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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回头看了几眼,没看到人,打开门,轻声招呼那个孩子一起进去,孩子犹豫了一会儿,他应该是很饿,盯着路梵手里的袋子多看了几眼,才拘谨得跟着进去了。 “冬冬,常奶奶给你拿块面包吃好吗?”姥姥把东西规整好,跟孩子说。 叫“冬冬”的孩子也不吭声,一双黑眼睛怯生生地看着他们,脸颊上微微有点肿,路梵看到他脖子上有一抹红痕,显然是挨过打,屋子里热,路梵让他把外套脱下来去沙发上坐着,他往后躲了躲。 常卜寅本来在房间里眯着,这时候从里面出来,看见那孩子,路梵以为他又会十分不耐烦地说些让人不喜欢的话,结果他背着手坐到了沙发上,然后从果盘里拿了一个橘子去哄那孩子,“冬冬来,常爷爷给你剥个橘子吃好吗?你放心,你吃完再喝点水漱漱口,你不说你爸爸不会知道的。” 冬冬这才动了,他下午才用手抠了墙,也没有洗,身上和手指甲缝里全是黑漆漆的,一伸出去自己也才意识到,又下意识想收回去,路梵去卫生间用自己洗手的毛巾沾了些水,拿出来给他擦手,他躲了一下,路梵给他拽过来又继续,虽然表情有点凶,但是动作很温柔,过一会儿,冬冬不挣扎了。 路梵给他擦完了手,才听见他很小声得说:“谢谢哥哥。” 常思似乎也经常见杨冬,睡醒了之后挨着路梵蹭蹭,就跑去和杨冬玩玩具,路梵看一眼常卜寅,心里有很多疑问,当着杨冬的面,他说的声音很小,“家暴?”居然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路梵觉得自己气到手发抖,以前只是听说,真的碰到这种事,才知道有多么过分。 常卜寅瞥他一眼:“以前还好好的,这半年做生意被人卷了钱跑了,冬冬他爸就一蹶不振了,又赶上冬冬他姥爷做了个大手术,家里多年的积蓄都被掏空了,他爸爸就开始喝酒,喝酒了就打人,最近变得越发频繁了。” “这么明目张胆,因为没人管?”路梵愤愤不平,连带着对常卜寅都有几分不满,难道其他人就这么看着母子两个被虐待? “你以为是天高皇帝远?”常卜寅冷笑道,“刚开始的时候有人报过警,民警来了把人都带回局子里了,冬冬爸跪下来写的忏悔书,冬冬妈当着民警的面就心软了,两人好好地回家,隔天就又打了,打得更狠,这回没人愿意充当好人了,就跟狼来的故事,只有发挥一次作用,冬冬爸越发的有恃无恐,反正如果能和解民警也没必要节外生枝,现在就是可怜了这个孩子。” “我们不是不想管,可这几个相熟的邻里,都是糟老头子和糟老太婆,老胳膊老腿的,我们要豁出命去?” 路梵之前看过一则新闻,说家暴和出轨一样,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冬冬妈也许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作为局外人路梵不了解也不需要了解,他只是看到那个孩子的眼睛,总要想起自己来。 父母是世界上唯一不需要通过考试就可以上岗的工作,也往往是对一个孩子产生最大影响的因素,有时候一句话一个动作,也许就毁了孩子的一生。 姥姥见那孩子总看着果盘的方向,拿了水果刀和苹果,削了皮递给他,路梵觉得自己想的有点多,他怎么觉得那孩子看的不是里面的水果,而是旁边的水果刀呢? 孩子临走的时候,姥姥劝他,“你爸爸要是再打你,你就跑快点,要过年了,过完年你就开学了,让你妈妈把你送去上寄宿学校就好了。” 冬冬摇了摇头,眼睛里泛起泪光,“妈妈……会被打死的。” 常卜寅扔了手里的报纸:“这个畜生!” 他走的时候,路梵特意回头看了眼果盘旁的水果刀,还在,路梵隐隐松了口气,他主动送这个孩子出去,冬冬家和姥姥家中间隔了一户人家,刚出门,他就不安得催促路梵快走,“被我爸爸看见的话,可能会找你的麻烦,他下午又出去喝酒了,我得回去看看我妈妈。” 路梵没有走,“我打架很厉害的,不怕他。” 杨冬抬起头看着路梵,十分羡慕:“我也快点长大就好了,如果我像大哥哥这么高,我能打过他,就不能让他欺负我妈妈了。” 路梵没有说什么,小孩有小孩的向往,大人有大人的烦恼,他送他回家,看他推开门,房间里一片狼藉,几乎没有什么完整的东西了,冬冬进去之后,朝着一个房间跑过去,他妈妈受了很重的伤,正趴在床脚那里,听见动静眼皮抖了两下,睁开眼看见是杨冬,勉强跟他露出来一个笑容,“冬冬别怕,妈妈没事。” 从他家里出去,路梵在他家附近走了走,其实派出所也就离了不到一公里。 路梵心里有事,戚尘跟他语音聊天的时候,他有些心不在焉,戚尘喊了他两声,路梵“嗯”了下,戚尘按了挂断,路梵以为是网络又不好了,就看见戚尘的视频邀请发过来了。 接通后,戚尘似乎没什么经验,一张脸盖满了整个屏幕,“因为听你的声音不太正常,所以想看看真人确定一下,遇到什么事了吗?” 路梵就把今天遇到的事跟戚尘聊了聊,“那孩子才七岁,刚上一年级,我今天有种感觉他想偷水果刀。” 戚尘思考了一会儿,“其实很多好人都是被逼着变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你想……帮他吗?” 路梵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说不好,反正我没有那么冷血,但是真要帮,也是件很麻烦的事情,他和他妈没有收入来源,我估计这是他妈同意和解并且再三隐忍的原因,虽然我觉得这就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就是那个孩子,真的让人心疼,大冷天的,他跑出来的时候鞋子都没有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