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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垚山上下,没人不喜欢当年的衡南。就是因为太完美,人们只看见一面,不看另一面。而她就恰恰看见过这另一面。衡南心性不正,若真嫁了盛君殊,盛哥儿恐坏在了她内里的心肠上。 也是上天看着,衡南命薄,没能熬到成婚。没想到千年后,盛君殊不但把人找回来了,还没商没量地把婚结了。 “我知道咱们垚山,规矩就是护短。但现在不比当年,您是大派掌门,不说配得灵女,阳炎体总配得上,现在的小二姐,一点……” “王姨。”盛君殊打断她时,脸色很不好看。 他知道王娟绝无恶意,也知道忠言逆耳。可师兄妹几个一块长大,一起在山顶看过星星,坐在树下烤过地瓜。衡南洗髓是他看的,第一次出秋是他陪的,在他还不是能喝令垚山的掌门的时候,甚至在他还是一个连个定魂都劈不倒,还要反复挥汗练劈砍动作的少年的时候,衡南就已经陪在他身边了。 就算没有男女之情,这年少情谊,也不是随随便便替得了的。 “盛哥儿……” 盛君殊站起来,侧眼:“回去了。” * 门一响动,衡南的脊背立刻挺直。 她知道房子是谁的,也知道她筷子上戳着的糯米丸子是因为谁才有的。 虽说床头柜的相框里还封着个小红本,标明她在饭桌上的合法席位,但这个男人权势滔天,民政局亲自上门给办手续,她昨天晚上得罪了他,小红本旁边再来一个小红本,也不是没有可能。 盛君殊已经坐在了她对面,旁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衡南偏过头,盛君殊不只是一个人回来的,还有一只一人高的棕熊玩偶,让他提着胳膊,摆在她旁边的椅子上。盛君殊身子倾斜,把熊摆好后,与衡南的眨巴的眼睛对视了。 他面无表情训道:“看什么,吃饭。” 衡南睫毛一抖,满把握着筷子,继续用力戳碗里的糯米丸子。 其实她一点也不怕盛君殊,可是对于他的疾言厉色,骨子里镌刻着朦胧的怯懦,他脸一沉,她心便慌了。 但这种怯懦并不是恐惧。在巷子里被醉酒的流浪汉吼了,那是恐惧;因为考试不及格,站在客厅里被父亲吼了,这才是怯懦。 衡南怀着这种讨厌的怯懦的心情,一心二用地吃完了晚饭,盘子一推,站起身来。 “衡南,”盛君殊又叫住她,“给你买的,抱上去吧。” 衡南怀里抱着吊兰精的花盆,下巴微抬,直直走上楼,吊兰精伸过藤来绕过她的肩,小心地窥探片刻,又收回去:“我不看。” “……”盛君殊看着她的背影半晌,气得撂了筷子。 郁百合刚凑到桌前,本来想说太太房里的已经杀好蟑螂了,目睹事情急转直下,脸色蓦然忧愁,控诉道:“跑了好几家店呀,蟑螂药没买着。” 盛君殊耐心地给鱼挑刺,同她说话,语气还挺温和:“不妨事,让太太在我那里先住着。” 郁百合拼命压住上翘的嘴角,眉毛还瞥着:“老板,您看太太现在恢复得好多了,连顶嘴都会了,可真是太好了。” 盛君殊的筷子停了停,半晌,冷笑了一声。 吃完晚饭,盛君殊挟着熊回了房间。 这泰迪熊是某个奢侈品牌新出的形象大使,眼睛是两块黑琉璃,鼻子是一簇碎钻,脖子上系着深红缎带,缎带上印着品牌名称,坐在光灯下的玻璃橱窗。本来他大约是不会注意的,都怪王娟说了那一番话,堵在他心里不上不下,开车分了心,路过街边实体店,车就停下了。 台灯开着,他的房间里没有人,侧过头,柜门倒是开了条缝。 原来顶他的嘴,衡南也会害怕。衡南心情不好,就往柜子里躲。 柜门被人推开,衡南的背向后抵住了墙壁,脚缩了又缩,缩到了一排熨得板板的西装背后。但是他没进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提着熊耳朵,从缝里塞进来,塞在她旁边,柜子门又给她关上了。 衡南:“……” 柜子给人占了,盛君殊卸了领带,脱下来的衣服就顺手放在床角。 他房间里带一个单独的浴室。从前他一个人住,为了节省资源,便于郁百合整理,平时都用客厅外的公卫。今天房间里的浴室里还萦绕着淡淡的热气,浴缸边上摆着一瓶开了封的玫瑰味沐浴乳,显见是已经用过了,他也不想浪费,关上窗,干脆就在这里洗。 二十分钟后,盛君殊穿好睡衣,从浴室出来。 灯还亮着,床上的人已经睡熟了。 衡南的个头,在女生里也算得高挑,但是跟怀里的等身玩偶硕大的熊头一比,简直就像个小女孩,细细的手臂紧紧勒着熊脖子,侧脸埋进在熊脑袋里。桌子上千叶吊兰叶子摊着,吧嗒吧嗒地正滴落着口水。 这副画面,显得既静谧又孤独。 盛君殊发梢上吧嗒吧嗒地滴水,头发揉得稍乱,倒显得皮肤更润,年纪更轻。站在床边默然看了一会儿,吹了头发,叠了衣服,轻手轻脚关灯上床。 本来这张床尺度宽阔,睡两个人加一只熊绰绰有余,两边相安无事。可到半夜里,玩偶的吸引力自然不如阳炎体,衡南不自知地往盛君殊这边靠,越了楚河汉界,钻到了盛君殊这边。 盛君殊睁着眼睛,往旁边让了让,她拱着熊,也往边上靠一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