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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因为这样,十方自幼时便对自己的身世充满了矛盾。 他不止一次地想过,自己为什么这么倒霉,要和大周人沾上关系?若他只是个大宴人,那该多好! 今日他是第一次从京城以外的百姓嘴里,听到关于大周人的事情。 这里的百姓远离京城,并不知道那么多京城的事情,甚至对大周也没有太深的了解。他们知道的只是大周十数年前与大宴打过仗,这些年一直相安无事,两国的商队会来往,百姓也会来往。 所以在他们眼里,大周并不是敌国,而是邻国。 邻国的百姓来定福县生活,在他们看来是很寻常的事情。 “我对大周人的事情知道的也不多,来往的也就是老田他们几个。”那管事的道:“你要是感兴趣,回头去问老六吧,他与大周人来往的多,与老田也熟。” 十方一怔,问道:“老六也是大周人?” “他不是,他媳妇儿是。”管事的道:“不过前些日子老六出了趟远门,他媳妇儿还有两个孩子都让官兵赶出了城,老六昨天回来之后就出城去找了,也不知找到了没有。” 十方闻言心底一沉,开口问道:“老六的两个孩子……多大?” “一个七八岁,一个十来岁吧?”那管事笑了笑,感慨道:“没几年工夫都是半大孩子了,长得真快。” 十方闻言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那日从废墟里扒出来的那两个孩子的尸体,看着身量确实就是七八岁和十来岁的样子。若真这么巧,那老六岂不是……十方不忍再想下去,只觉心下一片凄然。 “他人呢?一直没回来?”十方问道。 管事的闻言朝伙计问了几句,开口道:“说昨晚似乎是回来了一趟,但是估计没找着人,看起来挺失落的。” 十方:…… 他突然想到了那坟前的纸钱,心中生出了一丝不大好的预感。 城外那些尸体的事情,虽然被张县令压下来了,暂时没有传开,可当日所有的官兵和在场的几个百姓都知道事情的始末。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老六万一从谁那里得知了事情的真相,经受不住打击,也不知会不会寻了短见。 “你知道老六住哪儿吗?咱们去他家里一趟。”十方朝老田道。 老田点了点头,又朝那管事的打了个手势,这才跟着十方离开。 十方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朝那管事的问道:“老六长什么样子?” “个字高高的,留了胡子,额头上之前被炮仗炸伤过,有一块伤疤,还挺明显的。”那管事的道。 十方闻言点了点头,朝那管事的道了谢,这才离开。 老六的家离那作坊不太远,想来是这些年一直在作坊里做工,所以便将宅子置在了不远处,方便他来回。 众人到了门口见门没有上锁,老田上前拍了几下,便推门进去了。 这宅子不算太大,但收拾的很妥帖,看得出老六的妻子应该是个很会持家的人。 “没人。”时九进去看了一圈,朝十方道。 “院子里有大雨过后踩过的痕迹,应该是昨日他回来的时候踩的。”十方开口道:“离开的时候没锁门,是因为匆忙之间忘了,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陈兴旺不解地问道:“什么别的原因?” 十方拧了拧眉道:“不打算回来了……” “不会吧?”陈兴旺道。 但他随即一想,也不是没有可能。 妻子和孩子骤然之间都糟了难,任谁一时之间恐怕都难以接受。 十方四处看了看,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开口问道:“你们有没有闻到硫磺的味道?” “是不是方才在那个作坊里沾上了?”陈兴旺说着抬脚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底。 时九闻言四处看了看,开口道:“我也闻到了。” 老田到底是在那个作坊里待过,对这气味更为熟悉,他闻言四处闻了一圈,最后走到堂屋里翻出了一个倒扣着的簸箕。众人仔细一看,那簸箕上沾着硫磺的粉末,簸箕周围还有散落的其他粉末,看着像是硝石。 “你们从前在作坊里做工,会把这种东西带回家吗?”十方问道。 老田闻言忙摇了摇头,这种东西说白了还挺危险的,一般人不会带回家的。 十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和时九对视了一眼。 时九是刺客出身,对这种事情比较敏感,开口道:“这东西不仅能做爆竹,还能做土火药。” “他做土火药做什么?”陈兴旺问道。 “还能做什么?”时九开口道:“试想一下,一个人出了趟远门,回来发现妻子和孩子都让赶出了城外,找过去的时候发现人都没了。这事儿换了谁恐怕都不能善罢甘休,定然要出出气才行。” 陈兴旺不解道:“他难道要做了火药炸山?” “此事虽是塌方所致,但将他们赶出城外的人却是张县令。”十方开口道。 “他要炸死张县令?”陈兴旺惊道。 “不知道是不是,但总归有这个可能。”十方开口道。 事已至此,他们当即也不敢再多逗留,匆匆去了县衙。 此事张县令如何且不说,若老六当真去做了这件事,自己肯定是活不成了。届时万一再没控制住药量,伤及了无辜之人,那可就真难以收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