车。 姬婉早已嫁人,出行该乘坐国公府的马车才对,怎么会坐娘家的马车呢? 就在徐氏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一个身穿酱色褙子的、上了年纪的妈妈从马车内下来了:“荣妈妈?” 林妈妈没听过这个名字:“您认识吗?” “她来过府里一次,你出去采买了,没见着她,她是姬老夫人的贴身仆妇,有她在,老夫人想必也在。”徐氏站了起来。 林妈妈微微一怔:“夫人,你要做什么?” 徐氏冷哼一声:“给我女儿讨回公道!” 姬老夫人赶了两天路,身子累乏,马车都不想下,就那么歪在软塌上,闭目养神,突然,她听到了一阵喧哗声。 “什么人?” “是我,恩伯府的徐氏,我想见见老夫人,我有话对老夫人说。” 姬老夫人拧了拧花白的眉毛:“让她过来。” 侍卫抽回了拦住徐氏去路的手,徐氏踩着脚凳上了马车,一进车厢,二话不说先深深地行了一礼。 姬老夫人疲倦地摆手:“这些虚礼就免了,冥修与溪儿的事婉婉都告诉我了,是冥修做得不对,不该擅作主张把亲事给退了。但事已至此,我也没有办法,冥修下定决心要做的事,谁都改变不了,我在这儿代冥修给你赔个不是了。” 徐氏伤心地说道:“老夫人,我找您不是为了替溪儿打抱不平,溪儿自幼不长在我身边,性子多少被那群下人惯得骄纵了些,这次她犯了错,把无辜之人害入大牢,她没资格再嫁入丞相府,大人取消与她的婚约也在情理之中。我没教导好女儿,给大人、给老夫人添麻烦了,该赔不是的是我。” 姬老夫人叹了口气:“难得你这么通情达理,溪儿那孩子,是个极好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她又还小,不懂事也属正常,就为这个便退了她的亲,到底是冥修过分了。” 讲客套话,徐氏是讲不赢姬老夫人的,姬老夫人要没点本事,怎么镇得住一个公主儿媳? 姬老夫人又道:“话说开了就好,咱们两家日后还是多走动,溪儿的婚事,我也会帮忙看着,不会委屈了溪儿的。” 真的不委屈我女儿,就让你孙子把我女儿娶进门了,婚约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没有那纸婚书,你还不是一样能够决定丞相的亲事?说白了,你是瞧不上我女儿了! 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姬婉给老夫人上了眼药。 不过姬婉只离间老夫人与溪儿的关系,却没再给丞相四处张罗亲事,真够奇怪的。 眼下不是奇怪这些的时候,赶紧把女儿的公道讨回来才是正紧! 徐氏抽出帕子,擦了擦发红的眼圈道:“多谢老夫人抬爱,溪儿一贯敬重您,说您比她亲生祖母还好。做了错事时,她最担心的其实不是会被丞相大人退亲,而是老夫人您不原谅她,有您这句话,她终于不用再伤心难过了。” “唉。”姬老夫人再次叹了口气。 徐氏哽咽道:“我来向您请安,除了与你解释清楚误会之外,还有另外一件事想要让您知道。” 姬老夫人看向她:“你说。” “这让我从何说起呢。”徐氏为难。 姬老夫人就道:“你我也不是外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我怕您听了不高兴。”徐氏小声道。 姬老夫人笑了笑:“再不高兴的我也听过了,你还有什么是能吓到老婆子我的?” 徐氏委屈道:“你别说,这事儿的确有些惊吓,我也是今早才得知,正想着怎么通知您才好,可巧就碰上您了。说来……有些话长,我实在不知该从哪儿讲起,总之就是……就是原先大房的女儿回来了。” 姬老夫人安静地听着,她轻易不打断别人的话,这也她打小的良好教养。 徐氏接着道:“大房的女儿……您有印象的吧?就是我大哥与大嫂的女儿小薇,小薇当年做了错事,被逐出家门,但是最近……她回来了,还带着两个孩子。” 姬老夫人的脸上有了一丝情绪波动。 徐氏又道:“是胤王的骨肉。” 姬老夫人的脸色渐渐变得有些难看。 大乔氏与她孙儿有婚约,却背着她孙儿勾搭上了胤王,胤王与她孙儿是表叔侄,置她孙儿于何地? “那孩子我见过,跟胤王长得一模一样。”徐氏当然没见过,都是许世杰说的,“我本以为她是带着孩子回京投奔胤王的,可是没想到……她竟是来投奔丞相的!” “你说什么?”姬老夫人的眉头高高地皱了起来。 徐氏痛心疾首道:“老夫人您当真一点都不知情吗?丞相大人就是为了她才拒绝溪儿的呀!溪儿在道观长大,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姐姐,小薇却是认识溪儿的,坐牢的事,根本就是小薇设下的苦肉计!目的就是为了逼丞相大人与溪儿反目!她还用松花蛋讹诈溪儿!五文钱一个的东西,她愣是卖给溪儿五两银子!我知道她为当年的事怨恨二房,觉得是二房抢了她父亲的爵位,但她有没有想过,溪儿是无辜的?她要什么,尽管拿回去好了,我与老爷都没有二话!她千不该、万不该这么陷害溪儿啊!” 姬老夫人对恩伯府的恩怨没有兴趣,她更在意的是大乔氏是不是真的生下了胤王的孩子,又是不是真的带着胤王的骨肉狐媚了她宝贝孙儿。 回京的当日,姬老夫人便找上了四合院。 四合院是早先昭明公主与姬冥修父亲私会的地方。 昭明公主是先帝的小妹妹,年纪比先帝的儿子还小,当今皇帝见了昭明公主,都得尊称一声小姑姑。 先帝在世时,一直不同意小妹妹与姬家长子的亲事,具体原因有些一言难尽,总之,先帝阻挠着不让嫁,昭明公主都把孩子生下了,先帝依旧不为所动。 姬婉的童年就是在四合院度过的。 先帝不喜欢姬婉父亲,连带着对姬婉也没有好脸色。 后面昭明公主生下姬冥修,姬冥修聪慧过人,渐渐得到了先帝的疼爱,这门亲事才总算有了眉目。 姐弟二人搬回了丞相府,可四合院依旧是姐弟俩的家,姬冥修闲来无事便会上四合院住几天,昭明公主过世后,姬冥修在四合院住的时日越发多了,比在丞相府的还多。 若是问在哪儿最能打探出姬冥修的消息,非四合院莫属。 看到姬老夫人出现在四合院,下人们全都惊呆了。 绿珠张大嘴,半天讲不出话来,还是厨房的杨师傅年纪大,沉得住气,将老夫人迎进了院子。 院子里吓呆的丫鬟婆子们呼啦一下围了上来。 “绿珠!老太太怎么来了?” “她不会是来查岗的吧?” “她会不会发现主子在这里养了个女人?” 大家七嘴八舌,说得绿珠心里一阵咯噔,绿珠按住怦怦跳动的心口:“你们该怎么做事就怎么做事,像往常那样,老太太不管问什么,都不要扯到夫人头上,实在逼得紧了,只说是十七的朋友就是了。” 姬老夫人走进东厢,一只脚刚跨国门槛,绿珠扶住了她:“老太太,东厢还没打扫呢,您先在少爷的书房坐会儿。” 姬老夫人笑道:“打不打扫都是他的屋子,我又不嫌弃。” 绿珠看了杨师傅一眼,杨师傅爱莫能助,绿珠垂眸,笑了笑,扶着老夫人道:“这不是怕您怪罪奴婢们办事不得力吗?您快请。”回头望向门外,“鸳鸯,给老太太泡壶茶来!” “是!”鸳鸯去泡茶。 姬老夫人在官帽椅上坐下,四下打量着屋子,说道:“绿珠啊,那墙上贴的是什么东西?” 绿珠硬着头皮道:“是……画。” 小望舒的涂鸦,乱七八糟的,活似鬼画符,主子却让人裱起来挂墙上了。 姬老夫人笑容不变:“是画吗?我怎么瞅着像孩子随手涂的。” 绿珠道:“是十七涂的。” 姬老夫人犀利的目光落在梳妆台上:“那些胭脂水粉又是怎么一回事?也是十七的?” 那些都是她为夫人准备的,夫人几乎没动过,但主子似乎很喜欢屋子里放着夫人的东西,她便没有撤掉。 绿珠额头上的冷汗冒了冒:“回……回老夫人的话,是奴婢的。” 姬老夫人笑得越发灿烂了:“你的东西怎么跑到冥修屋里来了?冥修宠幸你了?若真是这样,那我得给你个名分才好。” 绿珠吓得花容失色! 姬老夫人给荣妈妈使了个眼色,荣妈妈上前,掀起床上的褥子,一层、两层、三层。 冥修与十七都爱睡硬床,底下的垫褥不会超过一层。 傻子也看出东厢的不是姬冥修了,或者,不止姬冥修,绿珠的一张脸变得惨白,她从没想过老夫人会有找上四合院的一天,简直杀了他们一个猝不及防。 姬老夫人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还要继续装吗,绿珠?” 绿珠忍住心口翻滚的巨浪,语气轻柔地说道:“老夫人,是十七的朋……” “还给我狡辩!”姬老夫人一巴掌拍上桌面,“我老了,你们一个个儿的就不拿我当回事儿,是不是?” 绿珠跪下,诚惶诚恐道:“奴婢不敢。” 她一跪,院子里的下人也纷纷跪下了。 姬老夫人冷哼道:“你有什么不敢?我看你敢得很!你胆大包天,你目无尊卑,你简直是想造反!” “老夫人!”绿珠大骇。 姬老夫人冷眼看着一群坑壑一气的奴才,气不打一处来:“冥修在外头养了个不贞洁的女人,你们这些做奴才的不帮着劝解,反倒替他隐瞒,你们可知这件事传出去,对他的影响有多大?真当文武百官都看姬家很顺眼吗?来人!” 随性的几名孔武有力的仆妇走上前:“老太太。” “每个人拖下去杖则二十大板!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帮着祸害少爷!” “是!” 四合院很快便响起了打板子的声音。 姬老夫人面无表情地上了马车,荣妈妈替她揉着心口道:“您消消气。” 姬老夫人气闷道:“你让我怎么消?我带他去给他祖父上香,他半夜不辞而别,我当是朝廷出了什么非他不可的大事,却原来是为了救那个女人出狱!这些日子,我在别庄住着,他不来接我,我也只当他是在忙,没功夫抽身,可你瞧他都在干些什么?他把那个背叛过他的女人接到四合院住下了!他可真是学他老子学得好哇!家里不同意,背着也要硬来!我当年降不住他老子,我现在还降不住他!” 他老子好歹养的是亲生骨肉,他算什么?给胤王的孩子当便宜爹? 当年的昭明公主是皇帝的亲妹妹,她不能把对方怎么样,大乔氏不过是被逐出家门的弃女,居然也敢来祸害她孙儿,真是不自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