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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门女婿的地位十分尴尬,不仅在岳家抬不起头,更重要的一点,是被当下的男士阶层所不容,被男人们看不起,甚至刁难,因为男人普遍认为上门女婿丢了男人的脸面,扫了他们的尊严。 可以说日子十分不好过。 除了这些社会层面的不方便外,还有更严重的,朝廷明文规定,上门女婿不能参加科举,不能入朝为官,与商户贱籍不得科考一起明明白白的写在律法之中。 时砚和苗凤花便是这种情况,两人的夫妻关系是有三媒六聘,在衙门备过案的。若时砚想还宗,衙门备案可以置之不理,但一定要先请苗家宗族见证,为他和苗凤花主持和离,将他的名字从苗家族谱上划去,再请许家宗族出面,重新将他这个“嫁出去”的儿子记回族谱。 以上种种时砚均未做到,之所以参加了县试院试,是打了一个擦边球。 妻子苗凤花亡故,时砚在一定程度上便是自由身,不归属于任何一方。加之苗老爷早年和族人不睦,死后连祖坟都不进,时砚压根儿就没上过苗家族谱,苗家没理由留着他,想还宗随时能还,考卷上能说清楚祖宗三代,便无人追查到底。 可再往上走一步,真到了和旁人真刀真枪拼命抢资源的时候,这个问题就成了大问题,是不是上门女婿,关系到他有没有资格科考,可就不是如今的擦边球能解释通的。 一日是上门女婿,一辈子都是上门女婿。仿若洁白的履历多了污点一般。 这时候就能体现出身清白的好处了,可惜时砚并没有。 见周先生惋惜,对这般一心为自己好之人,时砚只能如实相告:“许家人凉薄且愚昧,一家子没有一个心思清楚的,我是没打算回去的,更不会让两孩子回去。 随母姓的话,不可避免的又会出现许多问题,各有利弊吧,但这是我早就想好的选择。” 要真想继续走那条路,时砚有的是办法把这些事处理的清清楚楚,关键在于时砚并不想。 周先生很想说:“如此一来,往后是打算再娶妻生子继承香火吗?显然让苗家孩子继承你许家香火,不是那么回事儿。” 但这话不能这么说,他心里很为时砚感到惋惜,一身的本事遇到这些糟心事限制了他施展才华。 但接下来看到的一幕,让他一点儿都不为时砚感到惋惜了,甚至还觉得时砚能坚持如此是多么明智的决定。 只见一个儒雅随和,仔细看和时砚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男子,手持折扇,风度偏偏的走进来,身边跟着男女老少一大家子人。 一进门左顾右盼,东张西望,眼珠滴滴溜溜转。 其中一个瞧着四十上下的女人在众人眼皮子底下硬生生将门边儿上小笸箩摆放的一个巴掌大不倒翁瓷器塞进了袖口,还掩耳盗铃般拉着身边男子袖子,对着笸箩剩下的一件儿没做完的小儿肚兜一阵挤眉弄眼。 男子皱眉,女人不满的撇嘴,然后快速将肚兜也塞进自个儿袖口。 旁边那般多人,女人动作又不是多高明,偏没一个人指出她的不对。身边一个稍显年轻的女子趁人不注意,偷偷掐了女人大腿一把,趁女人不注意,快速将女人之前藏好的不倒翁抢到自己手中。 还朝女人得意又挑衅的一笑。 女人不甘示弱,眼珠子一转,偷偷掐了怀里襁褓中孩子一把,孩子尖锐的,极具穿透性的哭声瞬间钻进在场所有人耳中。 孩子一哭,拄着一根磨得锃光瓦亮树枝做拐棍儿的老太太立马跳脚,精准的对着女人所在方向,快速将孩子抢到怀中,心肝肉的哄着,顺带也不能轻易饶了两个惹哭她大孙子的丧门星。 要不是周先生一早注意到她双眼失明,很难想象方才的动作是这老太太单独完成的。 大厅瞬间乱成一锅粥,三个男人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年长的腰都直不起来了,走起路来一撅一拐,直接被其中一个中年男子扶着坐在周先生对面。 稍显年幼的那个看起来有几分机灵,对着时砚喊了一声“五弟”,一耸肩,露出个无能为力的表情,跟着坐下了。 厅中两个女人围着瞎眼老太太怀里的孩子争执,上演了一出泼妇骂街。 等骂痛快了,各自找了地方坐下,见桌上有茶水,也不客气,直接用茶壶对着嘴巴灌了一气儿,最后一抹嘴,稍显年轻的女人翘着腿儿,脚尖儿大喇喇一晃一晃的,对时砚说了进来的第一句话: “我说五弟,都说你发达了,十里八乡传的有鼻子有眼,吃香的喝辣的,好不舒服自在,合着这是发达了就不打算管咱们这一大家子死活了? 要不是今儿咱们刚好进城瞧瞧四弟,路过你家,都不知道你如今过的什么神仙日子呢! 怎么,咱们这些穷亲戚上门,你是连多余的茶水都舍不得让人上一壶吗?” 周先生也是在村中长大,自认见惯了各种家长里短,也被眼前的一幕幕惊的一愣一愣。 当事人时砚倒是淡定的很,什么都没说,视线从这些人身上一一扫过,锐利,深不可测,让人瞧了便不由自主的瑟缩一下,方才还闹哄哄像菜市场的大厅,莫名安静下来,便是从一进门就啼哭不止的孩子,也止住哭声,躲在老太太怀里不动弹。 来人正是许家一家子,整整齐齐,上到许父许母,下到许老大,许老二,许三丫,许老四,以及许大嫂,还有许大嫂生的宝贝疙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