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近虑远忧
佟掌柜进来，姚氏直接招呼他坐下，道：“还没吃饭吧？一起坐下吃点吧。” 本没什么心思，但是姚氏都说了，也不好拒绝。依言坐下，佟掌柜欲言又止，拿起筷子夹了口菜放进嘴里，慢慢咀嚼起来。 只是跟宋倩的样子一对比，仿佛两个人吃的完全不是一种东西。 一个在吃糠咽菜，一个享受山珍海味。 姚氏将佟掌柜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问他：“是有什么烦心事么？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种反应呢。” 在姚氏心里认为，佟掌柜一直都是沉稳的，即便是遇到事，也不会其他人那样慌里慌张的。相反，大多时候都是他在劝着姚氏。 但他是为人沉稳，做事大胆。 就像这次和刘氏合作，他极力促成就是有信心能给花溪阁带来新的出路。所以他即便知道自己不太满意也能坚持下来，最后说服自己。 至于对佟掌柜的信任，也是这些年逐渐积累下来的。 刚开始在这里，凤祥楼可谓是风头无两，如果不是靠他的营生和手段，花溪阁不可能在短短一年的时间就发了家，这些年也不会如此顺风顺水的下来。 但是，现在已经有日渐式微的态势，只能做出改变。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姚氏居然在他身上看到了如此反应，怎么能不感到奇怪？ 佟掌柜将口中的饭菜咽下，缓缓放下筷子。像是在组织语言，过了一会才说：“路上我听说了一件事。” 姚氏没开口，等着佟掌柜继续。 佟掌柜舒了一口气，然后接着说道：“是关于林小婉的。路上我听说，她又吃了官司。这次是有人特地来告她。” “小婉妹妹？告她什么？”宋青问。 她心直口快，一时忘了现在是什么场合。即便是王晴想提醒也已经晚了，只能用眼神警告了她一番。 姚氏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只是奇怪，这种事能让佟掌柜慌张？ 没有道理啊。 “是怎么回事？”姚氏问道。 “还是她药膏的事。在路上的时候我听人说，是有人抹药膏结果把脸毁了，所以人告到县衙去了。”佟掌柜顿了顿，而后才接着说，“不过这应该跟林小婉没什么关系。蒋大人查明，那人所用的药膏并不是林小婉所有。” “那还有什么问题？”姚氏不解的问道。 刘翠的事他们虽然并不知晓的很清楚，但是还是有点了解的。更何况上次公堂之上林小婉也提到了这件事，而且林小婉的药膏郑乾坤也验视过，不会有问题。 佟掌柜皱着的眉头解不开，他说：“药膏没问题，但是告她的人有问题。” “来的路上我看到的辛家医馆的小姐带着一个女子，一路上都有人在指点着说那女人污蔑好人，活该脸被毁了。经过时我特地看了一眼……” “然后呢？”要是被佟掌柜的大喘气整的有点毛躁，催促道，“能不能一下把话都说完！” 另外三人也都停了下来，等着佟掌柜的下文，看样子都有点紧张。 没办法，主角是林小婉，都还是有些担心的。 于王晴和宋青而言，刘氏对她们是极好的，而且林小婉为人也热忱，自然生出几分感情，担心是在所难免的。 至于宋倩……她脑袋里就在想：林小婉可不能出事呀，不然就吃不到她做的好吃的菜了。 吃货的世界，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被四个人盯着，佟掌柜嘴角抽了抽，碍于姚氏，只能把话一气儿说完。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个人是明兰。”佟掌柜说，看到姚氏眼睛微瞪，赶紧说道，“就是永安侯府上的明兰。所以我猜测，林小婉这次的状况，极大可能跟永安侯夫人有关。” “老佟，慎言啊。”姚氏不无震惊的说道。 永安侯夫人真的就对林小婉下手了？真的有这个必要么……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佟掌柜，问：“你说的，属实？” 佟掌柜点头：“属实！” 姚氏一瞬间就陷入到沉默当中。佟掌柜看在眼里，良久，才说：“我现在就担心永安侯夫人真的不会轻易放过林小婉，最后火会烧到花溪阁，或者烧到您身上。” “确实……虽然之前就有过担心，但是真没想过，真的就这样了……”姚氏脸上瞬间挂上了愁容。如果永安侯夫人真的有意要整治林小婉，那她必受牵连。 香皂比药膏可要更诱人的多了。 但是，担心又能怎么样呢？难不成还能去找永安侯夫人说理？或者等她发动攻势的时候据理力争？ 只要她动用些关系，总会有不小麻烦的。姚氏不想走到那一步，但是似乎不得不走到那一步了。 佟掌柜安慰说：“永安侯夫人应该不会做的太绝。毕竟您的身份也不是林小婉可比的，即便是打压也不会太过分。林小婉就不一样了，即便是杀了埋了，最后也会一点事都没有。” “如果这县衙的县令不是蒋廷远，林小婉怕是已经下了大牢吧？”姚氏若有所思的说道。 “应该是的。”佟掌柜说，“我还听说，一开始升堂蒋大人并不在，后来是师爷一直在堂上，要对林小婉用刑，打算来个屈打成招。” “他认识明兰？”姚氏诧异。明兰不是永安侯夫人身旁的丫鬟，向来不会出府。如果不是由此去拜访佟掌柜跟着，也肯定不回见过明兰的。 “这我就不清楚了。”佟掌柜摇头，而后猜测：“兴许是永安侯夫人提早打过招呼？” “那为什么蒋廷远会不在堂上呢？”姚氏又问。 “这也不知。”佟掌柜仍是摇头。 姚氏不再言语，出神想着什么。佟掌柜也皱着眉头，发起了呆。王晴和宋青呢，两人脸上也带着几分焦急和无奈。 急的是他们担心林小婉会出事，那样的话，刘氏该多伤心？ 无奈的是自己就是一个普通的绣娘，一点都帮不上忙。 宋倩呢，则是被这压抑的气氛搞的小心翼翼的，慢慢的伸出筷子去夹菜，然后悄悄的放在嘴里，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王晴瞪她，压着嗓子说：“宋倩！你还有心思吃！” 宋倩辩解：“不吃多浪费呀，这么多菜呢，这都是别人辛辛苦苦做出来的，要尊重别人的劳动。” 想吃你就说想吃，干嘛还扯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过了盏茶时间，姚氏才收回心思。注意到几人都在看她，脸上浮上笑容，说道：“行了，吃饭吃饭！好好的菜别都凉了。” 然而，还是没人动。 最后还是姚氏命令道：“快点吃！怎么，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宋倩三人这才大快朵颐起来。姚氏看着她们三个，嘱咐道：“刚才的话你们就当没有听到，只要想着怎么把交代你们的事情做好就可以，知道么？” “嗯，知道的，夫人。” 三人应承下，然后专心吃饭。 之后姚氏对佟掌柜说：“你也别想太多了，不过都是猜测罢了。这都是远忧，说不准的事，只要把眼下的事情做好了，哪怕到时候香皂的买卖做不下去了，花溪阁也不会受多大影响。” “嗯，我会把近来的事情都做好的，这个您可以放心。”佟掌柜自信的说道，“永安侯夫人那边会如何也不是我能猜测出来的，不过还有夫人您在前面斡旋，我自然也不会那么担心。” “说起来，店里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姚氏问。 “出了点小问题，不过我已经让他们在想办法解决了。”佟掌柜想了想，才说，“不过这次我没告诉他们要怎么做。我是想，难得有机会，也锻炼他们一下。这个店，我也不可能一直看下去，以后总要有人接替我的。” 姚氏却是不悦：“说什么呢！你才多大，这么早就不想为我干下去了？” “不是……”佟掌柜摇头道。 “该不会是有人在挖你吧？”姚氏脸上满是担忧，说道，“老佟我可跟你说啊，要是真有人挖你，你可得告诉我。哪怕是你决定要走，也得提前跟我说。” “夫人您说什么呢。我这些年还不是赖您的赏识才有今天么。我不会离开花溪阁的。”佟掌柜赶忙辩解道，生怕姚氏会多想，会误会。 姚氏却是幽幽说了一句：“看来真的有人在挖你……别瞒着我，是哪家啊？” 佟掌柜犹豫了片刻，才说出了几个店的名字。有清河县的，渝林县的的，也有临川府的……甚至还有更上面的。无一不是给的待遇很优厚。 姚氏问他：“你真的不动心？” “动过。”佟掌柜直言不讳，“但是我没动过要走的心思。” 姚氏脸上的忧色终是散开，微笑着对佟掌柜说：“那你说什么找人接替你的话干嘛？” “年纪大了，也干不了多久了，总得提前打算着。”佟掌柜无奈的说道。 岁月催人老啊。 佟掌柜说：“到了这个年纪，每天都能看到自己老了那么几分。精力也不够了，趁着还能干，总得拉起来一两个人吧。” “有人选么？”姚氏问。 “这次的小问题过了，应该就能定下了。”佟掌柜回道。 之后他又说：“所以，夫人要是没别的事了，等下我就得回去了。得盯着点，免得出岔子。” 现在的花溪阁，可不能再有别的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