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连天：“这些人，都是一个表情吗？”

    周开奋点头：“能被选中成为使者，是荣幸，每个人都是这样，面色详和。”

    他这是官面话，这些人物雕像，全都一个模子出来的，详和愉悦，让人看着高兴，谁也不愿意买个哭脸回家啊。

    连天：“听口音，老板不是本地人吧。”

    周开奋脑子一转，最近镇上没来什么人，今天下午才过来一男一女，还是从燕京来的，难道这位也是一起的？

    他试探着问：“您也是燕京来的？”

    连天只是笑笑，说：“我朋友下午从您这买了个摆件，我也想看看。”

    周开奋立马来了精神，又见老乡，话也聊开了，越说越起劲，再次把自己那个日记本拿出来。

    连天对他的日记非常感兴趣，不但认真听他讲，还时而翻动本子，间或提几个问题。

    周开奋难得碰上这么专心听自己说话的人，讲的比上午更详细，连他们那几天是怎么吃饭，吃了些什么都讲了。

    别小看在山里吃东西这件事。有经验的猎人，进山前会把每一餐都计算好，所带食物必须体积小重量轻，还要再多出一到两天的富裕。但也不是越多越好，太多了，负重就多，消耗体力。

    就这样，有问有答的，越聊时间越长。等周开奋滔滔不绝讲完后，见连天也没什么问题了，他喝了口水，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这会儿都快晚上十点了。

    周开奋有点不好意思，哪有拉着客人说这么多话的，他将连天之前一直摆弄的雕像拿下来，说：“都是老乡，要不这个送你吧，下午你朋友过来，买了个摆件，钱给的多，这个就不收你钱了。”

    连天一点不客气，道了声谢，将东西收起来，又问：“你知道仁莲的食物是什么吗？”

    周开奋想了下，摇摇头说：“没听说过，我也没研究过，那么多年前的东西。”

    “是生物都需要食物。”连天拇指摩擦着雕像上的人脸。

    周开奋送他到门口，笑呵呵地随口说：“我瞎说了这么多，你就当个乐呵听吧，也没人信。”

    连天脚下停住，转头看他，说：“我信。”

    周开奋愣了下，又很快恢复笑意：“你也不用安慰我，其实这么多年过去，我也觉得当年的事，大概是自己记错了，饿晕了。”

    连天淡淡一笑，觉得自己难得好心，居然会告诉他真相。

    “你没记错，你所说的仁莲，它的食物就是时间。你和你的队友们，消失的那两天，是被它吃掉了。”

    **

    归幂又一次向焦华要手机，苦口婆心：“我家人朋友如果联系不上我，会着急的，他们一着急就报警，到时你多麻烦。再说，好几个小时那，什么都不做太无聊了，要不……你陪我聊聊天？”

    焦华一脸生无可恋，抬眼看了看吊瓶里的水，心中暗骂，这一滴一滴的，得滴到什么时候。

    下午，考虑归幂现在的身体情况，进沟后可能会更麻烦，焦华最终听从归幂的建议，找了个医院。

    医生诊断是轻微食物中毒，理论上拉个几天就能自愈，想快点好就打点滴。

    焦华不知道点滴是什么东西，但一听起效快，二话不说，让医生直接上点滴。

    等归幂舒服地半躺在病床上，手背上扎着针，无聊地跟他要手机时，他才知道，原来打个点滴要这么长时间。

    又是熬药又是注意饮食，现在还要在医院陪护，真特么不知道自己这是图什么。

    难不成连天知道自己要劫归幂，所以故意让她吃些坏东西？以连天的阴险，焦华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只是他怎么知道自己要干吗？

    看样子明天才能去灰竹沟了。

    他斜睨归幂，凉凉地问：“你想聊什么？”

    归幂轻咳一声，状似随意地说：“就说说你们那边的事儿呗，比如一般多大谈恋爱，多大结婚什么的。”

    焦华眯起眼，瞅了会儿她，哼哼两声，说：“你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归幂一挑眉，身子往后，认真观察了一下焦华的表情，见他竟然不是玩笑话，喃喃自语道：“看着也不傻啊……”

    焦华撇过脸，和这种只知道吃和拉的女人，实在没话说。

    第39章

    晚上，穆心刷着手机, 上网查找“仁莲”。到底是传说中的东西, 资料很少。能找到的图片都是雕塑、刻件, 或者是书中的照片, 没有实物照。

    所有图片都和周开奋卖的雕像一样, 下面是仁莲，上面是一男一女。

    越往下拉，图片就越不对路, 正想退出时，瞥到一张。

    那是一张黑白图，上面没有人像, 只有底座一样的仁莲，一些黑色线条代表触须, 多且密，有的格外长，长到落在地上盘圈。

    穆心从床上坐起身, 将那图片放大再放大, 她忽然明白自己看到那雕像时, 眼熟的感觉哪来的。

    这东西几乎就是她在瓦坪山下找到的那株小种子的成年放大版。

    刘浪说过，棚葵喜干。再加上造成她异能出现的种子，是归幂从沙漠带回的。所以她几乎认定, 棚葵是在沙漠, 原想等归幂离开后, 再和江君他们说, 直到归幂出事……

    刘浪还说过，棚葵出现的地方，时间容易出现偏差。

    她忽然想，如果周开奋说的事是真实发生过的，他们的时间变少了，那就正好和刘浪的话对上。

    可惜的是，她当时惦记归幂，又先入为主地认为周开奋生病记错了，所以没把他的话往心里去。

    但江君为什么也这么平静？他应该很了解棚葵吧，这个地点是他选的，听了周开奋的话，他难道不该有点好奇吗？连一句追问都没有。

    他不问，有没有可能是不想让自己知道什么？

    穆心有点焦躁，她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自从找到富起来，她就放松了，把整件事都放手交给别人处理，既没兴趣去了解棚葵，也不再费心思想办法，人家安排去哪，她就跟着去哪，完全是随波逐流。

    甚至一开始，不加思索地相信江君，直到连天出现，把水搅浑。

    穆心翻身下床，找来纸笔，她要把现在掌握的情况梳理一下，不敢说拿回主动权，至少不能这么被动。

    折页纸上取下一页，她端端正正地写下“1”。

    第一，刘浪说过，棚葵喜干，多触须，有它在的地方存在时间偏差。这点是大家都承认的，但是现在这个地方，潮湿，水量多，和喜干这点明显是矛盾的。

    穆心在这打了第一个问号。

    以江君的身份地位，他对棚葵的了解肯定要比刘浪多，所以他很可能知道存在时间偏差的原因。如果江君知道这个原因，那就能解释他在听到周开奋的话后，为什么不追问，因为没必要，他本来就知道。

    但他完全可以把实情告诉自己。再怎么说，她也算是这件事的核心人物，听说找对地，肯定会很高兴的，有什么道理瞒着自己那？

    写下第二个问号。

    第二，连天说的，棚葵分雌雄。这一点，江君原来是不知道的，现在知道了。

    穆心还记得，在瓦坪山地下时，她说那种子是归幂从沙漠带回的，应该去沙漠找。

    如果相信棚葵喜干，听到她的话，第一反应至少也该是怀疑是否找错地方了。

    但连天说了什么？他说这里应该有一株。

    穆心大胆地猜测，棚葵分的雌雄，是一个喜干一个喜水，连天很清楚这点，所以他才那么肯定。

    第三，就是仁莲上面的人。占了雕像这么大的份量，这个人肯定是有大用处。

    有什么用那？她潜意识里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第三个问号。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连天说过，有方法可以解决她时间循环的问题，还不需要在他们身边。

    这里穆心重重地打了个感叹号。

    只要知道这个方法，其实她的问题就解决了。

    穆心把纸打开，看着上面三个问号，一个感叹号，叹口气。

    又重新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下“棚葵”二字。

    现在能解决时间循环问题，一是消灭棚葵，二是连天说的方法。

    只是一想起他当时那句“都告诉你了，我有什么好处”，穆心就很不爽，等实在没办法了，再去找他交换条件吧。

    消灭棚葵应该是最好的方法，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假如要独自去对付棚葵，有几个困难。

    一是她只有一天的时间，光是花在路上都不够。二是棚葵致幻，还不知道它到底能对自己有多大影响。三是棚葵能控制生物。

    至于说消灭它，穆心真不觉得会很难，瓦坪山那个种子，连天一手揪起来就搞定了，这个就算大点，也不过是个大的植物，离了土还能活？

    这么捋顺一下，穆心觉得自己的处境也没多糟糕。

    积极一点，就去消灭棚葵，再不行，找连天问出那个方法，实在没招了，最惨也就是再次进入时间循环。

    视线在纸上来回扫了扫，还是先找棚葵，借着现在江君的力量，找起来容易点，还能积累些经验。

    只是在这个过程中，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要多留意，收集信息。

    她找出收费小哥的微信，发了一条过去：你有没有你姑父的电话？我以后可能还要买几个摆件。

    也没指望人家半夜回信息，穆心将两张纸折折放进口袋里，睡觉。

    **

    第二天，天气特别好，穆心是被照进房车的阳光晒醒的。

    简单洗漱后，她从卧室出来，发现车里一个人都没有，车外倒有几个人交谈的声音。

    穆心走下房车，看到不远处的空地上，停着一辆小型越野车，后备箱的盖子高高打开。樊仁、江君、连天、闫愫几人围在那，有一个陌生的声音正在说话。

    个个都是五感灵敏的人，听到穆心下车的声音，几个人不约而同抬头看过来。

    一下子成为焦点的穆心揉揉脑袋，笑着点头算是和大家打了招呼。

    连天招招手：“你过来一起听听。”

    那个陌生的声音停下来，探着头往穆心这边看。

    樊仁简单介绍道：“这是我们请的向导，乌蒙阿罗。”

    乌蒙阿罗是个中年汉子，皮肤黝黑，大概是常年进山，风吹日晒，年纪有点模糊，看着像四十往上的，穿的是户外冲锋衣，手腕和脑袋上有些饰品，有明显的民族特色。

    他冲穆心一咧嘴，笑容朴实憨厚。

    穆心从打开的后备箱盖子看进去，发现这车里只有司机和副驾驶两个座，其它的椅子都被卸掉，整整齐齐码放着五六个半人高的大背包。

    乌蒙阿罗指着其中最小的一个，对穆心说：“这个包是你的。”

    樊仁在一旁解释：“现在进山管的严，让车先把行李拉上去，我们分批从小道进山。”

    穆心他们要去的地方，是未开发的区域。这几年，经常有有喜欢户外运动的人来这里探险，每年都会发生数次失踪事件，大多数能被找回来，但也偶有悲剧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