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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南的手心往酒瓶上一贴,带着冰碴子的水雾果然透心凉,她刚拿起来,就被一双手制住,盛君殊压着怒:“衡南。” 不是他一个人不喝,喝酒误事不得多饮,这是师父定下的规矩,整个垚山禁酒,这么多年,他未曾破例。 就算是喝……就算是喝,那也是下山背着师父稍稍尝一点儿,哪有这么大摇大摆过。 何况,师妹是女孩子,上来就一人一瓶,也不知道打哪儿学的。 衡南:“我就喝一口。” 盛君殊想她只是好奇,面色稍霁:“就一口。” 衡南看着酒瓶不动。 盛君殊:“怎么了?” “打不开。” 盛君殊叹一声,盖子“啪嗒”弹开,落在桌上:“喝。” 衡南的手抓着瓶子,他握着衡南的手,喝多少还不是他说了算?手腕稍稍一倾,衡南下巴微抬,脸往瓶口上凑。 “喝到了吗?”他低眼去看液体表面。 “没。”衡南蹙眉,用力摇头。 盛君殊再小心地倾了一点点,为把握这个度,手都在抖,说时迟那时快,衡南搬起他的胳膊肘猛地一抬,咕咚咕咚倒进大半瓶。 “好冰啊。”衡南打了个嗝,抹了抹嘴,爬到肖子烈身后。 “……”盛君殊青筋暴起来。 张森见势不好:“老板,快吃鸡.吧,要凉、凉了。” 衡南:“说鸡不说吧。” 肖子烈嗤地笑了,立即憋住,没多久,两个人小小声笑成一团。 盛君殊面无表情:“王姨呢?” “她脚程慢,我们没等她。” “好,等到齐了。”盛君殊破罐子破摔地喝了口酒,“今年让师父好好看看,他这最满意一届内门弟子,都长成了什么德行。” 这一年,距离垚山崩损,老祖陨灭,整整千年。黎向巍过生日,师父……过祭日。 * 盛君殊怀疑黎家占的这片地有结界。 因为衡南明明在耀兰城玩得兴高采烈,得意忘形,一踏进这栋豪华别墅的门,就好像霜打的茄子,黏在他身边,做个寡言、自闭、没见过世面的女学生太太。 坐在黎家西式长条餐桌前,他侧过头看,衡南拿着勺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粥,左手把垂下来的蕾丝桌布扭成了个团。 “怎么了,不开心?”他附在耳边小声问。 “你工作的时候会开心吗?”衡南捏着勺反问。 盛君殊竟然觉得她说得有道理,拉了拉外套坐直。 黎向巍正在侧头询问长子黎江生日宴事宜。 黎江问:“请柬一个礼拜前就发出去了,您看看菜单是否有需要添加的?” 餐厅外面就是花园,阳光从玻璃窗透出来,柔和地给餐桌上的三叉烛台镀了个边。黎向巍眯眼看着菜单,笑:“有点看不清。” 星港的气候很好,天高气爽,但黎家别墅是洛可可风格,繁复赘余的装饰古旧,连带屋里光线也莫名昏暗下来。 他把菜单递给旁边的年轻人:“姜瑞,你给我念念。” 这个人有些局促,衡南见过,是那天弯着腰和黎向巍说话、还被他拿笔敲了的秘书。姜瑞拿着菜单,脸色涨红,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把菜单递给了旁边的姜行:“爸……” 原来他是姜行的儿子。老秘书生了儿子,做个小秘书,都得黎向巍器重。 黎浚笑意盈盈的,表情里半是妒忌,半是嘲讽。 黎向巍大笑:“这孩子。” 姜行稳重地微笑,他的瞳仁颜色浅,笑起来总有种十分温存韵味:“黎总让你念,你就大胆地念,又不是让你选,你怕什么。” “哦。清蒸桂鱼一份,澳洲三头鲍一位……” “吃什么大鱼大肉,你爸血脂高,你还不知道。”衡南身旁,一个女声呵斥,“还有你,小浚,能不能向你哥学学,国中都毕不了业,看你以后怎么办?” 这道声音,和姜瑞念菜单的声音完全叠合在一起,同时进展,似乎谁也听不见谁。 衡南悚然放下筷子,回头看。 女声像雾消失了。 衡南右手边的确坐着一个女孩,不过脸上婴儿肥还未褪去,看上去才十六七岁,身上穿着高中的校服,正低着头安静地吃饭,完全不参与讨论。与其说是害羞,不若说是内向,刚才不可能是她说话。 这是黎向巍的小女儿,黎沅。 姜瑞念完,在黎向巍的口授下增添了几个菜,有些走神,眼神悄悄瞥过来,掠过了衡南,却是往衡南旁边看。 黎沅仍然坐在椅子上埋头吃饭。姜瑞有些失落地把眼移开。 不一会儿,黎沅放下碗:“爸爸,我吃好了。” “吃好了就去玩吧。”黎向巍同黎沅说话温柔宠溺。但黎沅的性格不知是怎么回事,只是规矩地低着头,跳下椅子,打开阳台门去了花园,阳光给少女小腿袜上的皮肤涂抹一层光晕。 黎向巍上年纪后,虽喜好热闹,但也疲于应付大场面。这次生日宴定在翌日下午四点,地点就在这栋别墅。 他年轻时孤身一人来星港闯荡,家里人已不在,收到请柬的只有几个生意上的密友,还有金耀兰的两个妹妹。 衡南清楚,她和盛君殊也在受邀之列,是因为黎向巍需要他们“镇场子”,防止宴会出现意料之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