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节
不理他,直到把自己的衣服烘干,他才像是终于回神般,把穿在最外面的明黄色劲衫脱下。 “你猎到的那头鹿呢?”苏墨钰穿好衣服问。 他像是慢半拍般,迟钝道:“在马背上。” 她二话不说,直接钻出山洞,将那只体重不轻的公鹿,拖到了溪边。 从靴筒中拔出匕首,锋利的刀刃,沿着公鹿的腹部,一刀滑下,动作干脆利落。 容蓟在山洞里待了一阵,循着她离开的方向,跟到了小溪边。 他没有靠近她,而是在离她两三丈远的位置站定,看着正在给公鹿放血的苏墨钰。 她知道他在自己身后,但现在没空理会他。 她估摸着,自己和容蓟至少要被困上几天,他手下的人效率若是高些,大概两三天就能出去了,要是效率慢,恐怕十天半个月,都别想离开这里。 要想丰衣足食,只能自己动手,指望他这个比贵公子还是贵公子的家伙,两人都得饿死。 将公鹿处理完毕,她洗干净手,将匕首放回靴筒,擦擦额上的汗,对他招手:“累死我了,你来把这鹿搬回去。” 能这样颐指气使地指挥皇帝,放眼全天下,也就只有她敢这么做了。 他什么都没说,走到溪边,将被她开膛破肚的公鹿背在背上,带回了山洞。 看着将鹿肉切成一块块,穿在树枝上的苏墨钰,他脱口问道:“你会做叫花鸡吗?” 她正忙着穿鹿肉,闻言下意识答道,“会啊,不就是把掏出内脏的野/鸡包裹在泥巴里,然后埋在土里炙烤,等烤熟后,剥开泥巴,野/鸡身上的毛也就跟着泥巴一起剥落,又方便又好吃。” 火光下,他眸底的光泽,似乎也随着火光一起跳了跳:“你是从哪学的?” “这种法子,我们那里的孩子都会,哪需要学啊。”她还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实际上已经心生警戒,绷紧了神经。 这家伙真是无时无刻不在试探自己,一不留神,就有可能中了他的圈套。 他轻声应着,垂着眼皮,似乎有些失望。 这个问题,他曾经也问过她,她说是跟几个狐朋狗友学的,一开始不熟练,多试几次就会了。 将穿好的鹿肉,放在火堆上炙烤,不一会儿,整个山洞中,都弥漫起令人垂涎的香气。 他苦笑一声:“如果你没有与朕一起被困在这里,恐怕朕真的要被饿死了。” 她盯着滋滋冒油的鹿肉,吸了吸口水:“这便证明了,之前皇上救我的决定是正确的,好心有好报,正因为您救了我一命,现在才能穿着干爽的衣物,坐在火堆边,等待即将烤熟的美味鹿肉。” 好心有好报? 他自嘲一笑,他救她,哪里是出于好心呢? 在巨石砸落的瞬间,他原本打算自己一个人先逃离。他没有那么好心,会去在乎一个陌生女子的性命,可是,不知为何,在他准备独自逃离的那一刻,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如果自己不救她,那么,他会后悔一辈子。 就是这突然冒出的奇怪感觉,让他做出了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举动——冒着生命危险,将那个丑陋的契丹公主救下。 或许真如她所说,好心有好报,付出什么,就会得到什么。 可大多时候,好心不一样能得到好报,而恶行也不一定能得到惩罚。 如果真她所说,老天对世人充满怜悯,充满慈悲,那么,死去的人就不该是他的钰儿,而是他。 “哇,真香。”她拿下烤熟的鹿肉,递给他:“喏,你一定饿坏了,吃吧。” 第346章 可怜 他接过,道了声谢谢,低下头去,咬了一小口鹿肉。 没有精心的烹制,精巧的手艺,只不过是野外为了生存,经过简单处理,勉强可以下肚的食物,但不为何,他却有种自己正在吃着人间美味的感觉。 记忆中的某个场景开始回溯,恍然间,他几乎以为,她并没有死,还在自己的身边,陪伴着自己。 苏墨钰可不像他这么感伤,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吃饱肚子,吃饱了,才能有足够的力量抵御夜间的寒冷。 取下一块鹿肉,开始大快朵颐,吃了一半,抬头见他望着手中的鹿肉发呆,于是问:“怎么了?不和胃口?”不和胃口也没办法,这荒郊野岭的,到哪去给他找十几道工序烹饪出来的宫廷佳肴?有的吃就不错了。 他摇了摇头,又低头咬了口鹿肉:“朕只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些事情。” 她没有追问,只是指了指火堆上的另一块鹿肉:“以前的事情有什么好想的,抓紧现在此时最重要的,还有一块,你一会儿吃了。”她随意擦了擦油汪汪的嘴巴,转身找了个背风的地方躺下:“我困了,先睡会儿。” 看着手中的鹿肉,他忽而苦笑一声。 自己贵为九五之尊,万民之主,到头来,却还要一个小女人来照顾,面对现下这种境况,竟乱了手脚,不知所措,反而是这位契丹公主,心性稳重,不论怎样麻烦的境遇,应对起来,都能游刃有余。 “朕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契丹人会尊称你为索玉克娜了。”他将剩下的鹿肉吃完,在她对面的一处岩壁旁躺下。 原本只是自言自语的一句话,没指望她能回答,谁知听听到她低缓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明显的困顿:“那是他们夸张了,我根本称不上是女神。”女鬼还差不多,一抹从异世而来的鬼魂。 “你救了整个高海城的百姓,女神也做不到这个地步。” 她挪了挪身子,虽然自己一向适应能力不错,在哪里都不会觉得陌生,但睡在山洞还是第一次,尤其身后还躺着她以为一生都不会再见的人,能睡着才有鬼了。 “其实,我不是为了救那些无辜百姓,我是为了救自己。” “是么?” “是啊,只有杀了邱言,契丹最后的防线才能保住,只有保住防线,王庭才能安全,我才能逍遥自在地做我的公主。”她翻过身来,目光正好与他相对:“你觉得我这么做,是不是很自私?” 他看着她,这样就算自私的话?那自己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