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重新趴回坟头的许璇更加诧异困惑了。 宋湛是谁她不认识，但是说到十岁那年救过的三个男孩儿，她记忆犹新，临终前的那段日子，她没少梦见那时候的情形，只是每次到最后都是以噩梦惊醒结束。 那个个子最高的男孩儿叫宋湛？隐形富豪？ 呵，现在知道又如何？还有什么意义？ 许雪说的什么他不肯爱上她？她不是结婚了么？不是连儿子都生了么？ 这么多年来，许雪虽然不曾回过那坡村，但她或许是写信或是有其他途径捎回来消息，父母偶尔会提及她的近况，比如她生了儿子，比如她过的非常幸福。 即便许雪已经成为豪门千金，他们一家三口的日子依然过的拮据，因为父母说人家许雪过回了属于她自己的生活，他们一家不应该成为她的负担，就算她给钱，他们也不会要，不能占人家便宜。 收回思绪，许雪刚刚说的什么他不爱她，不肯娶她，那孩子又是谁的？莫非许雪和别的男人结了婚？ 真是被搞糊涂了。 不过她没糊涂多久，许雪为她解了疑。 “我爱宋湛，爱死了他，可他就是不肯和我结婚，你不知道吧，你那个亲哥哥居然是个gay，他之所以对我好，不过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无法为许家传宗接代，只能靠我，为了稳固我在许家的地位，我不得不去国外找的精子受孕，将来，许家全都是我的，是我儿子的！” 许雪刚刚还燃起希望的眸子很快又黯淡下去。 “可惜我爱的人不爱我，为了让他爱上我，为了让他绝对找不到你，我不得不对你动手脚。我不敢回来看望父母，生怕被人跟踪找到家里，被别人发现我原来是个冒牌货。我整日担惊受怕，所以我实在没办法，我只能让你死！我让爸妈在你的碗里下药，让你慢性中毒，只有你死了，我以后的日子才能高枕无忧……” 许雪完全不顾坟包上许璇的反应，自顾自继续说着。 而此时的许璇已经无暇去考虑什么逻辑什么事实，她被听到的一切震怒了！ 她都听到了什么？ 她本不该只活到三十岁，她是被下了药中毒而死！ 原本属于她的人生被冒名霸占！ 她被霸占的不止是她的身份、家世，还包括她救过的那个人！ 或许，她原本应该可以享受到爱情的，可这一切因为那一家人的欺瞒全都离自己远去。 不止她这个便宜妹妹知道真相，她的父母，哦，不，她的养父养母全都知道真相，但是他们全都瞒着她，还帮着他们的女儿给她投毒！ 何其歹毒残忍的一家人！ 许璇不记得许雪在坟前待了多久，有一句没一句的，也没有记住许雪再说过多少惊天秘密，她只觉得此时她若是有头发的话，一定全部都竖了起来，发顶应该还冒着浓烟，甚至有火苗窜出来也说不定！ 生而为人，怎么可以这般卑鄙无耻！残忍狞恶！ 枉她过去的三十年里，一直陷入自责和内疚中，因为自己的一意孤行，让阿爸受伤成了残疾，那名受伤的警察虽说抢救了回来，但年纪轻轻只能做内勤工作，再也上不了一线，因为留下了后遗症。 这三十年来，她甘愿守在这个小地方，照顾父母，村里的年轻人纷纷去往大城市打工赚钱，好几个女孩子嫁到了大城市，成家立业生活幸福。 而她，只能将羡慕深深藏在心底，因为她觉得这就是她的命，也是她应该承担的责任。 许璇缓缓转过身，其实也不算转身，因为她根本看不到自己的身体，不过是一个视角而已。 自己土坟包后面是父母的合葬墓穴，那里立着她当时为他们立的墓碑，因为她觉得这是她作为女儿能为他们尽的最后一个孝心，虽然算不上什么上好的石材，却也花去了她当时一半的积蓄。 呵！ 呵呵！ 许璇突然觉得自己这一生就像个笑话！是被许家三口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大笑话！ 看吧，就因为他们一家对她有养育之恩，所以她不止做牛做马偿还恩情，还贡献出了自己原本的家世和真正的亲人，将他们的亲情错付给一个根本不可能回报的蛇蝎心肠的女人！ 蛇蝎心肠？ 对！蛇蝎心肠！ 仿佛那块墓碑之下埋藏着一窝蛇蝎！ 恶心至极！ 若不是被罩在这个无形罩子里，许璇真想跳过去刨了那坟墓，把那对夫妻的骨灰盒挖出来看看，那里现在是不是一窝蛇蝎！ 许璇的心情再也回不到许雪来之前的那种怡然自得了。 那时候她一心以为自己是下凡渡劫的神仙，只等时间一到，她就要回天上去的。 那时候的她不吃不喝不渴不饿，完全是神仙境界，就算自己除了一个视角，完全看不到身体的任何部位，却仍像是身躯完整似的，时常假装后脑勺枕着自己的手臂，翘起二郎腿仰躺在土坟包顶上，似乎都能看到自己翘起二郎腿的脚丫子有节奏的颠晃。 若不是听到了这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她还是那个快乐逍遥的活神仙！因为她还能看到这虽偏僻却秀美的河山。 如今呢？ 她哪里还是什么神仙？如果她这样还算是神仙，那这个神仙大概是犯了天庭所有的戒规，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底层永不翻身那种吧。 此时的许璇除了愤怒就是懊悔，真后悔曾经为了那样一家人赔上了自己的一生，亿万分的后悔啊！ 如果不是因为家里没钱，她怎么会为了省钱给妹妹上学而断了自己的学业，凭她的成绩考上大学不是问题。 如今想想，家里或许并非没钱供她上学，完全有可能是那一家蛇蝎心肠的阴谋。 他们担心她读了书、考上大学，走出这个小山村会坏了他们的大计。 如果上天能再给她一次重活的机会，她一定要为自己活一回！ 麻蛋！这一生太憋屈了！ 印象里，上一次完全随自己的心活的恣意洒脱还是十岁那年解救被拐儿童的时候，那次之后，她就成了许家的罪人，越来越失去了自我，到最后，完全是为了他们而活。 许璇再次飞起来，飞到自己所能飞到的最高点，在这半山坡上，她能看到夕阳映射下橙红的晚霞映红了天际。 多少次，她想象着在那晚霞之上便是她即将回去的天庭仙界，那里美不胜收，一想到就要回到那个地方，她便觉得隐忍卑微的这一生也算值得。 可如今，值得？值得个屁！若能再活一回，她定要活成自己想成为的模样！ 现在的许璇已经不再想象自己不久的将来会要回去仙界的神仙了，突然一下子没了期待，那些愤懑、那些懊悔、那些不甘，占据了她的整颗心，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许雪，呵，我看她也没好到哪去，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看起来像个精神病，怎么样，偷来的人生没那么好过吧？ 有钱又怎么样？看到你过的不快乐，我就放心了。 许璇这些日子一直不断的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尽量不让自己去回想这一世的不痛快，如若不知道这些真相便也罢了，现在知道了，就不应该再让自己继续遭受那些痛苦回忆带来的折磨，不值得！ 这一世她也不算没有任何收获，至少她很会说服自己接受自己必须要接受的一切，随遇而安，让自己的心里好过些。 一晃又几个月过去，许璇想象着自己翘起二郎腿，仰躺在坟头杂草上。 唉，自己当真是可怜又凄惨，死了快一年了，坟头草已经长了一茬又一茬，品种也是越来越多样，只可惜，连个烧纸的人都没有。 还好自己没去阴曹地府，否则，活着的时候穷光蛋一个，死了还是个穷鬼，名副其实的穷鬼！ 再次深深后悔当初怎么就没过过属于自己的生活，怎么就没找个人谈个恋爱结个婚生个孩子！ 倘若再给她一次重活的机会，她一定结婚生子，生很多很多个孩子，男男女女，篮球队算什么，足球队最好！ “沙……沙……沙……” 难得在这里听到不一样的声音，就好像沙漠里的行者看见绿洲的机会一样渺茫。 村民们都知道这一带是许家的茔盘，大家都有忌讳，遇到坟地绕路走，难道是许雪那个蛇蝎女人又来了？ 莫非上次还有没说完的秘密？ 抬眸徕向来人方向，羊肠小径尽头不一会儿摇摇晃晃冒出个脑袋，很快，那人的脸露了出来，这个人许璇认得——村长。 村长并非单独一个人，在他身后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那男人的长相看不清楚，因为许璇的视线已经被他架在鼻梁上的超大墨镜吸引了去。 那男人是谁？许璇不认识。 村长和那男人站在距离土坟包大约二十多米的地方，中间没有树木，只是杂草，视线一览无遗。 许璇看到村长站定后，抬手指向自己的坟包，朝身侧的男人说着什么，那男人也抬手指了指自己这边，张嘴说着什么，村长点头，两人又说了几句，村长转身离开。 许璇内心充满好奇，随着男人一步步沉妥的朝自己走来，她上下打量这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