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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拄着拐,迅速朝自己的病房挪动。衡南问他:“你姐不是在儿科吗?” “你老公走了以后,她抱着图图跟我搬一个病房了。” 一进门,两人都怔了一下。 蛾子。 窗户上,桌子上,床上,到处爬满了灰色的蛾子,连成一片灰绒绒的罩布,它们有的静默,有的翅膀一下一下翕动,有的在拍翅,密集恐惧症的人看一眼就要昏厥。 徐云云倚在门口,双手捂住嘴巴,眼睛惊愕地瞪大,面容扭曲。 她的视线落点,在床上隆起的小小蛾子山上,仔细看去,下面的其实是一个熟睡的小孩子,不过他现在已经被浑身爬满的飞蛾掩盖了,蛾子在他身上爬来爬去,扑翅扇翅,仿佛流动的星云。 徐云云反手抓住门,发出一声呜咽,几乎摔倒。 衡南顿了一下。 她怕虫。眼前这幅画面,她多看一眼都不行。 她把拐捡起来,戳了一把徐舟背后,“你去,把窗户打开。” “我?” “快点。” 她向后退了两步。 徐舟一进去,带过一阵风,趴在病床上的蛾子好像骤然受了惊,争先恐后地拍打翅膀飞走,像是一阵黑色的龙卷风涌动在屋子里,徐舟上下挥舞手臂,一阵狂拍,险些窒息,憋住气跳到窗前,一把推开窗。 外面林立的高层上方,挂着轮满月。 传说中满月之夜,阴气最重。 灰色龙卷风一股脑涌出窗户,涌了很久才跑完,消散在窗外,徐舟满头大汗,“砰”地关上窗户,还有好些蛾子砸外面拍打,有些不少被夹死在窗棂里,腹部都挤扁了。 徐云云早已冲到床边,图图被弄醒,揉揉眼睛,吭吭地哭了起来。徐云云却松了一口气,也不顾孩子的秋衣褶皱里堆满了蛾翅膀上的粉尘,将他抱在怀里,一边亲吻额头一边掉泪:“吓死妈妈了。” 衡南等蛾子散尽才走进门,从母子俩旁边的床上,捡起一张掉落的纸条。 皱巴巴的一张纸条,好像泡过水,散发着一股甜腻的味道,纸条上面是大大小小的、从各种报纸、杂志上剪下来再拼起来的字。 “鬼娃娃的传说:” “在医院死掉的鬼娃娃是很调皮的!她喜欢躲在吊扇上,或者从厕所的孔洞里看你哦。” 第72章 心愿(四) 徐云云脸色苍白,攥着纸条的手一直抖着。 衡南戳戳徐舟:“你有孩子吗?” “孩子?我没有……”徐舟涨红着脸瞟了她一眼,“我女朋友都还没有呢。” 衡南的视线转向徐云云,徐舟赶紧介绍:“我姐离婚了。” “徐舟。”徐云云急忙打断,瞟了一眼衡南,通红的眼睛里满是戒备,“我们报警。” “你报警有什么用?”衡南翘着腿坐在床边,打量她怀里抱着的图图,“派出所能帮你驱虫吗?” 徐云云穿着一身羊毛大衣,烫着小卷的黑长发用一枚琥珀发夹收束。她打扮老气,但五官其实很端正。这个孩子随她,生得精致可爱,大眼睛小嘴巴,睫毛长长的,面颊鼓鼓的。 衡南琢磨了一会儿,突然想,是不是跟外面那个洋娃娃长得有点像。 徐舟也劝:“姐,看看我们这两天这些事……已经不能用科学解释了。” 徐云云低头拨电话,全不理会。 她坚信这个纸条是人做的手脚。影视剧里,绑匪害怕自己的笔迹被认出来,就会这样心虚剪字贴字。 “要信你信,你出钱。” 徐舟一路一瘸一拐地追衡南,追到盛君殊病房门口,门在他面前“啪”地关上,险些撞碎他鼻梁。 “这么快。” 病房里,盛君殊脊背挺直,正把粥喝到最后一口,瞥一眼衡南的眼睛,感觉她好像有点暴躁。 病房里已经大亮,桌上的玻璃花瓶里斜插了一根艾,是护士刚拿来的。据说刚才跳闸了,现在已经完全修好。 衡南把鬼娃娃的纸条扔给他,又回想了一下徐云云不信邪的脸:“我们能不能不管了。” “可以。” 衡南瞬间惊异抬头。 盛君殊唇边竟然带着点淡淡的笑意,把纸条一搁:“反正我们不缺生意。” 他的口吻轻松平淡,甚至含着点促狭。 垚山现在不比以往,人是没剩多少,但是挂靠在公安系统,活多得数不清。 以往也遇到过这种冤鬼吓人,群众反过来骂天师的情况,他也接了,主要是想多磨练自己。但其实不接也可以,总之…… “看你心情。” 不要委屈衡南。 衡南盯了他半天,垂下眼:“……你跟肖子烈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跟子烈说什么了?” “算了,没什么。”衡南脾气是消了,却感觉到一股尿意。 都怪她收到这张纸条,一想到去厕所,背上汗毛根根竖立起来,她磨蹭了一会儿,把花瓶里的艾抽出来捏在手里,“我……我去一下厕所。” 走到门口,盛君殊叫住她。 衡南攥着的艾草叶片都在抖,盛君殊看了她一眼:“我也要去,扶我一下。” 反正男女洗手间都在一起,送到门口,盛君殊松开她,示意她进去。 “你……” “你先去,”盛君殊轻描淡写,“我比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