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退到墙角跟的高文泽立马怂了，不敢再说话，抖着两条腿，仿佛高天祎说得是他的腿似的。 高天祎走进房间，因为高文泽的话不由的眯眼缓下脚步，眯眼打量趴在床上的纤瘦白皙的毫无存在感的石如水。 如果不是石如水肩头的血色和他黑色的头发映在洁白的大床上造成的强烈反差，他真的以为，在那里的，只有一团空气。 高天祎突然想起石如水刚见到他时说的话，他哑着嗓子哭泣着对他说：天祎，我现在的心疼的我感觉自己快要死掉了，求求你，求你帮我救救我的孩子。 而现在这个人正奄奄一息的趴在他床上。 高天祎脸上的表情僵硬了几秒，一直因为激情而跳的过快的心脏，终于第一次为床上的那个人，而疼跳起来。 高天祎走到床边，轻轻的翻过石如水的身体，看着他瓷白的被烙满红痕的上身，看着他那张面无表情的麻木的脸，看他被咬的血肉模糊的唇瓣。 看他像是没有生命、没有温度的躯壳一样，目光松散着，不知看向何处。 “水水，”高天祎俯身啄了下石如水的唇：“我……弄疼你了吗？” 许久之后，石如水的瞳孔才动了动，望进高天祎眼眸深处，勾唇笑的一如从前妖艳：“天祎，我不是个尸体啊，怎么可能会不疼？” 高天祎嘴角颤抖了下，从前他……都会说不疼的。 “可是……”石如水裹着水汽的眼睛，微微眯起，喘了一口气道：“没关系，只要你帮我救孩子，你想怎样都行。” 高天祎觉得，这是他人生中听到的最为残忍的话，此时的石如水仿佛手持一柄钝刀，在一层层片着他的心头肉。 他目光直直的盯着石如水看了大约一分钟，终于沉默的拉起毛毯盖住他：“你大中午的跑来，一定没吃饭吧，我一会让人给你端饭上来。” 说完高天祎就把睡衣放在石如水床头，最后摸了摸他的额头：“等着，我一定帮你救出那个孩子。” 接下来，足足五个小时，石如水没有再见到高天祎，中间他接到一次高天祎的来电，是在下午五点多的时候，高天祎说查到那个接绑.架案的犯罪团伙了。 中间，苏沐又和苏影通了两次电话，打完电话后都来电告诉他了，还说高天祎四点钟的时候派了人找到景志轩交代了一些事情。 其中苏沐和苏影的第二次电话，是在两个小时前，苏沐还特意录了下来发给他听，算是一种安慰。 下午七点钟的时候，当石如水揣着惴惴不安的心脏，等着苏沐和苏影再一次通完电话给他来电汇报的时候，高天祎就风风火火的踢开房门大步走来：“水水，找到孩子被绑架的确切位置了，我的人正在往那边赶。” 第41章 傍晚, 七点二十。 苏沐蜷着膝盖缩在床头, 被景志轩换上了纯棉睡衣后，那大而宽松的衣料皱巴巴的贴在他纤瘦的身躯上，越发使他看上去楚楚可怜。 此时他两手放在膝盖上, 紧紧攥住手机，眼睛一霎不霎的盯着手机荧屏上跳跃着的已经记得滚瓜烂熟的却令他感到寒意的电话号码。 “宝宝, ”苏沐听到苏影叫了一声粑粑后，梗着脖子轻声问：“饿了吗？” “不饿。”苏影奶声奶气的声音隔着两个手机话筒传来, 虽然还是清脆的很，但是明显没有五点多的那通电话听上去精神饱满, “叔叔有给我吃小饼干。” “……嗯。”苏沐默默抽泣了一声, 语气里带着微笑：“宝宝不要着急哦, 一定要乖乖等爸爸。” “好哒。”苏影发出孩童般的笑声：“大熊叔叔说要出去给我买小龙虾，粑粑, 我可以吃小龙虾吗？” “……当然。”苏沐紧紧抱住手机大气儿也不敢喘, “既然叔叔给宝宝吃小龙虾了, 宝宝就乖乖要听叔叔话好不好。” “嗯, 可是, 粑粑，外面天黑了吗？”苏影突然大声问道：“要吃晚饭那是不是天已经天黑了, 叔叔说土房子外面有大灰狼, 我不敢出去看。” “……”苏沐大喘了一口气, 就听到方傲东提醒挂电话的声音, 连忙大声道：“宝宝, 先乖乖吃晚饭哦，粑粑一会儿再给你打电话。” 第五通电话，方傲东是在非常微妙的情况下接的，只对苏沐说了一句今天再给你打一次电话的机会，晚上十点再打，就直接挂断了。 苏沐看着中断通话的手机荧屏，满脑子回忆着苏影说过的话：大熊叔叔，小龙虾，土房子。 苏沐独自抚养苏影四年多，很清楚自己的孩子智商极高，这些话里一定有想要传达他的信息。 今天下午，景志轩努力保持镇定，他已经确定mosuil公司内部有出卖他的人，所以下午开了两场会议，其中一场提出资金周转，并公开说明要投入苏方公司两个亿，最后在几个高层的强烈反对下，拥有决断权的景志轩表示先投入一个亿。 听到这个消息的方傲东自然不满意，但好歹也算是达成了目的，他一边语气恶毒的威胁苏沐，一边佯装不知道实情的跑到mosuil一脸狗腿的邀请景志轩吃饭求合作。 景志轩‘推辞’不掉，就一脸不耐的让方傲东先到公司员工餐厅等着，一会一边吃饭，一边聊注资合作后的股权分配问题。 整个过程，景志轩深切表现出了一种临过门媳妇对百般阻挠婚事的小姑子的不满！gt 苏沐打完电话下床走往景志轩的总裁办公室，正好遇到匆匆而来的魏子城，听魏子城说明了景志轩的情况之后，苏沐拿出景志轩给他的手机打电话给石如水。 为了安全起见，他打的不是石如水的手机号码，而是打到高天祎留给石如水的手机上，最近两通电话都是。 要知道，没人手机防护系统比高天祎的还强大。 而这边儿焦躁等待已久的石如水，正盯着屏幕上的时间读秒的时候，突然，一声巨响，石如水就看到踢开房门的高天祎风风火火的走过来：“水水，找到孩子被绑架的确切位置了，我的人正在往那边赶。” 石如水在苏沐来电之前，听到了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孩子……”靠坐在床头的石如水一听，手机‘噗通’一声掉在洁白的毯子上，猛地起身往走到床侧的高天祎身边靠拢，再次确定高天祎口中的消息：“找到了？” “是，”石如水因为虚弱，起身后是趴跪的动作，身体因急切而向前一倒，被高天祎弓身接个正着：“锁定了位置，我已经派了一百多号人过去搜了。” 石如水提到嗓口的心脏又咯噔下坠了一下：“不是确定位置了吗？” “呼吸，别太急，听我说。”高天祎心疼的望着石如水蓦然瞪大的眼睛，大手安抚的摸了下他的额头，并习惯性的往上拢起石如水额前的发丝，石如水额头右侧靠近发际线的位置一条三厘米长的疤痕就这样毫无征兆的映入高天祎的眼底，他心脏像被猫抓了一下似得，指腹轻轻摩擦上那道浅色疤痕，用心解释：“位置是确定了，在北五屯老产业区，但那一块是个产业废弃区，有两个十几年前废弃的化肥厂，还有一个几年前倒闭的大窑厂，房舍比较密集，搞不好还有地下室，现在天又半黑不黑，肯定要下功夫搜查，不过你放心，派过去的人都是训练过的，不会引起对方注意，快的话半小时就能搜到。” “好……”石如水的身子一下子软了，声音从喉咙深处，第一句回应高天祎，第二句传达给自己的心：“……好。” “我听文泽说你下午没吃饭，”高天祎低头亲了下石如水额头上的那道疤，暂时压制住情绪，双手抱在石如水的后背坐到床侧：“我刚才已经吩咐人准备了粥和菜，等你吃完饭他们应该就找到孩子了。” “天祎，”石如水一听，猛然抬头，望着高天祎：“现在带我过去，现在带我过去好不好？” “你过去做什么！”高天祎眉毛一横，厉声道：“我已经吩咐过那些人，一见到孩子就立马给你带回来，你就在这儿乖乖等着吧！” “不行！”石如水用力握住高天祎的手，含着眼泪哀求道：“小影毕竟是个孩子，遭遇绑架后，再被一群陌生人带走，肯定会留下心理创伤的，何况……被救之前会经历什么样的场面，会不会吓到孩子，会不会……”会不会伤着孩子，说着说着，石如水的唇抖得说不下去了。 高天祎眯了眯眼睛，挑高的剑眉放下来。 “求你，”石如水知道，高天祎出现这个表情的时候，就是松动了：“天祎，求你。” “好，”高天祎握了握石如水的腰肢，俯身亲吻着他的耳垂道：“那你先吃饭，吃了饭我就带你过去。” 石如水的眼泪无声无息的，一从眼中溢出来，就瞬间落在了高天祎胸前的衣服上：“我真的吃不下，天祎，我现在感觉心脏都被挖空了，哪里能吃得下东西？” “那……”高天祎到底是心疼了，叹息一声，勾起石如水的下巴，温柔道：“那你亲我一口。” 石如水一听，毫不犹豫的用抖颤的手扒住高天祎的肩膀凑上去：“啾~” “真够磨人的！”高天祎猛地握住石如水的后脑勺把人拉高，加深了这一吻。 石如水的上衣被高天祎撕裂两处，但是高天祎这里没有适合他的衣服，石如水就穿上了破掉的衣服，外面披了件高天祎的半休闲西装外套。 穿在石如水身上的西装外套，尺寸大的吓人，很能激起高天祎的保护欲。 石如水从床上下来后，每走一步下边儿就撕裂的疼痛，但他除了身体虚弱外未曾表露半分，他刚跟着高天祎走出房间，苏沐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石如水把确定了苏影位置的消息告诉苏沐之后，苏沐当即就滑倒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虽然还没救出儿子，但是憋了一下午的情绪终于忍不住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尤其是他告诉石如水提到了产业区，化肥厂和大窑厂之后，两人的消息一对接一合计确定了小影就在窑厂后，苏沐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但是方傲东现在在公司，他又被人跟梢，孩子还没安全解救前，他不能像石如水一样立马赶往北区窑厂，这让他心里难受的仿佛被一万只蚂蚁啃食一样。 总感觉对不起孩子，从一开始，到现在！ 不过，还好，有如水。 这一刻，苏沐心中充满无限感激，从孩子丢的那一刻，他内心就没有燃起一丝丝责怪石如水的意思，如今石如水能为了他的孩子这么拼命，他怎能不感动。 其实今天下午和石如水通第二次电话的时候，他就隐约感到了，石如水去找了他一直躲避的人。 毕竟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了两年多，石如水是带着孩子跑路的，又藏的那么深，半年前出门还戴帽子戴口罩的全副武装，可见他躲避的人一定不一般。 景志轩是在和方傲东迂回当中，接到高天祎来电的，说是孩子已经被成功解救，因为现场有过打斗害怕对孩子造成心理影响，让他带苏沐也尽快赶往北五屯老窑厂。 这时，近八点，天刚刚黑透。 景志轩当即让人控制住方傲东，应苏沐的要求，骑了魏子城的宝马摩托一路往目的地狂飙。 干这一票绑架案的绑匪一共有六个人，都是常犯。 他们绑了人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何况是个小毛孩子，当这件事就是看两天孩子然后交人拿钱这么简单，所以也没有真正为难苏影。 尤其是六个人中厉害的角色都到隔壁的小土房子里摆个简易桌蹲到地上搓麻将了，两个软蛋一点儿的就和苏影一个屋子，百无聊赖的扮演着‘好叔叔’。 其中一个软蛋绑匪以前是干偷鸡摸狗的事情，干绑.架是第二次，绑小孩是第一次，此人三十岁出头刚娶上老婆不久，超喜欢小孩，正在和老婆搞备孕，如今绑个小孩总害怕破了什么戒老天爷不赐给他孩子，所以，从在这儿破土房子里接到小影开始，就对小影格外温柔，真真像是一个‘好叔叔’。 苏影也会讨喜，装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嘴巴甜的像蜜糖，天擦黑，一说肚子饿想吃饭，‘好叔叔’立马就应声出去买晚饭了。 可是即便如此，清楚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苏影，怎么可能会不怕？！ 苏影是在吃小龙虾的时候，高天祎派的人消无声息的步入房中，然后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情况下，两个人分别把绑匪的脑袋摁在大虾盆里，苏影则被另一个敏捷的抱进怀中。 其实这是对苏影的一种保护，但是苏影连受惊吓，嘴里的虾肉飞出去的同时，眼泪一下子被惊了出来。 还未赶到目的地的高天祎一接到电话，听手下说孩子被成功解救了，当下吁了一口气，接着问了下孩子的情况，对方看了看苏影红着鼻子还在抽泣，就回答说孩子没受伤，但心理情况不太好，高天祎就蹙眉交代对方一定不要强行碰孩子，接下来石如水就抱着手机和苏影一边说着话，一边往目的地狂飙。 石如水在见到苏影的那一刻，高悬的心才真正的往肚子里落，尤其他抱过苏影的一瞬间，小家伙瘪着嘴双手绕到他脖子上，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声：“小粑粑～呜呜呜……” 石如水的眼泪一下子激涌出来，很久都没能止住。 毕竟一起朝昔相处两年多，即便一年前石如水和苏沐商量着让彼此的孩子也喊对方为粑粑的时候，苏影很高冷的哼了石如水一鼻子；即便平日里，石如水和苏影说上三言两语就会拌嘴吵架，有时候能一天不搭理对方；即便苏沐离开的那一晚，石如水和苏影互相嫌弃了一整个晚上…… 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刻，苏影紧紧攥住石如水的衣服，把小脑袋深深埋在石如水胸口寻求安全感，浑身颤抖着呜咽着委委屈屈的连声叫着石如水小粑粑，全世界好像就只爱石如水一个似的。 石如水紧紧抱住苏影，低头亲吻小家伙的头发，这是苏影第一次叫他小粑粑，一叫就是声声不停息，叫的他心里头滴血似的疼。 大约过了几分钟，石如水和苏影的情绪都稍稍平缓，石如水才意识到他不知何时竟被高天祎抱在怀里，连看似被他抱在怀里的苏影重量也不在他身上。 当苏影的小脑袋从他怀里探出来，看了看高天祎后再看向他，对上苏影带着一点天真一点询问的目光，石如水的脸庞猛地发了烫。 石如水窘迫的在高天祎怀中向后退了退，可惜他的力量值在碰触到高天祎坚实的手臂时就化为零了，他只得乞求似的望着高天祎，嚅嗫着嘴唇开口道：“我……我给沐沐打个电话。” 一听到石如水提起那个小对食，高天祎烙在石如水腰上的钢铁般的手臂又强硬几分：“刚才那边已经打来电话，我替你接了，说十分钟内就赶到。” “……好。”石如水咬了下唇，心中琢磨着刚利用完人该怎么‘和气’的一脚把人踹开：“那我先抱我儿子坐车里等他大粑粑。” “！！！”高天祎感觉自己脑门连着‘砰、砰’挨了两枪，差点没气晕，他一脸阴鸷的朝石如水脸上喷两口恶气，抱过石如水怀里的苏影，转身就出了土房子。 景志轩带着苏沐一赶到，苏沐利索的从摩托后座跳下来，动作从未如此敏捷，并很快奔到废窑厂正中的人群前。 高天祎这次动用的人比较多，安排后续自然也会比较麻烦，他此刻正站在定制的越野车前，右手以保护之姿放在后座的车顶边沿，食指温柔敲打的同时，声音威严的对手下交代善后工作。 “请问……”苏沐望着高天祎，那张充满男人刚阳味的脸虽然很有型，但倾斜的暗灯之下，那脸上连成一线的眉骨、鼻梁、下巴和喉结，张显的透出如刀锋般的冷厉冷厉的弧线，一看就是个狠角色。 石如水求的，就是这么一个人吗？ 苏沐身子颤抖了一下，这个人远远看一眼，都会让人觉得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