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呃,”他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我是不是不该谈这些?不好意思啊,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我妈非要让我……” 何樱忽然来了幽默感:“那你当年考公务员是不是也被逼的……?” “啊对,是我妈——”付泽被自己的话呛着了,气恼道:“是她逼我的。” 这付泽的妈妈,还真集齐了新世纪以来妈妈的两大怨念。 付泽红着脸小声说:“不过何老师,你放心。我是认真的,不是那种抱着随便玩玩的心态来的。” 何樱目视着他说:“那应该抱歉的是我。” 付泽急了:“不不,我们能试试吗?我觉得你很好,而且很符合我……我们一家的审美和期望。” “我们不是第一次见吗?”何樱唇角微抽。 “我觉得你善解人意,也很、很漂亮。” 付泽坦言道:“因为我工作忙,所以家里一直希望我能想找个老师,顾家又有假期照顾……” “等等。” 何樱摇了摇手,笑意淡:“我也不知道是谁给你们一个错觉,女生做老师就是为了嫁人、顾家和带孩子?” “说实话,我是为了那两个假期,可以带薪睡觉到处旅行。” 她耸耸肩,一脸冷漠:“哦,还有我那群让人又爱又恨的崽子们。” 付泽被她堵的一句话说不出,好久讷讷道:“可是我听说……” “别听说了,眼见为实,”何樱问他:“那抛开你妈妈,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也没怎么想,就……男人大概都想娶女老师吧,善良孝顺有耐心,能让自己安心事业。” 何樱低头盯着托盘的金丝边没说话,从心里笼上一层浓浓的无力感。 说实话,微博树洞吐槽君里那些教科书式的渣男,生活中能遇到几个呢。 真正让人难过的是像付泽这样,家世优良、人品谈吐尚可,还有一定社会地位的男人。 他们依然从骨子里把女人看作男人的附庸,理应相夫教子,回归家庭。 千万别谈什么心动喜欢,只要适合就行。 付泽脸上明晃晃写着茫然不解,杯中的咖啡也几乎没动。 何樱随便从包里抓了支口红,微微笑了下:“我觉得我们不太合适。要不,你再喝一点儿?我去下休息室。” 除了母婴室外,明市不少中高档购物中心还设置了休息室。有迎面镜给女性顾客补妆,或者给陪女朋友逛累了的男士小憩。 何樱跟着指示牌一路走过去,七绕八绕到了一层尽头的转角。 再往里走时,中间便竖了一块“正在维修”的黄色警告牌。 看起来一点也不友好的周日,何樱慢吞吞叹了声气,转过身折返。 只好希望她回去时,付泽也想明白了。 彼此留个体面,就当什么事没发生过一样的各回各家,多好。 身后,从被警告牌封住的那里,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 急促,有力,渐次临近,在空无一人的过道和自己的高跟鞋声交织在一起。 甚至更快一点。 很难不让何樱联想到看过的犯罪电影。 应该是……维修师傅吧。 她默默挺直脊背,壮着胆加快步伐。 “何樱。” 那个人声音透着一股狠劲:“你再往前试试,千万别让我追上。” 何樱怔了一秒,真的停了下来。 “那边在维修,你别过去。” 林臻几步就站到了她面前,语气平静:“维修?是我让人放的警示牌。” 疯了吧你。何樱看着他,睁大了一点眼睛。 林臻勾着唇笑起来,清隽桀骜又很混账,让人恨的牙痒。 “你不知道么,这整栋大厦都是我的。” 他慢条斯理说着,却把何樱生生震住了:“你、你……慕里中心?” 何樱依稀记起每年年尾,晚报是会有一个版面,报道全省今年的富豪资产富豪榜。 大多都是“某某夫妇”、“某某家族”多少亿人民币,公司名称、投资主业和居住地的统计方式。 但那年,她的闺蜜温凝,潇潇洒洒从继母手中抢到家产,把自己的名字挂了上去。 何樱当时伙同卢清映去书报亭买了份报纸,就为了看那个小小的“温锐、温凝父女”二字。 隐约也看见了林臻父母的名字。 林焕里,慕云夫妇。 林臻的父亲还是个浪漫的煤老板。何樱想通了这点后,苦中作乐一扯唇角笑了下。 这笑跟丛飘摇的野火似的,一个瞬间,把林臻给点燃了。 何樱反抗不及,就被他扣着手腕往回带,反方向往门口竖着警示牌的休息室。 反正原本他也想这样做。 她压低声音警告:“林臻,你有病吗?总裁文看多了吧。” 林臻压根不理她。 何樱拗不过他的力气,怕大呼小叫更丢脸,只能一路细声细气喊他“松开”。 温软触感上的一点金属的凉意,林臻心烦得很。 忍不住松开一看。啧,人还带了一支口红,多齐全。 他冷哼一声:“没收了。” “诶你!” 林臻随手把口红扔进口袋,然后想都没想,下意识手又荡回去。 然后理所当然,牵住了她的手。 她没挣开。 林臻的心猛然一提,悄悄去觑何樱。 何樱恍若未觉,眉微拧,白皙清灵的脸上晕着一层薄怒。 于是林臻越走越慢,好久才到。 休息室的灯光柔和温馨,设施齐全,哪有一点要维修的样子。 “你还我!” 何樱抽回手退到镜子前,正要去活动一下手腕,却发现被握的是……手心。 她脸倏的一下红了:“林臻你……变态,快把口红还我。” 不说还好,林臻冷笑了声:“何樱,挺精致啊。” 何樱看着他慢慢拧开了口红管。堪比油彩的妖娆紫,她都不懂自己当初为什么会买这种颜色。 还从包底随便一抓,正巧是它。 林臻对着镜前灯啧了声:“还你。” “我教你一个办法。” 他一点点凑近,呼吸洒在她颈侧,“要想把付泽劝退,你只要涂上这只口红出去就是了。” “他从小就是个乖孩子。听说去年有人给他介绍了个电影学院的大学生,就因为人家妆浓了点,付泽就跑了。” 何樱侧过脸,面无表情道:“……让开点,你想都别想。” 她是想搞砸这场相亲宴,但绝不是用这种荒唐又戏剧化的方式。 “舍不得吗?也正常。” 林臻语气冷然:“二十九岁的府办副主任?你以为他是谁,他的父辈祖辈是谁!” “我怎么知道?” 林臻又进了一步,单手撑在她身后的镜面上,另一手扶上她的腰,牢牢把她困在怀里。 他问:“何樱,你喜欢那种人吗?” “我太知道他们那群人了。仕途和家族颜面永远放在第一位,他今天在明市,明天就可能为了升迁去哪个边陲小镇,自己的女人算什么?!” “你以为徐挺为什么要从商,为了钱?笑话。” 林臻闭了闭眼,心里一片苍凉:你真喜欢的话,我也会的。 可何樱分明觉得,以林臻现在阴郁的神情,她要说喜欢可能会被失手掐死吧。 再说,人怎么会同时喜欢上两个人。 何樱仰起脸看他:“别费心了,我不喜欢他。” 林臻心如擂鼓:“那你喜欢——” 贴得很近,何樱听见林臻风衣口袋里的手机剧烈震动起来。 他低咒着划开,嗯了声应道:“秦秘书。我在,您说。” “林臻啊,”那侧同样年轻的男人乐呵呵笑着:“也没什么大事,你别紧张。” “这个秋天哪,风躁,人要多清心。” “还有你爸爸让我问问你,什么时候出来?” 两人四目相对,一瞬间都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