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阿黎。” “奶，奶奶。” 走近了一看，苏黎发现穿着病号服，外面披了一件外套的顾太太，即使身材消瘦，惨白着一张脸，可气质却很出众，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个大美女。 顾太太朝着苏黎招了招手：“快过来，到奶奶这里来。” 苏黎没有一点迟疑地朝着顾太太跑来，跑到顾太太面前时，鼓鼓的包子脸上充满着“心疼”：“奶奶，您怎么来了？阿黎觉得外面风好大啊，您冷不冷？” 顾太太听到苏黎的关心后，心情立刻像是喝了蜜一样开心。她伸手想要抱苏黎，可苏黎犹豫着不敢过去。 看到如此懂事又体贴的苏黎，顾太太忽然感到了心疼。如果她的大儿子顾翰深没有失踪，那么阿黎就是他们顾家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公主，性子会娇一点，作一点，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嗯，教人心疼。 顿了顿，顾太太一脸的慈爱：“阿黎，你喜欢游乐园吗？” 苏黎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顾太太对身后的苏泽翰说：“我刚才买下了这个游乐园，你等下有空的时候跟我的助理联系一下，办理一下手续，把这个游乐园的拥有人改成阿黎的名字。” 转身面对苏黎的时候，顾太太仍旧一脸的慈爱：“奶奶，把游乐园买下来了，以后啊，这个游乐园就是你的了。” 早就听说苏泽翰每次带女儿来玩游乐园每次都要排队等人，当时的顾太太只想等等，等身体好了以后，去把游乐园买下来送给这对父女。 现在，顾太太觉得她不用再考虑了，直接买下游乐园送给小孙女。 苏黎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她呆呆地看着顾太太。 顾太太失笑，推着轮椅，走近后发现自家的小孙女鼓着一张包子脸，和小时候的自己实在太像了，心里的喜欢又多了几分。 她伸手抱住了苏黎，让苏黎坐在了她的膝盖上面，指着游乐园的旋转木马：“阿黎，奶奶知道你喜欢游乐园。从今天开始，这个游乐园就是你的了。你可以天天来玩旋转木马，以后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来，游乐园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苏黎简直不敢相信，重复了一遍：“这个游乐园是我的了？” 顾太太抱着怀里小小的女孩，下定了决心：“奶奶从今天开始要锻炼身体了，还要好好吃饭，争取早日出院，这样奶奶就可以每天看到我们家小阿黎了。奶奶把胡奶奶的那份爱一起加倍的给阿黎，好吗？” “所以啊，我们阿黎每天只需要负责开开心心就好了。” 苏黎还没来得及感动几秒，耳边响起了一个陌生的声音：“我们阿黎当然只需要负责开心就好了，难不成你们顾家人还要给她一些乱七八糟的不开心吗？” 苏泽翰顺着声音看了过去，顿时瞳孔深了几分，他的手不由得握成了拳头，莫名其妙地背后感到一阵冷飕飕地。 黎邺拐着拐杖，目光深沉地朝着他们走来，随后跟着由助理搀扶着一对气质出众的老年夫妇，他们齐齐地看向了呆在顾太太身边的苏黎，眼眶湿润了起来。 总算是找到了女儿遗留在世的唯一血脉了。 第三十一章 他要为女儿打下一片江山…… 黎邺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当他知道黎暖还留下一个女儿时, 满脑子里想的就是如何从苏泽翰手里夺过抚养权，可考虑到实际操作起来会比较困难。黎邺二话不说地把消息透露给了远在京城的黎老先生和黎老太太。 当时的黎老先生刚做完心脏搭桥的手术，说严重也不严重, 说不严重那毕竟是身体做了一次手术。医生嘱咐黎老先生术后要好好休息, 黎老先生想着公司有养子黎邺坐镇，也十分放心地住进了疗养院，打算好好地调理一下自己的身体。哪知道黎邺让助理打电话过来，说是黎暖不幸车祸去世了，遗留下了一个不足5岁的女儿。 黎邺知道当养母知道女儿不幸去世后还留下一个小外孙女后，说什么都不会放弃抚养这个小外孙女。 养父母一向注重血缘，绝对不会放任唯一的骨血继续交由苏泽翰抚养。 诛人心必要用最快最锋利的刀, 而黎老太太就是那把最好最快的刀。 果然和黎邺想的一样，黎老先生一听到这个消息后，怎么都无法安心住在疗养院调理身体, 和黎老太太立刻买好了当天的飞机票飞到了蓉城。 登上飞机的那一刻, 黎老先生的心情自然是悲痛交加。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女儿会离开自己, 而且是那么地坚决。即使这些年内心充满着对女儿的思念, 黎老先生仍旧硬下心肠选择放任女儿在外面吃苦。 一路上, 妻子陪伴着他坐上了飞机。从听到女儿去世的消息后，妻子就再也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黎老先生知道, 妻子是在无声谴责他。 这种没有语言暴力的指责对黎老先生来说, 更让人内疚痛心。他宁可妻子冲着他大吼大叫,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沉默寡言，一声不吭。 他知道妻子是在怪他, 怪他太过于死板，怪他太过于要面子，也怪他太过于专横。如果当初他没有狠心地跟女儿一刀两断的话, 女儿应该还好好地活在这世界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消香玉损，英年早逝。 黎老先生的那种悔恨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他宁可被车撞死的人是他自己，而不是年轻漂亮的女儿。 当他下飞机赶到蓉城时，一听到苏泽翰带着女儿在游乐园玩，连水都没有喝一口，立刻催促着黎邺带他们去游乐园见小外孙女。 隔着车窗，他看到了在游乐园玩得一脸满足的小外孙女时，原本想要立刻见到她的那颗心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不得不承认，苏泽翰把女儿教育的很好。只有全心全意地对待孩子，孩子的笑容才会这么天真无邪，无忧无虑。 他阻止了黎邺想要立刻带着他们去找小外孙女。在黎老先生的眼里，小外孙女的笑容现在最重要的，他不愿意突然出现打断了原本高高兴兴的小外孙女。一直等到小外孙女玩好所有的娱乐项目，安静下来后才让黎邺带着他们去找她。 于是黎氏集团的董事长跟董事长太太，以及总裁三个人就这样待在车里，用望远镜看了好久的小外孙女/小外甥女。 “你是阿黎吗？” 黎老太太走到苏黎的面前，蹲下了身体，泪眼婆娑地问道。 苏黎点点头，她大概猜到了眼前这对欲言又止的老年夫妻是谁，不安地朝着苏泽翰看了一眼。从小到大，苏泽翰没有跟她提起过外公外婆。她听到过不少邻居传来的八卦，说是外公外婆极其不喜欢爸爸，扬言这辈子都不希望姓苏的男人出现在他们眼前一次。 苏泽翰没料到岳父岳母跟大舅子会突然出现，他不由得深呼吸了一口气，逐渐平复了刚才紧张的心情。 该来的始终都要来，既然无法避免那就主动地迎刃而上吧。 “阿黎，爸爸一直忘记告诉你一件事情，就是你其实还有外公外婆跟舅舅。”苏泽翰强打着精神，笑着为苏黎一一介绍黎老先生他们，“这是你的外公，这是你的外婆，还有……” 目光对上了黎邺，苏泽翰迟疑了几秒后，顿了顿：“这是你的舅舅。” 这时黎邺的声音阴阴沉沉地传了过来：“苏泽翰，你该不会在阿黎面前从来就没有一次提起过我们的存在吧？” 苏泽翰自知理亏，选择不去辩解。 妻子那个时候被伤的遍体鳞伤，差点失去了对生活的热情。 她从来都是天之骄女，没有想到会在感情的道路上栽了这么大的一个跟头。父母为她选择的对象，她不喜欢，而她喜欢的对象，却遭到了父母激烈的反对，最终在那个最爱她的人伤害了她之后，她选择义无反顾地跟随真爱远走高飞。 苏泽翰默默地陪着妻子走过这段黑暗的日子。他没有在妻子面前提起过黎家，妻子也从未在他面前提起过家人，两人似乎都忘记了在京城的不愉快，开始了一段蜜里调油的日子。那段日子对苏泽翰来说，是最幸福的日子。 但苏泽翰知道在妻子的内心里一直想要得到父母的祝福。为了不让妻子一辈子有遗憾，他试着去化解妻子跟父母之间的矛盾，努力地想要得到岳父岳母的宁可。 他不明白的是，同样是岳父资助的贫困生，为什么黎邺可以得到岳父的认可，而他却一直得不到岳父的认可。 黎邺一直暗恋着黎暖，而黎暖对黎邺只有兄妹之情，可黎老先生却十分喜欢黎邺这个养子，甚至为了让黎邺在公司里站稳脚步，排挤了不少当初那些跟他共过苦的老员工。 他跟黎邺之间一直都是情敌关系，黎邺看他不顺眼，他也看黎邺不顺眼。尤其是他抱得美人归以后，黎邺每次看到他都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 他每次去京城，每次都没有见到黎老先生的面，每次都被黎邺揍得鼻青脸肿。 最后一次，他排除困难终于见到了黎老先生一面，恳请他希望得到他的宁可。可黎老先生态度坚决地不同意他跟妻子的结合，甚至放出了狠话，只要黎暖一天不离婚，他就没有这个女儿。 几次下来后，苏泽翰那颗火热的心渐渐地冷了下来，决定跟妻子隐姓埋名来到了生活节奏相对慢一点的蓉城，打算平平淡淡地渡过一生。 黎老太太见完小外孙后后，就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苏泽翰的面前。 她是个优雅的老太太，做不出那种又打又骂的泼妇的动作，可嘶哑的声音暗示着她内心的悲愤以及痛苦。 “苏泽翰，当初我把女儿交到你手里的时候，你跟我说过什么话，你还记得吗？”黎老太太连声质问，声声直击苏泽翰的内心，“你说过你这辈子会好好对小暖，绝对不会让小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可现在呢，我把活生生的女儿交到你手里，你却还给我一个墓碑。我可怜的女儿是遭了什么冤孽要遇到了你，害得她年纪轻轻地失去了生命。” 苏泽翰闭了闭眼睛，沉声回答：“妈，如果您还宁可我这个女婿，那我就厚脸无耻地叫您一声妈。是我对不起您，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被车撞死的人是我，而不是小暖。我知道说再多的话，都无法挽回小暖的生命，可是我真的时时刻刻都想着如果那天被撞死的人是我那该多好。” 如果当初不是有黎老太太的帮助，他跟妻子绝对不会那么顺利地离开京城，然后平安无事地在蓉城生活了几年。 这一切，苏泽翰知道都是远在京城的黎老太太在帮助他们。黎老太太可怜为情折磨的女儿，然后心痛地成全了女儿的爱情。 黎老太太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泽翰啊，你没让我跟她爸爸见到小暖最后的一面，你知道吗？” 苏泽翰痛苦地点点头，那个时候的他怕通知了黎老太太他们，就会从京城跑过来跟他抢女儿。女儿是他生命中的唯一希望，所以他没那个胆子告诉他们妻子车祸去世的消息。 黎老太太晓之于情，动之于理：“泽翰啊，这些我都可以不怪你。你现在还年轻，不必为了小暖当一辈子鳏夫，可以找个女人结婚再生个孩子。可对我们来说，我们这辈子的血脉就只有阿黎这么一个外孙女了。阿黎交给我们黎家抚养，我们肯定会让她过着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生活。我也是为了你好，希望你能主动地放弃阿黎的抚养权。” 黎老先生这个时候也站出来了，朝着苏泽翰一脸的痛心疾首：“苏泽翰，你还记得当初资助你念大学时说过的话吗？你说过有朝一日会报答我的，我现在就要你兑现承诺！你给我最好的报答就是把阿黎还给我们黎家，这样算是你对小暖的赎罪了。” 苏泽翰心如刀割，他自知理亏，无法拿出信服的理由来说服黎老太太跟黎老先生。在他们眼里，他就是一个在单位上班的平凡男人，无法为女儿带来富贵的生活，可苏泽翰知道如果女儿离开了他，那么他活下去的动力就没有了。 待在顾太太身边的苏黎正想要跑到苏泽翰的身边，只听到“噗通”一声，她看到她爸爸朝着他的外公外婆跪了下来。 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若非触及内里的那处柔软，苏黎怎么都不敢相信一向骄傲的爸爸会在总目睽睽之下跪下来。她爸爸是那种被人打得牙齿掉了都不会跪下来认错的那种，当初她爸爸年少的时候被怀疑偷了客人的手表，养父用皮鞭狠狠地抽他，他都没有跪下来求过饶，虽然脾气温和可性格却十分倔强。 “妈，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来说对你们都是苍白无力。小暖的去世，是我的错，是我这个做丈夫的没有好好地照顾她。可是阿黎是我的女儿，我恳求您不要把阿黎从我身边带走。虽然我有时候不是一个特别特别合格的爸爸，可我真的很努力很努力地当一个好爸爸。我不敢说如何如何的爱阿黎，可是为了阿黎，我可以付出我的生命。我真的很爱很爱阿黎这个女儿，阿黎是我黑暗人生中的黎明。” 黎老太太微微动容了，包括了黎老先生，这让一旁的黎邺着急了起来。这是他极其不愿意看到了场景，情急之下的黎邺脱口而出：“爸，妈，你们不要被苏泽翰的花言巧语给蒙骗了。当初他就是这么欺骗小暖的，难道你们忘记了小暖是怎么死的吗？虽然小暖是出车祸死的，总归是苏泽翰这个男人没有照顾好小暖。阿黎绝对不能交给苏泽翰继续抚养，阿黎就该由我们黎家抚养，成为我们黎家的小公主。” 黎邺的一席话，听得顾太太以及顾宝珠他们顿时生气了起来，难道阿黎交给他们顾家抚养不会成为顾家的小公主吗？ 虽然十分气愤黎家人对苏泽翰的指责，可他们自知理亏，再加上苏泽翰朝着他们频频地使眼色，这让顾太太他们一直当个隐形人。 可对方实在是太咄咄逼人了，顾太太他们气愤不过，正要开口反驳时，一个小小的身影跑了过去。 苏黎跑到了苏泽翰的身边，伸出了小手想让苏泽翰起来。 苏泽翰不愿意起来，苏黎就环住了苏泽翰的脖子。 她心疼自己的爸爸，印象中也有这样一个场景，当外公外婆他们知道有她的存在时，赶到了蓉城去争夺她的抚养权。 当时的她只有4岁，还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小朋友，爸爸也不许她参与到大人们的恩怨纠葛中来，就独自一个人面对外公他们的指责，最后双方不欢而散。 隔天，外公他们就和爸爸打起了争夺她抚养权的官司。那个时候的爸爸还没有跟爷爷奶奶相认，孤家寡人一个人，内心压力很大。 苏黎记得为了这场官司她爸爸平添了很多白发，而这场官司打得举国上下都知道了这件事情，她也间接地成为了“名人”，可随之而来却是两败俱伤。 最后还是她出席了法庭，面对法官的询问，她说她想要跟爸爸在一起生活才被法官判给了苏泽翰抚养。 苏黎觉得她再也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她不想看到亲人们为了她而“两败俱伤”，目光看向了一直咄咄逼人的黎邺，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我不许你们欺负我爸爸。” “为什么你们都不问问阿黎，问阿黎想要跟谁在一起？” 大大的眼睛含着泪水，苏黎懂事的小模样让所有人都暗暗地心疼不已，尤其是苏泽翰，更是内疚无比。 他觉得自己真的不是一个好爸爸，老是让女儿承受这样那样的难过。 “我只想跟爸爸在一起！” 晚上，苏泽翰看着熟睡的女儿，想着她白天说的那些话，心里暖暖地。他坐在书桌上，台灯微黄的光芒拉出了他长长的身影，苏泽翰朝着天花板思索了几秒钟，仿佛下定了决心，拿着笔就在白纸上“刷刷刷”的写下一连串的话。 写完辞职信以后，苏泽翰再看了一眼女儿，然后默默地关上门回自己的房间了。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虚度光阴下去，他要为女儿打下一片江山，将来做她最坚强的依靠。 第三十二章 不想落人口舌 第二天一早, 苏泽翰所在的小区楼下已经等着一辆黑色轿车。苏泽翰把梳洗完毕的苏黎交到了顾宝珠的手里，而自己则急匆匆地赶到单位。 他不愿意在最后一段离职时间内落下什么把柄被人说了去，既然都决定要辞职离开了, 何不走得漂漂亮亮, 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