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俗套的救命,而是快逃。
新加坡,中央烧伤医院隔离室。 百叶窗外天光大亮,又是那个梦。 但厉骞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将这种梦称之为噩梦。 还是那栋老旧的居民楼,但充斥他眼前的画面已经没有了谢芸芸死亡前的影像。 玫瑰色的窗帘上下摆动,竟然吹来凉爽的夜风,跛脚的绿色电风扇搁在地上,房间内目光所及之处都是老旧和腐朽,但那张窄小的木床上不同,他看到自己正在环抱着怀里的人,肌肉虬结,用力耸动身体。 腹肌拍打臀瓣。 汤曼青的身体白得几乎发光,两条长腿折迭起来,顺从地盘绕在他的腰际,大敞腿心迎接他的冲撞。一下两下叁下,每一次,她都会给予身上人回应,叫得绵绵软软。 性器与窄穴的湿吻声很色,喘息和呻吟更甚。 但不只是生机勃勃的交媾而已,因为汤曼青还会在他做得好的时候,扬起桃粉面颊,嘟起饱满的唇瓣,在他耳边轻轻说一句爱他。 吻像雨点般落下,他从她拧起又舒展的眉心闻到湿漉漉的睫毛,挺翘的鼻尖和灵活的软舌,肩膀,锁骨,肘侧,乳尖,厉骞的吻那么急,像是知道自己来不及。 真的有在用意念努力延长前半段的美梦,可是很快,他都没要够,画面一转,他已经要忍不住捂住嘴巴用力咳嗦。 浓烟先是从门缝下钻进来,等到厉骞发现不妙用尽全力撞开自家的房门时,过道内的火势已经烧到半人高。 门外则站着全副武装,正在泼洒汽油的厉长平。 还不到下班时间,楼中只有没有尖叫,哭喊,燃烧声更是细微到极致,只有浓烟滚滚和点亮人脸的通红火光,好像剧情倒转的恐怖片。 厉骞回过头一眼就看到地上用来反锁房门的锁链。 有人故意纵火,不惜烧毁整栋楼,而目标则是这个时间会在家里的汤曼青! 厉长平回头看到是他,手中的塑料桶“咣当”掉在地上,来不及告诉儿子,自己是作为父亲来救赎他,就被厉骞一拳打倒在地。 力量太大,防毒面具飞出去,牙齿都脱落,竟然歪头一口血水顺着嘴中喷出。 老骨头还能不能禁得住更多?厉长平十分怀疑自己要死掉。 好在第二拳还未落下,厉骞就听到楼下有小女孩呼救的声音,一把松开厉长平的领口,他都不顾自己肩膀被烫伤,立刻就要起身下楼去救无关紧要的人。 咳嗦两声而已,但脚下的厉长平终于找到自己声音,他一把抱住厉骞的脚腕,嘶声喊叫:“爸爸是在帮你!我们现在这么惨,都是这些婊子害的!放心,简芳洲这个贱人害你,已经被我做掉,现在我只要再做掉向警方举报我们的内鬼,我们父子又可以重新来过。” 生怕厉骞不信,他像只蛆虫在地上蠕动,舔着一张老脸进一步解释自己的计划,“我们可以先从云城过去老挝,然后再去找王志超。” “对,王志超,你和他见过面的,那么多次!只有你可以毫发无损的回来,以你们的交情,他会帮助我们!” “阿骞!一切都还有机会。” 说不清心里是厌恶居多还是同情更甚,没想过,有朝一日,高高在上的厉长平也会变成一介疯子,他是怎样才能从王志超手里活着回来?难道厉长平都不知道吗? 竟然还谈什么交情。 原来不是每个上等人都天生拥有处事不惊的气魄,剥开那层物质的钢筋外壳看看,内里竟然也会是这种精神失常的可怜虫。 胳膊拧不过大腿,厉骞蹬掉他手臂后迅速来到叁楼。 大概是怕汤曼青死得不够透,厉长平竟然给每一户内里有动静的房门都上了锁。 不同于四楼的破木门,阿珍家的始终修葺过,木门包着铝皮,烧得通红,想要撞开并不容易。 阿珍的呼救声越来越微弱,厉骞的裸露在外的肌肤也像被烧着了一样剧痛,热锅煎肉大概也就是这样。 病床上全身裹着绷带的厉骞又开始翻白眼了,这几个月沉子钰坐在对面凳子上观察他睡觉一二经摸清了他做梦的规律。 一开始是悄无声息地眼珠乱转,再然后手指握紧呼吸急促,至于最后阶段,他会全身抽搐般睁开眼睛,然后像是不认识这个病房一样大声呼救。 当然,不是俗套的“救命”,而是“快逃”。 中度烧伤外加吸入浓烟导致喉咙溃烂,这人竟然一能发声,还要好心救人,不得不让他发笑。 喝了一大杯冰美式,再低头看看腕表,果然,差不多到时间了,这一次也不例外,他面前的病患再次从噩梦中逃脱了。 由于不肯使用镇定剂,厉骞在疼痛难忍的烧伤治疗中,也就总在白天陷入会做梦的浅睡眠。 但至于为什么他不对这种噩梦唯恐不及,反倒上瘾般如此沉浸,沉子钰今天找到了原因。 因为这一次,厉骞转醒时叫出了一个人的名字,听起来像是个女人的名字。 起身将手里的垃圾扔掉顺带按了下护士铃,沉子钰当然没有意图去安慰病人的心理状况,他之所以会同意来新加坡协同会诊,只不过是本着对自己手术的售后原则。 厉骞的心脏不过移植了半年,他可不打算让病人现在就死掉来抹黑他职业生涯的完美记录。 身后的玻璃门重新关闭,沉子钰吹着冷气,突然想起一件有意思的事。 这是他从此次医疗援助出资人那里听来的。 或许他不该再称呼病人为蓟城“厉骞”的替身一号,而是港城大法官失踪之子“廖柏嘉”更确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