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我……我们……” “你们是想要……”陆南石指了指乐萱表姐,“她步姚姗姗的后尘,还是想让乐家步秦家的后尘?不过乐家可没秦家的底子。怕是都撑不了三天吧?” 乐母三人整张脸白了又白,“你听错了。我们什么也没说,我们就是和乐萱扯扯家常。时间太晚了,我们坐飞机赶过来,也累了,该回去休息了。” “对,我们要休息了。” “我们这就走。马上走。” 几乎是窜逃地速度离开。 看着自己的亲人前一秒还对自己颐指气使,后一秒却如此狼狈,乐萱没觉得高兴,反而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她还记得给陆南石道谢:“谢谢你。” 陆南石眼神却望着乐母离去的方向,“抱歉,我可能不应该这么说。但我真的很疑惑,也很好奇,她是你妈?亲妈?” 乐萱偏过脸,没让陆南石看到她眼角滑落的泪水,嘲讽一笑,“是!亲妈!” “你确定?” 乐萱点头,“我确定。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其实我自己也怀疑过,我到底是不是他们的女儿,所以我曾经背着他们,取了标本去做过亲子鉴定。结果,我确实是。” 想到乐萱奇怪的面相,陆南石更奇怪了。 乐萱一叹,“我妈刚才的话你听到了?” 陆南石神色闪了闪,“你妈说你害死了哥哥,害死了弟弟?嗯,我听到了。抱歉,不是偷听。我刚好进停车场,车子就在那边。” 乐萱找了个位子,直接坐在了电梯口的台阶上,面露疲惫。 “我的事,我想苏恒应该告诉过你一些,我出生的时候,还有一个双胞胎哥哥,可惜没保住。” 陆南石点头。 乐萱又说:“但还有一点是苏恒也不知道的。我三四岁的时候,我妈又怀过一次。四五个月的时候,我在家里玩滚弹珠。有一颗滚到楼梯旁。我妈刚好下楼梯,踩到了弹珠,摔了下去。孩子没了,是个已经成型的男婴。我妈也因此大出血,摘除了子宫才能保命。” 乐萱再次偏过头。 “我爸妈之前虽然对我龙凤胎哥哥的事情有点不高兴,但态度并不像现在这样恶劣。可这件事后,我妈精神状态就不太好了。我爸很爱我妈。爱到为了妻子可以不要孩子的地步。 我妈因为我弄成这样,他恨我。这些年,其实比起我妈的脾气外显,什么都放在脸上,更让人难受的是我爸的漠视。他就当我不存在一样,看我的眼神像是看仇人。” 陆南石讶然,“可你也说了,你当时才三四岁。你不懂,不知道,甚至没有这样的危险意识。也没有人制止你在那里玩弹珠。” 乐萱捂着脸,半晌,抬起头来,她没有回应陆南石的话,而是问道:“你会玄门道法,那么你知道人是有轮回的,对吗?” 陆南石没明白过来,她突然的转移话题是什么意思,答道:“是!” “那么你觉得前世与今生会不会有什么关联,你能帮人找回前世的记忆吗?” 陆南石皱眉,“其实我一直觉得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或许从天道轮回的角度来说,确实有关联,有因果。但人的命数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前世如何,即便知道了又怎样?与其追究前世,不如过好今生。” 乐萱一愣,呆呆地,沉默了许久。然后,她站起身来,“抱歉,耽误你这么长时间。不打扰你休息了。谢谢你的开导。” 转身,她在离开前,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 贺医生,我想继续之前的催眠疗程。 第61章 玄门大赛(1) 昏暗的巷道,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拖着疲惫的身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她的步履缓慢,仿佛脚坠千斤。她衣衫褴褛,面容憔悴。 腊月的寒夜里,她穿得十分单薄,伸出手臂抱紧了自己,想要借此寻求一点温暖。可惜,没有用。 砰…… 她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好冷,好冷!家就在前方三百米处,她还能看到那扇破旧的大门,可她走不到了。 她低低一嗤,其实,走到了又怎么样呢?家里空荡荡的,一点人气都没有,这个世上已没有让她留恋的东西。她的父母将她赶出了家门,她的爱人卷了全部钱财跟别人跑了,还有她的孩子…… 她的手哆哆嗦嗦地抚上小腹,这里,本该有个孩子的。可一月前也没了。 她看着血液从她的身体里流出,看着她的孩子一点点离她而去。 慢慢地,她的眼角划过一滴泪珠。 朦胧间,她眼前好像出现了一个人影,他白衣翩迁,器宇轩昂。那是她梦中的人。在梦中,他曾手把手教她练剑,亲自泡茶给她喝,纵容她的无礼与任性。可她从来没有看清过他的样貌。 但这次,她似乎模糊地看到了他的轮廓,那个轮廓越来越清晰,可就在此时,她的视线开始模糊,她想要睁开眼睛,却再也睁不开了。 隔了一条街的城隍庙热闹非凡,今日是上元节。人们欢天喜地,孩子们追逐嬉闹。没有人知道,此时的小巷里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哦,即便知道,那也和他们没有关系。 女人死了,举目无亲,竟是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心理咨询室。 乐萱惊坐起来,浑身颤抖,那股寒意像是蔓延到灵魂里的,以至于她醒了,依旧觉得十分冰冷。 她颤抖着,双手抱膝,将自己圈成一个团缩在沙发上。 太痛苦了!实在是太痛苦了! 贺衍起身,倒了杯热水递给她,“暖暖身体吧!” 乐萱接过来,捧在手心,却并没有觉得多暖和。但心绪总算一点点恢复过来。 贺衍重新坐下,端着病历记录本,在上面写下这次的情况。 “乐小姐。这次还是和前几次一样吗?” 乐萱眼睫颤了颤,微微颔首。一样的。在这几次的催眠中,她像是回到了前几世。可很奇怪,每一世刚出生时,她的家境应该都还算是不错的。虽不至于都是千金小姐,却也没投胎到穷苦人家。 但,每一世,她都不得父母喜欢,后面总会因为各种原因与家庭断绝。每一世,她都曾经历爱情,但不论他们爱的是深是浅,最终都会被爱人背叛。每一世,她都无子无女。每一世,她都没有活过三十岁。 她想要的,都不会得到。而她所得到的,或者曾拥有的,也终归会失去。 她每一世的人生,都是一场悲剧。区别只在于悲剧的形式和确切的剧情。 而比照这一世的现状,她想,如果没有意外,她依旧会走上这条路。 “那么,乐小姐,你还好吗?” 不好,很不好!但乐萱没有说,她抬起头,朝贺衍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乐小姐,你确定,你还要继续吗?” 乐萱神色闪了闪,这是她第七次经历催眠。之前已经有过六次,在这六次催眠后,她差点崩溃了。她休息了好些天才缓过来。而即便如此,她还是斩钉截铁道:“要!” 她要继续。至少她要看到那个会在她每一世的梦境里出现,尤其在死时总会让她看到的人的样子。 那是她决定接受催眠的根源。 贺衍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下的眼镜深邃如渊。 “乐小姐,不瞒你说。我深信我自己的催眠技术。但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相信有轮回。你怎么知道你见到的种种前世,不是我刻意输入你脑子里的记忆?” 乐萱一怔,“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无冤无仇吗?”这几个字在贺衍的舌尖打了个转,“乐小姐,或许是你什么地方得罪过我,而你不知道;又或者我是疯子,就想在你身上试试我的技术呢?” 乐萱轻轻一笑,摇了摇头。 她确信,那些绝不会是虚构的,不存在的。因为她能真切的感知每一世中自己的情感。尤其,对于那个人,她这辈子的梦里也曾经出现过。而最近出现的尤为频繁。 见她如此,贺衍没有再问,从手边的抽屉里拿出一瓶药递给她,“每天睡前吃一粒就好。有助于你的睡眠质量。好了乐小姐,这次的治疗到此结束。下次,你……” 乐萱抢先道:“下次我还会再来。麻烦贺医生了!” “不客气。” 待得乐萱走出诊疗室。贺衍嘴角勾起一抹邪笑,他拿出一颗玻璃球,丢进旁边的玻璃瓶子里。瓶子里本已有六颗,这是第七颗。 就在第七颗玻璃球落下去时,与其他六颗相撞,玻璃球散发出一阵光亮,每一颗球体里展现出一幅幅画面,那是乐萱前几世的人生。 贺衍手指轻轻敲击在玻璃瓶上,隔着瓶壁看着里面的场景,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两千多年,九十九次轮回转世,但愿你将这一切重新经历完后,还能撑得住。” 叮,叮。 手指敲击在玻璃瓶上的声音好听而清脆,贺衍嘴角的笑意逐渐扩大。他将手收回来,玻璃球内的画面瞬间消失,光芒黯淡下去,又恢复了原本普通的玻璃球的模样。 贺衍走到窗前,看向苍穹。 “朝无,当初你没有杀她,我总以为是你对她情根深种,心慈手软。可如今看来,你是对的。杀人不过头点地。蚀心才是最折磨。” ******** 时间一天天过去。《食肆》以一周两集的频率播放着,在第三周结束后,口碑达到巅峰,某瓣评分高达9.0。这是近几年电视剧市场上非常罕见的。 而此时的拍摄也已经进入了尾声。 《食肆》一共六个故事,每个故事两集,一共十二集。分六周播出,如今第三周的播放结束,马上进入第四周,而由于后期制作还需要时间的原因,虽说是边拍边播,但却并非完全同步。拍摄的进度自然是要快一些的。 片场。 陆南石看着前方的乐萱陷入沉思。 乐萱最近不太对劲。她的情绪波动很大,但很奇怪的,她在一次次的低潮中,痛苦,绝望,可同时却又带着对某件事情的希冀与期待,让她的眼睛里放出一种夺目的亮光。 她在努力朝它靠拢,拼尽自己的一切力量。 陆南石不知道“它”是什么,但他感觉到,对于奔向“它”,乐萱是愉悦的。 当然,他也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就好像在第一次遇见乐萱时那股莫名其妙地似曾相识的感觉一样。每一次看到她痛苦,他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口的复杂感觉。尤其是那天在停车场,乐母对乐萱的轻蔑,逼迫,鄙夷。他的心突然地痛了一下。 陆南石转头问杜小平:“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杜小平大感讶异,或者说是震惊。他眼珠子乱转,止不住地去瞄乐萱,内心澎湃着。 啊啊啊啊,小少爷恋爱了!这么大的事,是不是要赶紧和陆总报备? 一见他这模样,陆南石已猜了个大概,无奈道:“不许告诉我爸。能不要整天见风就是雨,脑洞突破天际吗?这跟乐萱没什么关系。我就是纯粹好奇!” 杜小平嗤鼻,没关系还总是偷瞄人家?当他瞎呢! 但毕竟是小老板,不说了,不说了!这点眼力见他还是有的。 “喜欢一个人很简单啊!看不到她的时候,会想她;她开心的时候,你会开心;她不开心的时候,你也会不开心;她受了委屈,被人欺负,你会止不住想为她出头。反正就是你见不得她不好,想把全世界最好的给她。” 陆南石想了想,前两项,完全没有。后一项,也没有。停车场那天,之所以挺身而出,更多地是不想再招一个姚姗姗一样的麻烦,想直接把这个可能扼杀在摇篮里。还有一部分他自己也不明白的情绪。因为不明白,所以想问一问。 但他确定,那不是见不得她不好。 这让他觉得更奇怪了。乐萱身上似乎充满了诡异。她的面相与命数,以及面对他时,他莫名其妙出现地本不该存在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