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节
于是她给自家定了八个名额——万家四个,许家四个。 她的这一番考虑,猫大王在一旁听了个究竟,不由赞叹又欣慰:不知不觉的,玉儿也长进了。 第143章 救命 八月初五一过,贵妃就开了钱匣子开始在宫里遍赏宫人,到了初十二那天,各宫都已经发完赏钱,也领到了月饼。连在宫里的各条甬道和御花园里做洒扫活的杂役们都每人多得了半个月的月俸。 再有,虽说还不能听戏,可杂耍说书之类的却是尽可以的,于是漱芳斋和倦勤斋还有慈宁花园那边的小戏台也开门下锁,热闹起来。 下面的人热闹,上面的人也没闲着,这回宫里的中秋宴皇上太后都不在,贵妃头一回真挑大梁,心里是小心加小心,就怕出错丢面,光是领宴那天的膳食单子她就拟了好几遍。 贵妃忙,德妃也不清闲,七格格身子一向就弱,这一换季她就又病了,低烧咳嗽了好几天,德妃一边守着小女儿养病,一边还要为大女儿五格格年后去园子里住做准备。 五格格的蒙语说得不算好,在骑马上也是个生手,去了园子后一要挨着太后住,二要和姐姐们天天骑马,去之前的这四个月里要学要练的东西可多着了。 至于荣妃,她也忙,忙着一门心思的吃斋念佛。 自从前年内务府彻底惹恼了皇上,她的日子就不好过了,虽然随着内务府的老底被掀得干干净净,马佳家好像也没那么显眼了。 要论贪墨,管着打牲和工程的都虞司营造司那是最贪的,要论胆大妄为,内务府那边都敢买通里外好给皇子皇女们下毒了。 可谁叫马佳家是第一个被抓的典型了,包衣们又格外喜欢联姻,这下可好,后面陆续被抓的内务府的大小‘世家’那是家家都能和马佳家扯上点关系。 以往弄来的好处有你的一份,这会的罪名自然也有你的一份,总不能去攀扯还没倒霉的乌雅家、董家吧,这样一来二去的,等内务府的贪墨渎职案差得差不多的时候,和马佳家有关的黑料已经厚得能当锅底使了。 就凭这些黑料,马佳家的人死十回都不够死的,也就是去年入秋那会,荣妃一面气恨的咒骂踩着她家勉强脱身的乌雅家和董家,一面就已经哭着在想,身边哪两个奴才适合放出宫去,给马佳家一家老小收尸兼守坟的。 结果这时,皇上明察秋毫的开恩了。 当初,康熙用马佳家的事为由开始整束内务府的,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把内务府从上到下的清理和整顿后,到这时他终于感觉满意了,却是要以施恩和安抚告结此事了。 于是,作为祸首的马佳家又得沐皇恩,甩脱了黑锅底子不说,连原本的罪名也轻判了不少。在荣妃出生的那一房,男丁里只有一个被砍头的,其余的,最重的一个也就判了个终生流配宁古塔罢了。乌雅家和董家却是受了皇上的斥责,该罚的罚该贬的贬,两家最后不比马佳家好多少。 知道这些事后,荣妃喜不自胜,先前她心里早已不指望皇上会顾忌到她,就一心去想,马佳家的人都没了也好,三阿哥和二格格以后少受些牵累……可谁知道到了最后,皇上还是饶过了她家。 看着马佳家在悬崖边上站了小两年,这时终于能下坡了,荣妃心里是又喜又愁——从今往后,马佳家可就彻底变成三阿哥的累赘了,又自觉自己在皇上面前只怕是把最后一点脸面都给用光了,于是欢喜过后,她倒是比苦熬那会还要谨小慎微。 在宫里,做什么都可能出错,关起门来抄经念佛却是不会错的,所以,皇贵妃得势时,贵妃就是活菩萨,而这时,荣妃却是接了她的班,做起任事不管只抄经念佛的活菩萨了。 说完荣妃这边,再说安端二嫔。 说起来,中秋前两人本来是很清闲的,随着心意打赏完长春宫里的低位宫妃,也就等着过节了。 可谁知道,临到中秋前,长春宫里就出了一件大事! 按着两人的排位,安嫔住前院,端嫔住后院,而后院里除了住着端嫔带来的庆答应和两个官女子绿菊黄梅,还住着六个答应两个官女子和三个常在。至于曾经的僖嫔喜贵人,早就搬去前院好好的伺候安嫔了。 这么多人,那自然是住得挤挤挨挨。 除了三个老常在住得宽裕些,能单独住一间,屋子虽然小,但寝间以外好歹还能隔出个见客的位置,其他的人就都只能合住了——四个官女子合住一个梢间,答应们则两两合住一间,只有讨端嫔喜欢的庆答应能一人住一间。 八月十四的下午,双答应拿着她才绣好的一块绢帕去了庆答应的右梢间。 一进去,她就跪下来,抱着庆答应的腿哭道:“求姐姐救我一命吧!” 庆答应给吓了一跳,一边宫女小兰和小蝶去守着门,一边就去扶双答应。 双答应不肯起来,只哭着哀求庆答应救她一命。 庆答应心里有些好笑,就她这么一个不见天日的老答应又能捅出什么大篓子来,最多不过就是这几天去漱芳斋听说书时,嘴巴不严得罪了人,或者不小心在那里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东西。 可这几天热得反常,天天都是十足的秋老虎,别说主位娘娘们了,连贵人们都没谁去漱芳斋啊。 觉得奇怪,又知道双答应既然跪下了就不会轻易起来,庆答应索性就道:“双妹妹你也别太着急,有什么事先和我说说吧,” 双答应立刻白着脸道:“牛答应疯了!她疯了!” 庆答应听得一愣,她是知道的,牛答应和双答应合住一屋,以前好得很,最近半年却不知怎么的,两人变得水火不相容的,动不动就吵嘴,要不是手里实在没余钱,双答应只怕早就想法挪屋子了。 所以,双答应这是不想出钱,想借着闹事换屋子?庆答应不由好笑道:“牛答应疯了?可昨天我还见她去和娘娘请安的。” 双答应脸青唇白的道:“可她怀孕了,还非说自己得了皇上的临幸!” 什么?! 庆答应的脸僵了,牛答应自然没有被皇上召幸过,可她却怀孕了!天呀,她是和谁做出了丑事,还胆大包天到连孽种都怀上了! 庆答应吓出了一背的冷汗,气急败坏的推了双答应一把:“这种事你竟然来和我说,你想害死我吗!” 双答应被她推得歪倒在地,嘴里却喃喃道:“我也是被牛答应害的呀。” 不久,牛答应就被余姑姑带去了前院,一个经验丰富还会把脉的老嬷嬷把她脱了个精光,一番检查后才去和安嫔端嫔回了话——牛氏的肚子应该有三个月了。 三个月?安嫔抱着一丝希望道:“皇上是五月中才去的园子,也许咱们该去查查敬事房那边……”也许就和牛氏自己说的那样,她真就在御花园里伺候了皇上一回。 端嫔断然道:“不能去查,要是惊动了顾问行,那就更不好收拾了。” 安嫔苦笑道:“你没听牛氏的那个宫女秋水说吗,肚子一涨起来,牛氏就跟疯了似的,不止和同屋的双答应说自己怀上龙胎了,前两天还在漱芳斋里和钟粹宫的王答应借钱,直说她肚子疼,要吃些好补药才行。” 肚子疼,却要吃补药?她这么乱说话,不惹那个王答应怀疑才怪。 端嫔觉得头痛欲裂,谁能想到牛氏能有这么傻这么疯,先是被双答应随口一挑唆,就往死里饿自己,等饿瘦了,觉得自己不比万琳琅差了,就学着风言风语里的话尽挑着清早和傍晚往御花园里跑。 早在咸福宫之前,万琳琅就在御花园的角落里被皇上看见过,却是惊鸿一瞥就入了皇上的眼,然后皇上才专为她去了趟咸福宫……居然真有人会信这种不着边际的话! 皇上逛御花园,那从来都是被好几十个人前呼后拥着的,如此声势,路上别说遇见万氏这么个大活人了,就是遇见她养的那只小黑猫,只怕不出半天功夫,也就传出风声去了。 牛氏尽挑没人的时候往御花园跑,时间久了终于是撞上鬼了,就在五月里,她又一大早去了园子,走累了人往亭子里一坐,却叫跟着伺候的宫女秋水去暖房给她摘花戴。 御花园靠着神武门,亲军营和护卫营的侍卫可都在那里交接换班……等秋水回去时,什么丑事都已经完了,秋水吓得要死不活,牛氏却非说是皇上才在亭子里幸了她。然后呢,她就怀上了! 第144章 偷笑 到底是谁祸害了牛氏,是亲军营和护卫营的侍卫?牛氏又为什么非说是皇上,难道会是哪个宗室或者是御前侍卫…… 这种恶心事端嫔和安嫔想都不愿意多想,那人是谁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长春宫绝对不能出现秽乱宫闱的事! 于是两人先就叫余姑姑和老嬷嬷一起去处理牛氏的肚子。然后是牛氏身边的两个宫女并一个太监,还有知情的庆答应和双答应,这五人都得先看管起来。 端嫔叹了口气,“等牛氏的肚子消了,先让她病着吧,将养几天看不出痕迹了,再送她上路。” 端嫔也是心虚,其实就牛氏一个小小的答应,便是报了急病猝死,太医也只会看几眼就走,哪里会仔细的查看。 安嫔心里也虚,就道:“为防万一,咱们最好派个人跟着灵车出宫。” 端嫔点点头。 想了下,安嫔语气很重的道:“董妹妹,这事绝不可外传!后院那边你可得处理干净了,别再出岔子。” 牛答应是后院的人,出了这种事,安嫔心里难免怪罪上端嫔。 端嫔连忙起身一脸歉意的给安嫔倒茶请罪,等安嫔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她才仔细的道:“伺候牛氏的宫女太监还好办,庆答应和双答应却是不能立马跟着她去的,真一连病死三个答应,怕是反而更显眼。姐姐且放心,我再不会让她们两个出院子的,至于以后……” 没往下再说,端嫔只抿了下嘴角,却是又说起了钟粹宫的那个王答应。“还好,她是内务府的包衣出身。姐姐放心,我自有办法让她忘了牛氏的话。” 见她身段放得足够低,话说得又很有把握,安嫔这才缓了脸色,道:“好妹妹,那就照你说的办吧。” 两人想得虽好,可事情会这么顺利吗? 隔天,也就是康熙二十七年的中秋。 虽然皇上和太后都不在宫里,但礼不可废,贵妃一大早就领着宫妃们先去了乾清宫,后又去了慈宁宫,对着大殿里无人的宝座恭敬的请了安。 因为定的是巳时四刻(早上十点)开宴,等请完安贵妃还能回翊坤宫里休息一会。她穿着吉服,也不能躺下休息,就坐在榻上,一边由着人掐肩揉脚,一边闭着眼听宁姑姑回事。 宁姑姑先回了慈宁宫的事,那边已经做好开宴的准备了,座位,膳食,轮班伺候的奴才,还有足够精彩的杂艺和说书表演……林林总总的安排都再三确认过了。 等贵妃听完满意的点了头,她才又说起了其他事。给十阿哥准备的游园用的东西已经全送去园子了。德妃那边刚派人来请假,说是七格格清早起来就咳嗽得很…… 歇到巳时二刻(早上九点半),贵妃才起身去了慈宁宫。 领宴的感觉格外的好,太后不在,淑慧公主也不在……连皇上都不在,大殿里她高坐在宝座上,再无须看谁的脸色,无论是宫妃们还有外命妇们都只能俯首帖耳。 不用喝酒,贵妃就有些醉了。很快午时到了,心情好,围在宝座前献殷勤的人又实在多,她不觉就喝多了茶水,便起身去了官房一趟。 弥漫着熏香的官房里,贵妃让两个宫女一前一后的替她高高提起吉服的下摆,小心的用了回马桶,又对镜开始整理妆容。这时,官房外,神色慌张的宁姑姑已经急得轻声叫门了。 等门一打开,她便闪身进去,和贵妃说了一件事——喜贵人,对,就是曾经的僖嫔一头撞死在慈宁宫后面的小佛堂里了。 什么?!还沉浸在难言的陶醉感里的贵妃一下子就清醒了,她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宁姑姑跪在她脚边,浑身颤抖的道:“喜贵人是半个时辰前突然从大殿里出来找到奴婢的,她和奴婢说她有很要紧的事。奴婢本不想理会她,可想着毕竟是在慈宁宫里,要是她闹起来,怕是要惊动苏麻喇姑…… 等到了小佛堂,喜贵人突然就大声嚷嚷起来,说、说长春宫已经成了个见不得人的腌渣地方,后院的牛答应和人做了秽乱之事,连肚子里都有了,安嫔和端嫔却是到昨天才给牛答应喝了打胎药。” 贵妃听得膛目结舌,可更让她吃惊的话后面还有—— “喜贵人还说,她、她也被……” 贵妃的眼睛瞪大了,难道连喜贵人也……宁姑姑咽了咽口水,才艰难的道:“被安嫔欺负了。安嫔先是叫她日日洗脚伺候,她先是苦苦的忍了,可后来安嫔变本加厉,竟让她用身子给她暖脚,然后又……” “够了!”贵妃猛地一摆手,“这些话还有其他人听到吗?”她急声问道。 这是个蠢问题,喜贵人选在小佛堂里撞死自己不就是因为那里常年都为太皇太后烧着香吗? 守着小佛堂给太皇太后上香祈福如今可是慈宁宫里的一大美差,活少清闲不说,进小佛堂上香的贵人们也不会吝惜赏钱。 被她这么一问,宁姑姑脸色发青的不敢说话,却是从怀里掏了个东西出来,道:“喜贵人在撞柱子前,把这个丢在地上了。” 贵妃接过来一看,两个巴掌大的方绢上写满已经干涸发乌的血字,这是喜贵人写的血书。 可贵妃是知道的,喜贵人是个胸无点墨的人,认字都认得不多,这血书是有人帮她写的啊,能帮她写一份,就能帮她写十份,长春宫的事瞒不住了…… 喜贵人赫舍里氏和安嫔斗了这么多年,最后却落到安嫔的手里任这个敌人掐在手心里搓揉,她这么二话不说的一头撞死在慈宁宫里,是想拉着安嫔一起去死啊。 也许,什么牛答应被打胎的事,喜贵人被安嫔拉着磨镜的事,都是喜贵人自己编造的,可她这么一死,事情就再也说不明白了。 想到这里,贵妃只觉头昏眼花浑身无力,脚下一虚人就昏了过去。 “娘娘!”宁姑姑慌忙扑倒在地,垫在了她的身下。官房里的其他奴才也全部围了上来。 被抬上小榻后,掐人中擦鼻烟,好不容易贵妃才睁眼了。勉强喝了两口参汤,她就喘着气交代道:“赶紧把苏麻喇姑叫来,再和荣妃德妃说一声,就说本宫不小心污了衣服,让她们俩别担心,代本宫多陪陪裕亲王福晋她们。” 只片刻,苏麻喇姑就匆匆赶来,贵妃脸色雪白,抖着声和她道:“宫里居然出了这种事,我是没脸再管宫务了,只求皇上责罚。可此时就报上去,怕是扰了皇上的兴致。我想着,一来还没审过安嫔和端嫔,二来园子那边明儿才游园……” 怕苏麻喇姑急着去向皇上报信,不愿意配合自己,贵妃边说边就一脸恳求的看着她。 真是风云变幻,刚才还在大殿里尽显尊贵的贵妃娘娘一转眼就惨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