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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子游咬紧嘴唇,心一横,拔高嗓音:“谢珩,快来!有人要害我,快来救——” 他前几字喊得清晰,后面反而渐渐低落下去,一句“救我”在齿间辗转,有些说不出口。少年面色微红,吞吐片刻,含糊道:“救、救驾……” 系统:“……噗。” 谢子游面红耳赤,反手将骨头捂进掌心,圆眸微瞪:“笑什么笑!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笑?” 他握着灵骨摩挲一阵,缩到没人的墙角,瞪着眼睛示意系统别听,自己则侧身垂头,对着骨头嘀嘀咕咕说了很多,微红的清隽面颊上神情变幻,一会儿傲然地扬起下巴,一会儿又苦恼地耷拉下眉头。 灵骨丝毫没有变化,甚至里面的小剑轮廓更黯淡了些。 谢子游细长的眉头微微蹙起。 这东西真的管用吗? 他曲起修长手指,又在骨身上敲打几下,突然心头一动,发现新大陆一般惊奇地转过头,对系统喊道:“快,快来摸摸,你看这骨头是不是变热了?” “……游游,是不是被你手心焐热的?” 谢子游:“……” 少年大失所望,甩手将灵骨扔回竹枕上,颓然地在软塌上俯身趴倒,呆滞片刻,又挣扎着翻过身,仰头望向朱红房梁。 什么通感,简直胡扯。 谢珩那混蛋向来不靠谱,他早该料到! “游游,别灰心呀。”系统落在谢子游身侧帷帐上,轻声安慰道,“也许只是咱们没找到用法。这灵骨通感……靠的或许是意识交流?” 谢子游愣神片刻,一咕噜翻身而起。 “你是说……冥想?” …… 玄灵宗内,夜色醉人,被谢子游苦苦求唤的谢珩正静躺在床榻之上,呼吸匀称,气息绵长。 被褥踢到一旁,露出少年修长矫健的双腿,月光漫过手腕脚踝,攀上漂亮的小麦色肌肤。 只是在睡梦中,谢珩依旧眉头紧皱,不安地辗转翻身。 依据以往经验,在晨昏交错之际,他最容易与灵骨通感。虽是有违心愿,被动触发,但谢珩不得不承认,习惯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如迷药,如美酒,令人上瘾。 静静陪伴在谢子游身侧的感觉更是如此,每一次他从剑骨的视角,瞥见谢子游清隽的容颜,都如有涓涓细流从心底淌过,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让人心安。 可自打两人在秘境中失散,谢珩就再没触发过这种通感。 他记挂着谢子游安危,本想近日以来,秘境一事渐渐淡出世人视野,年轻修士们各回各家,他也该能够重新联系上谢子游才对。 但谢珩静坐在青石之上,从霞光漫天,等到月朗星疏,直到纷鸣的鸟雀都睡了,该来的通感却迟迟不来。 谢珩本能地感觉不妙。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踏入梦乡前,少年最后一个念头依旧是:前往谢府之事不能再拖,等明日跟父亲和师兄师姐们打个招呼,我立即动身…… 合上眼帘,谢珩做了一个阴森诡谲的梦。 梦中是大片暗沉的迷雾,诡异生物飘忽而过,无形无踪,威压却沉重如山,向谢珩兜头压下。黑鸦扑闪,扯着干涩嘶哑的嗓子,从他头顶掠过,一去不回。 仓皇的心情笼罩着他,仿佛有无形大手紧紧攥住柔软的心脏,谢珩跌跌撞撞地奔走,却永远走不出迷雾。 可冥冥中,他总是听到细细的啜泣声,清脆嗓音中饱含惊恐,时断时续地呼喊道:“救我,谢珩,救我!” 声音甚是熟悉。 谢珩茫然四顾。 梦境中的他思维迟钝,眼前也仿佛蒙上一层白雾,但少年不依不饶,挖空脑袋地努力思索。 他总觉得那呼喊声像极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人,比他的性命还要重要,若置之不顾,他必会后悔—— 突然,一个念头在谢珩脑中闪过,如万钧雷霆划破浓云笼罩的天空,劈下一道气势磅礴的白芒。 是谢子游! 这个名字浮现的刹那,谢珩猛地睁眼,瞳孔剧缩。 ——被吓醒了。 少年从床上猛然翻身而起,气喘吁吁地捂住胸口,这才发现自己竟已出了一身冷汗,而旁边的窗户未关,夜风径直呼啸而入,微潮的里衣遭冷风吹拂,凉若寒冰。 他痛苦抱紧脑袋,双手按着太阳穴,试图缓解头皮近乎痉挛的痛楚。 幸而那头痛感来得快,去得更快,转瞬之间便消失无踪。 谢珩大口喘着粗气,惊疑不定。 ……是噩梦吗? 暗夜苍茫,忽有阴云飘过,遮挡星月,在窗侧投下一片死寂的暗影。阴影亦落在谢珩脸侧,漫过他深邃的眼窝,略显锋锐的眉宇,以及挺拔的鼻梁。 少年眉头紧紧拧在一起,思索片刻,果断起身。 他从身侧拽过乌色暗纹锦袍,胡乱披在身上,双脚捅进皮靴,又从墙角拎起一柄长剑,碎发飘扬,径直跑出门去。 与其说是梦,谢珩更相信是一种玄妙的直觉,是冥冥中心有灵犀的暗示。 他倒没怀疑到七窍上。一来按常理而言,身体资质的改变绝非一日之功,而应该是水滴石穿的长期功夫,二来他知道谢子游并未将剑骨融入体内,谢氏夫妻的炉鼎一说,本是一纸空谈。 谢珩担心的是秘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