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
那宋夫人一见柳相思那是极为热情，抓着她的手就不放了，一边拍着她的手背，一边赞道：“怪不得外面都说咱们五姑奶奶是大羽朝的第一美人呢，就这容貌，可真是无人能比，叫我这老婆子都看得挪不开眼去！怪不得皇上亲自赐婚给五姑奶奶和蒋大将军呢！这真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儿！” 这样的奉承话当着杨氏的面说出来，可当真如一个嘴巴抽在她脸上，恨得她直牙痒痒。什么第一美人，柳相思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庶女，还能比得过她的心尖肉雪儿不成？ 端的是她现在麻雀变凤凰了，可还有一句古话叫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呢？早晚有这贱蹄子现了原形的一天！到时候再让这帮人瞧瞧，谁是真凤凰，谁是作怪的小麻雀！ 杨氏尚且如此，柳香雪年纪还小，见那宋夫人一个劲儿的夸柳相思和蒋峥嵘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仿佛所有人都成了柳相思的陪衬就更来气了，绣帕都快被她给扯烂了。 宋夫人却不管其他人，见柳相思羞哒哒的话也说不出来，心中是十分的满意。 这女子容貌是世间少有的，她如此见多识广的人也不曾见过这样的美人，那蒋大将军在成亲之前就为她费了那么多心思，旁人不知，她还能不知道吗？可见是早就被迷的晕头转向了的。再看柳相思的反应，应该是和将军相处十分融洽的。 若是这样……宋夫人一边言语上试探着柳相思，一边在心中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唉，我平生是最爱看容貌美的小姑娘的，一见五姑奶奶这样的美人儿，就恨不能带回家了去给我做媳妇，可惜啊，大将军求得皇上赐了婚，我也只能白看看五姑奶奶眼馋……” 第134章 求娶三小姐 “还是柳太太会调教人，我冷眼瞧着，几个女孩个个都是极好的，让人看了就喜欢。”宋夫人笑眯眯的说道，“要是柳夫人舍得一个女儿给我，咱们两家做了儿女亲家，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柳相思瞪大了眼睛，这位宋夫人，竟是要向柳家提亲！ 宋家虽说在京城算不得什么数得上号的高门大户，可和柳家比起来，那门庭高的不是一丁半点。且听说宋家只有两个嫡子，长子已经成亲，孩子都遍地跑了，那么她肯定是为次子说婚事了。 这次子柳相思也见过，正是在从郑老王妃府上回家时闹得人仰马翻，差点把柳香雪吓尿……咳咳，是吓坏了的那个，人称宋二的纨绔，宋鹏义。 虽说这宋鹏义不成器，可好歹家世在这儿摆着呢，又是嫡出，相对的，宋夫人对柳府这几个庶女必定是瞧不上的了。那么她的目的，只能是那位三小姐，柳香雪咯。 宋夫人的态度这么明确，一屋子的人自是都猜了出来，纷纷看向柳香雪。 她脸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一样，也不顾和宋夫人和杨氏告罪，飞也似的逃出了屋子。 宋夫人却没有怪罪，仍是乐呵呵的。小姑娘家家的，被人当面提了自己的亲事，定是不好意思呢！转了脸去看杨氏，这婚事，还是要看她这个嫡母的。 原本她是看不上柳家的，可要是鹏义能和大将军做了连桥，那可就不一样了。她那个儿子呀，功课上不争气的很，这辈子估计也考不出什么功名回来给她争光了，那就只能走大将军的路子。有大将军的照拂，说不定也能挣个军功回来光耀门楣。 且虽说柳家门第不高，可那柳明是个有才能的，当初是杨氏从中作梗才害得柳明现在不上不下的。现在他成了大将军的岳家，就算是为了抬举新婚妻子，给柳五做脸面，也必定要出力的。有将军大人帮忙，将来也是前途一片光明。 再说那位三小姐看着也是个好的，模样好，不过才见过一两面就把她家那混小子的心给抓在手里了，非求着她上门提亲。 不过这样也好，媳妇能拢得住鹏义，也省得他再出去瞎混。所以宋夫人就特特赶着今日过来柳府，她厚着脸皮借着亲戚的名义来瞧三朝回门的热闹，无非是想看看这柳五和大将军之间相处是否融洽，柳家这门姻亲结的是否值得。 瞧着柳相思满脸的幸福，知道他们小夫妻两个定是恩爱非常的，这才提出了亲事。 宋夫人想着，就凭她宋家这样的家世，求娶柳香雪已是柳府高攀了，杨氏必定是极乐意的。 可谁想那杨氏自来是个心大的，别说宋鹏义人品不咋地，是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小混混，便是他已有了功名，杨氏也未必能瞧得上他！ 要论功名，谁还能高得过她亲侄子杨承之？那可是皇上钦点的状元郎！ 老爷早前就交代过，让她给云州城的哥哥去信，早点将雪儿和承之的婚事定下来。可她就这么一个嫡亲的女儿，连柳相思这个不起眼的庶女都能嫁到将军府去，她更是连侄子都顾不上扔到一边去，牟足了劲一心想给亲生闺女谋个更好的亲事。 心里虽然不大高兴，面上却还是笑呵呵的说道：“香雪还小呢，我和她父亲都想多留她几年……我家这几个闺女，都是我的贴心小棉袄，说实在话，若不是圣旨赐婚，我也舍不得五丫头这么小小年纪就离了我身边去！” 说起这样冠冕堂皇的话，杨氏可是习惯的很，倒是把柳相思给恶心的够呛。 眼观鼻，鼻观心的坐在那儿，也不发表什么意见。反正她现在脱离了杨氏的管辖，杨氏就是再有什么手段也使不到她身上来了。三朝回门也就是走个形式，等再坐些时候，阿嵘自会来接她回去。 或许柳相思自己都没发现，自打有了人撑腰，她莫名就多了些底气。胆子壮了许多，也不用再小心翼翼的看杨氏脸色行事了。 这和有郑老王妃给她做靠山还不一样，那时虽说身边有两位嬷嬷看顾着，可杨氏到底是嫡母，若是想借着身份对她使手段，她还是躲不过。可现在她嫁到了蒋家去，就是蒋家的媳妇了，前面冠了蒋峥嵘的姓，不再是柳家的人，说是回娘家，其实身份和客人是差不多的，自是不用再处处小心提防。 宋夫人见杨氏这是婉拒的意思，就有些不大愿意。能将宋鹏义养成那样混世魔王的性格，宋夫人必定也是个极度溺爱孩子的。天上地下，就自己家儿子最优秀。至于外面那些个天天来告状的……不过是小孩子顽皮罢了，等回头儿成了亲屋里有个知书达理的媳妇管束着，自然也就稳重了。 这杨氏，还真当自己闺女是块宝了？若不是有蒋大将军这一层关系，谁稀罕来你家提亲？ 心里憋着一口气，宋夫人就不再同杨氏说话，继续抓着柳相思问来问去。什么老夫人好不好相处啦，赏了什么东西给他啦，什么大夫人性子极好的，又会持家，叫她跟大夫人身边好好学着，便是学到一两分也是受用不尽的。 林林总总，话题都是围绕着蒋家的。 她这么和柳相思一问一答的，旁人也插不上嘴，杨氏只能在旁边白白看着，倒像是她才是柳相思的嫡母似的。 再说那柳香雪，不仅跑出了杨氏的屋子，更是直接跑回自己的院子里去。屋里桌子上的笸箩里放着她早先绣了一半的荷包，拿起来就捡了个稀碎。 犹不解恨，从衣柜里又掏出两件她平日里极喜欢的、穿惯了的衣服，东一剪刀西一剪刀的发狠了的剪，不过片刻功夫，那些精致的衣物就看不出原样了，地上就剩下一大堆破布头子。 花开和秋意见三小姐这般，都不敢上前去，生怕触了霉头。 自从春暖没了以后，三小姐的脾气可不像原来那么温婉柔和了，谁要是做事不合她的心意了，一顿体罚是少不了的。罚了俸禄倒是小事，只是她们是三小姐身边的大丫鬟，若是也挨了罚，到底是丢了体面。 下人们惯是捧高踩低的，她在小姐面前有脸面，下人们自是对她百般的奉承。可若是她失了小姐的信任，就连那些个粗使的小丫鬟，也是敢不服管束的。 柳香雪发泄一通后，狠狠用袖子将桌上的东西全扫了下去。剪子落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脆响，这回花开不能装隐形人了，若是三小姐不注意，等会儿被剪子戳了脚可不是好玩儿的。 闷声闷响的去拾那剪刀，却被心中有火的柳香雪一脚踢在肩膀上踢了个大跟头。花开甚至不敢去揉跌的生疼的屁股，一声不吭的赶忙爬起来跪在地上。 这时柳香雪才发现自己竟然失了章法，连丫鬟都迁怒了。明知自己做的不该，却拉不下来脸去和花开道歉，脸上的表情十分的狰狞，冷冷的喝道：“滚！都给我滚出去！” 待房间中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她的眼泪才终于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怪不得宋夫人今日会来柳府，原来是来给宋鹏义向她提亲！ 宋鹏义…… 她还记得那个白天，那人借着蒋小将军的名义，将她诱到客栈去，对她……对她…… 他就是个恶魔！ 该下十八层地狱、剥皮、抽筋、下油锅的！ 他、他竟然还敢让他母亲来府里提亲！ 柳香雪禁不住脸色发白……那宋夫人，她是知道她那混账儿子做下的恶事还是不知道？ 想到宋鹏义不过是个不着四六的二混子，他就是个十足的小人，那样的事都做出来了，怎么会辛辛苦苦的为她保密？不到处宣扬就不错了！ 像她哥哥，在云州城时，就曾经把一个米铺家的小姑娘给睡了。之后和那些狐朋狗友出去时还曾挂在嘴上吹嘘，不过三日时间，整个云州城就都传开了。 后来…… 柳香雪隐约有点印象那米铺掌柜的带着女儿去府上找娘亲，可再后来她就不知道如何了，她毕竟是个未出阁的闺女，有些事不适宜知道……只知道那姑娘从此再未在云州城出现过了，那米铺听说也换了东家。 想到自己有可能像当初的柳相思那样成为市井小民的谈资，柳香雪脸上的泪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不行！娘一定不要答应宋夫人的提亲！她不要嫁给那个小人！ 目光不期然瞥到了梳妆台上的镜子，镜中的她脸色煞白，双目含泪，脸上的脂粉也糊得乱七八糟的，竟是她从未有过的狼狈模样。眸中的泪越发汹涌起来，目光也越发的哀怨——在云州城时，她是美名远播，是被誉为观音娘娘转世的柳家三小姐，可如今呢？ 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柳香雪几乎要咬碎一口贝齿，恨恨的想到：千不该、万不该，那日就不该迷了心窍，自以为是蒋小将军约她见面，就毫无戒心的甩开了丫鬟们去赴约！ 第135章 顽石开窍 杨氏原本准备了午膳打算一家子一起用的，可快到了要摆膳的时候柳老爷那边传话来说让杨氏准备一桌饭菜，他和五姑爷就在外间用些酒菜，有些要事相商。 柳相思心中明镜似的，那是蒋峥嵘不耐烦应付柳家内宅的事。他本就是个清冷的性子，是有大志向的人，杨氏这样在内宅作威作福的，在他看来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像当初杨氏敢拖延着他不肯定下婚期，他稍微用些手段，就叫柳明收拾了杨氏一顿，从此在家中束手束脚的，生怕再因着什么事惹得柳明不高兴给她没脸。 杨氏心知丈夫所说的要事或许和他的前程有关，来京城大半年的时间了，就这么耽搁着，朝廷那边也没有个安置的意向。朝中这样的官员多了去了，说是要等待机会补缺，可若是没人说项上一二，就算哪里真的有缺，也不一定能轮得上老爷。而且这肥缺和清水衙门之间，这说道多的去呢！ 虽说如今柳明这不上不下的境况正是蒋峥嵘造成的，可除了蒋峥嵘，却没谁能再帮上一把了，因此柳家还得好吃好喝的供着这位五姑爷。 强压着心中的不悦，命孔妈妈亲自去看着厨房给老爷和五姑爷整治酒菜，万万不可怠慢了。 宋夫人冷眼瞧着，这五姑爷和五姑奶奶自打进了柳府，只五姑奶奶来了内宅和柳夫人说话，五姑爷竟是连面都没露。这日子正是认亲的日子，五姑爷不来拜见，那岂不是连未来岳母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 若是在外面相逢不相识，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了。五姑爷好歹是个大将军，蒋家又是百年望族，就算他不懂，身边总会有年长的管事提醒的。如此看来，竟是他自己不愿的！ 可瞧着五姑奶奶的模样，可瞒不过她这个过来人，小夫妻两个之间必是琴瑟和谐的。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蒋大将军虽说娶了柳家五小姐，可他对五小姐满意，却不一定对柳家满意。 说不定……五小姐可不是杨氏嫡出，杨氏和五小姐不过是面子情罢了。柳家门第低，蒋家分毫没有需要这门姻亲帮扶的地方，大将军他不上也是有的。 她寻思为儿子求娶三小姐正是存了和蒋大将军拉关系的心思，可若是将军他瞧不上柳家，不把柳家放在眼里，那她此举还有什么用？ 幸亏当时柳香雪跑了出去，杨氏话里话外的意思也是婉拒了这门亲事。她还真得好好再观察考虑一下……若是没有蒋家撑着，这满京城的高官勋贵们，谁看得上一个赋闲在家四品知州的女儿啊？ 心里这么想着，宋夫人就更无所顾忌了。就连杨氏都不怎么理会，一心一意的和柳相思说着体己的话。 杨氏气结，却又无处发泄，一口气干了茶杯里的茶水。 宋夫人凉凉瞥了一眼……不愧是从小地方来的没见过世面，饮茶如牛饮。这样的母亲，能教育出什么样体面的嫡女啊？ 看来儿子的亲事真的不能着急，必须得好好考虑一下。 用过了午膳，又和宋夫人说了会话，蒋峥嵘便派了小厮来传话，说是要带着柳相思家去了。柳相思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便和杨氏、宋夫人和几位姐姐辞行。 宋夫人眼睛一亮，便同杨氏说道：“家中还有些事情，在柳府已是叨扰了半日，便也告辞了。我同五姑奶奶一道走，也算有个伴儿。” 杨氏心中正烦着，也不留她。宋夫人和柳相思两个便相携着出了杨氏的院子。 到了外间，蒋峥嵘已经在等她了。宋夫人见此，连忙上前和蒋峥嵘施了一礼。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她有心想为了儿子在蒋大将军跟前美言两句，可蒋峥嵘不过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她便噤若寒蝉，嘴闭的跟蚌一样，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柳相思坐在马车上，看着后面越来越渺小的柳府，放下帘子，软软的依偎在蒋峥嵘身上。 心中说不出的感触，因为这个男人，她不仅脱离了柳府，脱离了杨氏的管辖，甚至可以不用将杨氏放在眼里。反正若是杨氏又一分对她不好，这个男人都会替她找回场子去，叫她更不舒服。 妻子软软的身子伏在他身上，蒋峥嵘浑身俱是一僵，硬的像是他随身的那把坚固无比，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铁剑一样。 他从小习武，十几岁就上了战场，一生中也未曾有过如此时候。 双手就像是无处安放似的，想搂紧了她，又怕自己用力过猛反倒伤了她。 正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愁得他眉头皱的都能夹死一只蚊子的时候，怀里的小儿人忽然动了动，仿佛是为了换个更舒服的姿势，甚至连双手都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这可真是……旁人都怕的怕的要命，就像方才那个宋丞辅家的夫人，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可他只要冷冷的看她一眼，连个不屑的声音都不必，就吓得她几乎站不稳脚。 偏偏这个小丫头，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却像是吃了豹子胆似的，从不怕他，反而敢这么放肆。 可蒋峥嵘却也偏偏就买她的账，对她自然而然的亲近受用的很，心软的一塌糊涂，只想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撑起一片天，让她快快乐乐的生活在自己的荫蔽下，为她遮风挡雨，不叫她受一点伤害，有丝毫的不高兴。 心中琢磨了无数种招式，终于无奈的发现那些伤敌的动作根本不适合用在怀里这个一捏就碎的小姑娘身上。唯有繁而化简，双手轻轻的试探着的搭在了柳相思的腰肢上，见她并无半分难受的表情，他这才放松的喟叹了口气。 要说这世间的事，当真是一物降一物。怀里抱着这么个易碎品，连呼吸都得轻着些。能把指点江山的将军大人给弄到这份上的，也就是柳相思这个小丫头了。 若是叫他手下的将士看到他的这幅模样，只怕都要惊得失去语言能力。可心里却是止不住的高兴熨帖，连脸上的表情也是十分难得的柔和。 他忽然就想起老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