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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有富看着大包裹两眼放光地笑道:“这里面都是药?” 霍知恒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也有我带的干粮还有一些衣服,而且大部分都是草药……” 杨有富愣了一下,旋即又笑道:“草药也顶用呢,要不是老霍同志挖来的草药,我们农场指不定就有人要没了。” 他又盯了好几眼那个大包,这么些草药, 也能治不少人了,看来农场是有救了。 杨有富自以为掩藏得很好了,霍知恒却一眼能看出他眼中闪烁着的期盼神色,他没再说话, 只是跟在杨有富身边,加快脚步朝前走去。 绕了几道田埂,又爬上好几道山坡, 一群人才停在一排简陋的窑洞前。 杨有富指着最靠边的一孔窑洞道:“老霍同志一家三口就住这里,这几天你二哥时不时发烧,你来了正好赶紧给看看。” 说着, 他冲着屋内拉大嗓门喊道:“老霍,你儿子来看你啦!” 话音刚落,窑洞口的门帘掀起, 屋内缓步走出一个有些佝偻的身影, 紧接又一个人也跟在他身后走了出来。 霍知恒仔细一打量眼前的两人,眼睛渐渐开始发酸,他父亲今年还不到六十, 可是此刻头发竟然已经花白,在部队多年一直笔直刚挺的腰身竟然也开始弯曲,仿佛被霜雪打折的树枝。 而在他身后的母亲,如果不是那依稀熟悉的眉眼,他几乎不敢认,才四十多岁的母亲脸色蜡黄憔悴,稀疏头发也是胡乱扎一把在脑后。 他颤抖着嘴唇喊了一声:“爸,妈!” 才一出口,他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哽咽了。 霍成业还呆在原地,李丽萍却快步地扑了上来,一把抱住他哭道:“不是让你寄些药来就好,你怎么……” 霍知恒扯扯嘴角,笑道:“我大队也清闲得很,正好过来看看你们。” 杨有富和几个小伙子看着眼前的一幕,互相看了几眼,连忙放下东西准备走了,临走前杨有富还嘱咐道:“你们一家好好说说话,我下午再过来。” 霍成业也道:“谢谢杨同志,一会让他收拾下就去给农场里的同志们看看。” 杨有富嘴上说着不急不急,脚步却沉重又缓慢地下了山坡。 李丽萍激动的情绪很快平复下来,拉着霍知恒焦急地道:“你快来给你二哥看看,他旧伤口发炎,这几天一直发烧,你爸爸给采了些草药也不怎么管用。” 霍知恒一听顿时着急地跟着着她进了窑洞。 窑洞里光线昏暗,墙壁斑驳,一张土炕上正有一人躺在那里,身上盖着一床看不出来颜色的粗布薄被。 他瘦得颧骨突出,脸颊潮红,呼吸也十分粗重,虽然双眼紧闭,却仍能看出即使在昏迷中,神情也十分不安。 霍知恒两步抢过去,拉过他的手腕细细地给他把脉。 放下他的手腕,霍知恒咬着牙道:“这是之前受伤根本没给治好,二哥不是在部队,怎么会被下放到这里?” 霍成业长叹一声道:“我们被下放的时候,你二哥本来是在外面出任务,受伤之后还在住院,就被人举报了,要不是部队有人帮忙说话,恐怕要发配到边疆去,到这里我们还能给照顾下,当时也带了些药,慢慢地养着眼看着要好了……” 李丽萍抹着泪,恨得眼睛都红了:“就是农场里那些人,明知道你二哥受伤,非逼着他下地,你二哥也倔,愣着咬着跟着秋收,干着最累的活儿……” 正说着,床上的霍知钧剧烈地挣扎起来,脸上的表情极其痛苦,霍知恒连忙按住他,又迅速拿手掰开他紧咬的牙关,旁边霍成业反应也很及时,立刻将块破布塞进他嘴里,看着他慢慢平复下来,床前的三人这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霍知恒道:“爸,你先去烧水,我给二哥扎几针,我还带来一些药。” 霍成业答应着要出去忙乎,李丽萍却道:“我去吧,你爸哪里是干家务活儿的料,别把灶堂给点了。” 霍成业讪讪地搓着手,声气很弱地道:“其实我也在学了……” 霍知恒笑了,他想到自己包饺子时被叶甜甜打发去烧水,她脸上那嫌弃的表情,简直和自家妈妈此时的表情一模一样,而自己就和爸爸一样的气短,这感觉好像有点怪。 这想法也是转瞬即逝,他赶紧从一直不离身的背包里面拿出药盒,又取出自己的银针和小瓶的酒精。 给银针消毒,他动作极其熟练地在二哥身上找穴下针,霍成业在一旁道:“你小子不是不想学医吗?” 霍知恒顿了一下道:“在农村,医疗条件太差,大夫又少,没有办法。” 霍成业:“以后有机会还是得去当兵,你要是个女孩当个医生护士,我也不说什么……” 霍知恒脸色沉了一下:“我早说过不会去当兵的,你看看二哥都被退伍了。” 霍成业一噎,旋即又耷拉下肩膀,要不是因为他,儿子也不会被连累,明明他在部队表现优异,领导赏识,前途一片光明,可是要说为自己的行为后悔,他倒也没有,毕竟有些事情必须得有人去做,他自己从军那一刻起,就已经做好随时牺牲一切的准备,只是让家老小都跟着一起受罪,心里终究还是会难受。 看着父亲低落的神色,霍知恒心里也很沉重,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中气十足地骂他一通,甚至要解皮带来抽他一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