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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出身未捷身先死

    第一更。

    ——

    荀贞率兵方过巨鹿任县,还没到大陆泽,前方传来了一道州府急报。

    “杨氏县失陷,张牛角进兵瘿陶。褚飞燕率步骑万余入巨鹿,与张牛角合兵。”

    这是急报的前半截,后半截是王芬的命令。

    他命令荀贞火速驰援瘿陶,进击张牛角、褚飞燕。

    “这是乱命啊!中尉,断然不能遵奉。”

    说话的徐福。为了锻炼徐福、许季的军事能力,荀贞这次出征把他俩也带上了。

    对王芬的这道命令,宣康也强烈反对,他说道:“我部只有三千步骑,只打张牛角的话还可以,但如今褚飞燕已与张牛角会合,贼兵远多於我,这仗怎么打?方伯这是让咱们去送死啊!……,中尉,在给方伯的上书中,你不是说了么?如果褚飞燕与张牛角合兵,则上策是咱们先分兵北上常山,以此调褚飞燕回师,然后再击张牛角,方伯在回文里不也同意了中尉的此策么?却为何又变卦了?怎么又令我部进击张牛角、褚飞燕的联军?”

    戏志才留在了邯郸,军中的首席谋士现在是荀攸。

    荀贞蹙眉询问荀攸:“公达,你怎么看?”

    “方伯怕是慌了神了。”

    高邑、杨氏、瘿陶三个县在地理上成鼎足之势,杨氏在高邑的东北边,瘿陶在高邑的东南边,三县彼此相隔均是二三十里。杨氏一丢,就等於是三个鼎足断了一个,瘿陶如果再丢,那么高邑就难保了。如只有张牛角一部,高邑和瘿陶或许还可以彼此声援,支撑一段时间,可是现在多了一个褚飞燕,瘿陶和高邑已难支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自身的安全受到威胁,王芬自保尚且不及,又哪里还顾得上荀贞此前的上书和荀贞部的安危?

    荀贞心道:“褚飞燕、张牛角初起时,王芬坐守高邑,不肯弃城走,我还以为他是个有胆识的人,却没料到……。”没料到王芬不仅相信方术,而且事到临头出昏招。

    他说道:“慌了神也好,没慌神也好,军令在此,该如何应对?”

    张牛角、褚飞燕这一合兵,他们的兵力已达到至少三万余人,荀贞部只有三千步骑,如果冒然进击,后果堪忧。荀贞是不想接受王芬这道军令的,可不接受也不行,不接受就是违令。

    两难的选择。

    荀攸说道:“方伯的军令不能不从。我部可先进军至瘿陶城外,与贼垒隔河相对,如此,一来可以呼应瘿陶城内的守军,以观贼势,待机而动,二来也可使贼兵不敢改击高邑。”

    瘿陶城南有条河叫泜水,离瘿陶最近处只有十来里地。荀攸说的“与贼垒隔河相对”指的就是在泜水南岸筑营。王芬之所以出此“乱命”,十有八九是因为担忧褚飞燕、张牛角进攻高邑,既然如此,那就看住张牛角、褚飞燕,不让他俩进攻高邑。

    荀贞点头说道:“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在任县休整了一夜,次日上午,全军开拔,继续北上。

    前行十余里,渡过渚水,绕过大陆泽,复行七八里,在距离泜水还有十几里地的时候,天已近暮,荀贞令全军停下,一面就地筑营,一面遣斥候潜赴瘿陶城外打探战情。

    当天晚上,三更时分,斥候络绎归来。

    综合他们得来的情报,褚飞燕、张牛角两部合兵以后,褚飞燕奉张牛角为帅,甘居副手,他二人目前没有改击高邑的意图,正在日夜不息地猛攻瘿陶,并且他两人应是已知荀贞带部将到,在汥水北岸布置了数千人马,防止荀贞渡河。

    “贼兵共有多少?”

    “绕城连营,内外三重,旗帜如林,火光燎天,人声马鸣十里外可清晰听闻,少说三万人。”

    “除在泜水北岸布置了人马外,在别的地方还布置有人马么?”

    “在瘿陶与高邑间,亦布置了数千人马,观其旗号,是由一个叫杨凤的贼渠帅统带的。”

    “杨凤?……叔敬,你可听说过此人?”

    叔敬是岑竦的字。岑竦恭谨地起身,摇了摇头,躬身答道:“下吏不曾听闻。”

    “老迁,你可知此人?”

    蔡迁就是黄髯,他是黄巾余部,又在黑山里当了多半年的大贼,此次起兵的各路人马的底细他大多清楚,因此荀贞把他带在了身边,以备咨询。他答道:“迁被旧部劫持时,听过此人的名字,他好像是中山人,是张牛角的朋党,颇有勇名。”

    荀贞笑对荀攸说道:“张牛角、褚飞燕虽是贼寇,用兵倒是仔细,不但防着咱们奔袭,还防止高邑救援瘿陶。看来,他们对瘿陶是志在必得。”

    荀攸颔首称是,问那几个斥候:“张牛角、褚飞燕部的战力如何?”

    一个斥候答道:“较之黄巾精锐有不如,较之普通黄巾则胜之。”

    张牛角、褚飞燕的部众多是山贼,和如广宗死士这样的黄巾精锐比起来肯定不如,但与由百姓组成的普通黄巾相比,其战斗力上却是要胜之的。

    又一个斥候答道:“小人潜伏城外,观战许久,贼兵的攻城虽无章法,但贼渠帅张牛角、褚飞燕轮番上阵、身先士卒、十分悍勇,在他们的带动下,贼兵的攻势还是很猛烈的。”

    “张牛角、褚飞燕身先士卒?”荀贞笑对帐中诸人说道,“倒也不愧对他两人的绰号。”

    牛角者,意指能攻坚摧强,如牛角一样的坚硬锐利。飞燕不必说了,意指轻捷剽悍。

    如论武勇,帐中诸人是哪个也不肯自甘其后的,刘邓、典韦、江禽、李骧等,包括高素,又有哪个不是以武勇出名或者自以为武勇的?众人哈哈大笑,对张牛角、褚飞燕意甚不屑。

    得了斥候打探来的第一手情报,荀贞心里有了底。

    次日上午,吃过早饭,首遣李骧先行,荀贞自带中军继之,陈到统兵殿后,三千步骑进至汦水南岸。

    瘿陶一带河网密布,数十里方圆里有五六条较大的河水,北有位处在瘿陶与杨氏之间的洨水、济水,南有分布在瘿陶和任县之间的汦水、渚水等数河,而且南边还有冀州最大的一个湖泽,即大陆泽。

    这个地理环境是不利进行大规模作战的。

    这也是为什么荀贞在得知杨氏失陷,张牛角、褚飞燕合兵一处、进围瘿陶后,不愿意服从王芬的命令,与张牛角、褚飞燕短兵相接的一个缘故。

    如果战事失利,荀贞部连撤退都没有地方撤退,不管是向南、还是向西、又或是向东,到处都有河。前有河阻,后有追兵,这就是全军覆灭的前奏。

    可能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褚飞燕、张牛角猜出了荀贞有顾虑,所以在明知荀贞率部抵达到汦水南岸的情况下,依然猛攻瘿陶不停。

    这就形成了一个奇怪的局面。

    汦水南岸,荀贞部三千步骑筑营造垒,按兵不动,汦水北岸,最南边是数千张牛角、褚飞燕部的驻兵,与荀贞部隔河相望,数里之外就是热火朝天的瘿陶战场。

    驻军南岸了三天,荀贞这一天登上高地,遥望北岸瘿陶,看了多时,又转顾对岸的贼兵。

    “咦?公达,你看,对岸的贼兵似乎有点异常。”

    荀攸望去,见对岸贼营里不时有骑马的小帅奔驰出入,相比前两天,营里乱了很多。他说道:“是有点异常,莫非贼营出了什么事情?”

    “我部又没有渡河,贼营能出何事?”

    “要不然就是张牛角、褚飞燕攻城不利,故此召诸贼小帅军议。”

    “有可能。”

    荀贞望着纷乱的贼营,心道:“现在如是晚上,对岸的贼营这么乱,却是一个我部渡河击之的良机。”他抚着短髭望了会儿,开口说道,“公达,我部已筑营北岸三天了,不能再按兵不动了啊。”

    “中尉的意思是?”

    “方伯命令我等驰援瘿陶,我与巨鹿太守郭典去年同在皇甫将军帐下效力,也算有旧,去年我还给他写了封信,请他照顾樊阿,而今我等既然来了,总不能在这儿做个看客。”边儿上没有外人,荀贞实话直话,“……话传出去,会很不好听的。”

    上有刺史的军令,近有瘿陶的友军守城奋战,荀贞如果只是在汦水南岸做个看客,传出去必然会有损他的声名。

    “话虽是如此说,但就眼下这局面,地利在贼不在我,我部如是冒进,恐会失利啊。”荀攸遥指汦水,“别的不说,就说这条汦水,我部就不好渡过。”

    对岸有数千贼兵把守,这条河的确不易渡。

    “三千步骑渡河固然不易,但如果人数少点?”

    “中尉是说?”

    “选个三二百的精锐,趁夜渡之,不求多大的战果,只要能起到骚扰对岸贼兵的作用即可。”

    荀攸笑了起来,说道:“原来中尉打的是这个主意。”

    明知局面对己方不利,荀贞当然不会强渡寻死,可如果坐观又会对名声不利,所以干脆派个三二百人潜渡到河对岸去,骚扰对岸的贼兵一番然后再回来。这样一来,既避免了失利,同时也“遵从”了王芬的军令。

    “你觉得如何?”

    “我看行。”

    荀贞、荀攸相对一笑。

    两人商量已定,从高地下来,回到营中,召来诸将,荀贞正待下令,外边来了一个斥候。

    “报!”

    “何事如此仓急?”

    “张牛角死了。”

    “什么?”

    “张牛角率众攻城时中了流矢,伤重而死。”

    “什么时候的事儿?”

    “两个时辰前。”

    荀贞立刻想到了刚才在高地上时见到的贼营乱像,说道:“难怪对岸贼营纷乱!”他心思电转,霍然起身,转头处,荀攸也站起了身,两人相顾对视,不用言语,俱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了对方的心思。

    荀攸喜上眉梢,说道:“中尉,此天赐良机!”

    荀贞哈哈大笑,说道:“瘿陶解围就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