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
以胡向阳的身份，弄辆车找个司机，实在太简单，如果她在这种小事上也斤斤计较，就太矫情了。 约好司机在小区门口见面，叶纤红先去市场买了一只鸡，褪干净毛后提在手里，又去买了三斤牛肉，一条三斤多的猪蹄膀，两斤油豆腐，沉甸甸地拿回家。 回到小区，看到司机已等在那里了，叶纤红把东西放进车后备箱，又回家提了一坛泡菜下来，这才上了车，回老家。 第五十一章回家见妈 这次回家，跟上次心情完全不同，叶纤红靠在后座上，心情非常轻松。 妈妈的病已经治好了，又喝过稀释后的灵液，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身体应该恢复得不错吧？不知道有没有长胖一点呢？ 就怕她闲不住，身体一好转就干体力活，那样的话，就算身体变好了，好得也有限。 叶纤红一路想着妈妈，车子很快就开到了家门口的弄堂里，叶纤红急冲冲地下了车，打开后备箱，把东西拿出来。 司机看到了，连忙也下了车，过来帮她提东西，两人一起推开院子门。 里面还是老样子，地上有鸡鸭在啄食，比上次看到，已大了一圈，看到他们进来，四散逃开。 墙角的月季花，开满了大红色的花，给破败的院子增添了一丝亮色。边上还有几株凤仙花和鸡冠花，应该是自己长出来的，被鸡鸭糟蹋得东倒西歪，却坚强开着花。 走进里屋，里面静悄悄的没有声音，叶纤红试着朝楼梯口叫了一声：“妈。” “你今天怎么回来了——”叶妈妈确实在楼上收拾，听到有人叫，连忙下楼，看到是女儿，惊喜地问道。 “来看看你们啊！”妈妈的气色跟上次相比，已有天壤之别，叶纤红虽然猜到了结果，但是真正面对面看到，心里还是无比的激动，她冲过去一把抱住妈妈，兴奋地直嚷：“妈，你完全好了啊！” 原来像是被风干了的身体，已明显丰盈起来，两颊也长了不少肉，额头的皱纹也浅了许多。虽然依然瘦，却给人苗条年轻的感觉，跟以前苍老的模样相比，像是换了一个人。 “嗯，好了。”被女儿搂着，叶妈妈心里乐开了花，她拍拍女儿的背，得意地笑道：“我自己也没想到，居然会越活越年轻，现在村里人见了我，都说我像四十岁的人——” “妈，你今年才三十八岁好不好？”叶纤红被她说得哭笑不得。 妈妈的脑路也太奇怪了吧？被人说像四十，就高兴成这样。 正常的情形，不是应该被人说像三十或三十五岁，才应该这么开心的吗？ “傻丫头，妈以前身体有病，老得像六十多岁，能活着就不错了——”叶知书倒是非常知足，笑着解释道。“现在能恢复成这样，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回头见灶上放着只整鸡、一大块牛肉和一只猪蹄膀，知道是女儿买回来的，忍不住皱了皱眉，教训道：“你回来就好了，又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浪费钱。” 在叶妈妈眼里，现在家里用钱的地方还很多，女儿如果有钱，还不如存起来。花这么多钱买好吃的，她有负罪感。 “给你们补身体啊！”叶纤红才不在意被妈妈训，反而抱住她的胳膊，在她身上蹭了蹭，笑着撒娇：“再说端午节也快到了，我都不知道那天有没有空回来，就当提前陪你们过节了——” 见司机还站在客厅里，一付不知所措的样子，叶纤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松了妈妈的胳膊，找了个杯子，泡了一杯端出去，请他坐下来喝茶。 “谢谢，我不喝了。”司机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理着平头，看起来很精神。见叶纤红客气地请他坐，憨厚得搔头笑道：“领导叫我把叶小姐送回家，现在任务完成，我也该回去交差了——” “那辛苦你了。”叶纤红见他急着走，也不确定合不合适挽留。 照农村习俗，他送自己回家，肯定得请他吃了饭再走。 叶纤红看他的样子像军人，不知道他具体做什么工作，万一回去还有事要做，自己强行留他，不是害他被领导骂吗？只好放弃了。 等小伙子走出院子，她又追出去叫道：“小伙子，你怎么称呼？在哪个单位上班？” 虽然人家送人是领导委派，不过虞城这么小，如果有机会再见面，她不能连对方叫什么都不知道吧？ “我叫王建军，是武警中队后勤科的司机。”小伙子回头挥挥手，笑着回答。“至于感谢的话，就不必说了，开车送人，本来就是我的本职工作——” 等王建军开车离开，叶纤红回到屋里，看到妈妈已剪开鸡的肚子，挖出内脏在清理，看来打算马上煮了，中午就吃白斩鸡。 “上次相亲那个姓段的小伙子，是不是跟你分了？”叶妈妈用剪刀剖开鸡胗，把鸡内金连同鸡胗里的沙子，脏东西一起剥除，舀了一勺盐在手里，用力搓洗着，嘴里随意问道。 “嗯。”叶纤红原先想否认，想了想又觉得没必要，于是应了声。 妈妈的身体现在已经好了，应该不会被这个坏消息刺激到了吧？ “我猜也是。”叶知书叹了口气，将已搓得起了一手白沫的鸡胗拿到水里，漂洗干净后，放进碗里。 在医院的时候，她就看出女儿不喜欢那个男孩子，只是心里还抱有幻想，所以问了一句。 可惜了一门好亲事，叶知书暗叫可惜。 女儿虽然长得也不错，可是出生在这样的家庭，能被那样的公子哥看中，已是烧高香了，没想到女儿不珍惜。 “妈，我今年才十九岁，你担心这个是不是太早了？”见妈妈不高兴，叶纤红将身子趴在妈妈背上，轻声细语地哄道。 “我担心什么？你自己不是已有看上的男孩子了吗？”叶知书鼻子哼了一声，拿过鸡心，用剪刀沿着最粗那根血管往下剪，将整个心脏剖成两半，冲掉中间的淤血，语气平淡地反问道。 “谁说的？”叶纤红吃了一惊。“难道是安安告诉你的？” 这件事除了安安、胡向阳本人，只有肖市长清楚，连赵大成、肖东灿、蒋建辉他们都没告诉，妈妈怎么可能也知道？ “安安嘴巴很紧，死活不肯说。”叶妈妈倒没怪她瞒自己，反而用一付看穿一切的淡然语气说道：“不过你以为我猜不到吗？谁钱多了没处使，会无缘无故送这么高级的自行车给你弟弟，除非是想跟你处对象的男人——” “妈，你也太厉害了吧？”叶纤红讨好地拿下巴蹭妈妈的后背，嘴里不忘给她戴高帽，“如果你去当警察，绝对是一个女福尔摩斯——” 妈妈什么都不问，光凭弟弟的山地车，就猜到了这个结果，叶纤红不得不佩服。 看来真不能小看一个当妈妈的智慧，自己以前忽视她了。 不过弟弟也不错，能抵挡住妈妈的逼问，确实没有白疼他。 “是你自己笨好不好？”叶妈妈将洗好的鸡内杂放进碗里，转头拿手背来敲女儿的脑壳。 “我是你生的，再笨也笨不到哪里去——”叶纤红一边躲闪，一边笑着跟妈妈闹。 前世自己长大后，妈妈也病了，母女俩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因为一件事打打闹闹，这样的感觉很新鲜，也很温馨。 “女人一旦陷进去，哪里还有脑子？”叶妈妈打不到女儿，只能收了手，改用手指戳女儿额头，“你呀！别自作聪明——我没有别的要求，只要他人品过得去，家里条件比咱家好，真心实意待你，就满意了。” 她不知道女儿是怎么考虑的，也不信女儿能理智看待感情，她只是恨铁不成钢，希望她别走自己的老路。 “你放心吧，妈。”叶纤红没想到妈妈会这样说，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下来。她抿了抿嘴唇，保证似地说道：“如果他达不到你的要求，我肯定不带他回家——” 妈妈的话很实在，却让她有种想哭的冲动。 第五十二章父亲失业 中午的时候，母女俩端出饭菜正要吃饭，却看到郑建国推着那辆老二八回来了。 “爸，你怎么回来了？”叶纤红见爸爸脸色不太好，迎上去担心地问。 父亲在陈溪乡南边的一家私营小厂上班，是厂里的机修工，一天到晚不能离开车间，中午也在厂里食堂解决，如果没特别的事，肯定不会这时候回来，难道厂里发生了什么事？ “等会再说，先吃饭。”郑建国看到女儿回来了，原本愁苦的脸色柔和下来，想给女儿一笑脸，却因为面部太僵硬，没有成功。只得摆摆手，故作轻松地说道。 叶纤红见状，没有继续问，去厨房给爸爸盛了一碗米饭，放到他面前。 爸爸下午还要上班，中午从来不喝酒，否则今天有鸡肉有红烧蹄膀这么好的下酒菜，倒是可以让他好好喝几杯。 郑建国洗了手，心事重重地坐下来，随手拿筷子去夹菜，这时候才发现桌上的菜肴非常丰盛，握筷子的手顿了顿，抬头对叶纤红说道：“小红，你帮我倒碗酒来。” “建国，下午你不上班了？”叶妈妈吃饭的手僵住了，在一边担心地问。 “不上了。”郑建国嘴角抽了抽，闷声回答。 叶纤红也担心爸爸，见妈妈已经在问了，就没有出声，只是转身去厨房拿了只小碗，又去前厅拿了一瓶女儿红，用开瓶器打开，倒了大半碗，递到爸爸面前。 心里暗暗猜测，最近虞城的乡镇企业和私营小厂，大都生存困难，难道爸爸上班的那家小工厂，也经营不下去，要倒闭了？ 爸爸是家里的顶梁柱，弟弟的学费和家里的油盐酱醋，都靠他赚钱在支撑，如果他丢了工作，妈妈肯定会非常担心。 “工厂放假了？”叶妈妈望着满桌子的好菜，心慌慌得却吃不下饭，她放下筷子望着老公，又不死心地小心问。 今天才星期二，又不是周末，肯定不会在这个日子放假，叶知书这样问，也是自己安慰自己。 “没有。”郑建国低着头没有看叶知书，只是端起酒碗闷声喝了一大口，才抿了抿嘴唇。“老板有个侄子来厂里上班，说是学机械的，要我带带他——” 郑建国平时话就少，现在简单几句话，就把他在厂里的处境说得一清二楚。 他的工作，马上要被人取代了。 “哦。”叶知书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她清楚自家男人的性格，是个干活肯卖命，却不愿被人当傻瓜耍的人，老板这样做，确实不厚道，难怪他一气之下，班也不上了，直接就回了家。 可是如果不去那边干，又能去哪里？做什么呢？难道回家种田？ 陈溪乡虽然离虞城近，却没有几个像样的工厂，效益稍微好一点的，早已人满为患，没有特别硬的关系，根本进不去？ “没关系的，爸，如果那边干不下去了，我帮你在虞城找个工作？”叶纤红见妈妈愁肠百结的模样，忍不住安慰道。 “瞎说什么呀？现在找工作这么困难，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叶知书瞪了女儿一眼，有些恼怒地说道：“听说虞城很多居民都下岗了没事做，你还能帮你爸在城里找到工作？” 叶知书知道女儿进城后，确实交到了有本事的朋友。可是朋友归朋友，能帮她的忙已经不错了，总不能连她的家人也要帮到底？这样一直索取的朋友，怎么能交得长久？ 如果女儿跟那个姓段的年轻人还在谈恋爱，那她爸的工作说不定真的有希望。 想到这里，越发觉得女儿不懂珍惜，那么好的男孩子，说断就断了，以后有她哭的时候。 “妈，你怎么这么小看我？”叶纤红身子靠过去，跟妈妈腻歪在一起。“如果你不信，我等一下就打电话给诗诗姐，她手里可不止一家工厂，安排爸爸这样一个技术工人，岗位还不是随便挑？” “真的行？”叶知书不确定地问。“你要知道，交一个这样有本事的朋友不容易，交一个真心愿意帮你的朋友更不容易。如果你什么事都求她帮忙，万一她恼了你，以后说不定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她的文化虽然不高，这些人情世故还是懂的，所以家里就算有事，也尽量不告诉女儿，就是担心家里人拖累她。 苏思诗她也认识，跟女儿关系确实非常好，上次出院，还是她开车送自己回家的，单是送给安安的手表，就值不少钱了。 越是这样的朋友，越应该珍惜，能不麻烦她们，就尽量不要求到他们身上。否则人情用一个少一个，以后真正碰到事，人家不愿帮忙，就一切晚了。 “放心吧，诗诗姐不是那种小气的人。”叶纤红让妈妈安心。“再说我能帮忙的朋友很多，又不止她一个人——” 叶纤红觉得有必要让妈妈知道一些自己的事，免得她们活得没有安全感，担心这个，担心那个。 “你就吹吧！”叶知书笑骂了一句，伸手想去拧女儿的胳膊，最后没动手，反而夹了一块鸡肉到女儿碗里。 女儿说得这么肯定，她的心也就安定下来。 病了这些年，全靠这个男人支撑着，她对郑建国的感情比普通夫妻深。只要自家男人有班上，这个家就不会出事，这是叶知书最朴素的认知。 她的要求其实很简单，就是一家人能吃饱穿暖，然后平平安安，和和睦睦地在生活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