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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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惊动了恭王府的人,一个个奔出来提水灭火,随着一桶接一桶的水泼上去,大火由盛转衰直至熄灭,看到大火扑来后,里面是一具焦黑的尸体,众人尽皆骇然失色,不敢往前,只有十九缓步上前,垂目默默望着不复生前容颜的十五,“你若有灵,就告诉我,是谁杀了你,让我替你报仇。” 不知是冥冥有灵还是凑巧,一阵秋风吹过,十五一直紧蜷的焦黑手指松了开来,露出一片因为高温而与皮肉粘在一起的银灰色布料,十九俯身拿在手里,低声道:“杀你那人留下的是吗?好,我答应你,只要我不死,就一定将他带来见你,你等着。”说着,她伸手指了两名站得远远的恭王府下人,冷声道:“把他抬上跟我走。” 那两人听得莫名其妙,其中一人大着胆子道:“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话?”话音未落,眼前倏地一花,随即脖子一紧,耳边传来阴恻恻的声音,“就凭这个,够了吗?” 那人被十九掐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点头,待得掐着脖子的手松开后,他不敢有半刻耽搁,赶紧与另一人奔过去抬起烧焦的尸体,跟着十九离去。等东方洄得到消息出来的时候,他们已是走得不见踪影,好不容易等到那两个下人回来禀告说是抬去了城西一座残旧的庙宇之中,赶紧带人过去,结果那边早已经人去楼空,只能悻悻而回,成为一个不大不小的谜团。 入了九月,就是深秋了,连梧桐树都开始有落叶,不时被冷风自枝桠间吹落,归于泥土。 赵太医的“意外”身亡,无疑令赵平清松了口气,随意寻了个借口,将小聪子赦出了慎刑司,安心做她的月子。 这日清晨,赵平清自倚在床头逗弄刚刚喝足奶水的孩子,殿外传来内监惯常的尖细声音,“贵妃娘娘驾到!” 赵平清眉心一蹙,低声道:“她来做什么?” 紫燕替她拨了拨垂在枕上的长发,道:“听闻贵妃这几日一直在为皇后的事情奔波,今日过来,恐怕也与此有关。” 赵平清轻哼一声,冷笑道:“她对皇后倒是好得很,可惜赵太医已死,任她有通天的本领,也撬不开死人的嘴,皇后……必废无疑。” 朱红殿门缓缓推开,长长的流彩飞花蹙金裙裾曳过光洁如镜的地面,逶迤如天边彩云。 赵平清眸底掠过一丝隐晦的嫉妒,扶着紫燕的手下地,神色恭敬柔顺,“臣妾恭迎娘娘,娘娘万福。” 慕千雪亲自扶起她,微笑道:“昭容尚在月中,不必多礼,快回去躺着。” “多谢娘娘。”在赵平清重新躺下时,小聪子端了花梨木雕花椅子,请慕千雪落座,后者打量了他一眼,含笑道:“本宫之前听说你被罚去了慎刑司,还想着今日过来要不要在昭容面前讨个情面,不曾想你已经出来了。” 小聪子受宠若惊地道:“奴才何德何能,竟劳娘娘惦记。”说着,他又道:“主子怜惜,只罚了奴才一夜,就下令放了出来。” 赵平清在一旁道:“其实小聪子一直侍候得很好,只是臣妾当时被孩子哭得心躁,他又赶巧在这个时候打破了药碗,这才一怒之下就将他罚去了慎刑司,事后想想,着实有些重了。” 第一卷 第三百五十四章 挑明 第三百五十四章 挑明 “小聪子也是个有福之人,能够遇到昭容这么一个心慈又肯怜惜下人的主子。”面对慕千雪的称赞,赵平清连忙道:“娘娘廖赞,要说心慈,臣妾怎比得上母后与娘娘。” 慕千雪笑一笑,自奶娘手里抱过孩子,养了半个余月,孩子比刚出生时白胖了一些,软软的一团,令人爱不释手,在孩子右手上,缠着一串枷楠木佛珠,一颗颗光滑如玉,显然是常被拿在手里摩挲,“本宫前日陪母后用晚膳,听说昭容去母后那里求了一串佛珠,想必就是这一串了?” 赵平清笑道:“是呢,也不知是否早产之故,这孩子出生后夜夜哭闹,奶娘怎么都哄不好,直至求来了母后用的佛珠,方才好了许多,所以这佛珠求来后一直都贴身戴着,从不解下。” 慕千雪轻拍着困顿欲睡的孩子,摇头道:“怀胎十月,方才瓜熟蒂落,可这孩子才在昭容体内待了九个月,就被强行诞下,实在可怜,难怪他会如此哭闹。” 赵平清眼圈一红,低低啜泣,“皇后对臣妾不满,臣妾是知道的,但万万没想到,她竟会狠心到连一个无辜孩子都不肯放过;幸好孩子没有大碍,否则……否则臣妾也活不下去了。” 慕千雪望着低头拭泪的赵平清,暗自冷笑,若非早知实情,怕是真要被她瞒过去了,她将已经睁不开眼的孩子交给奶娘,道:“殿下困了,抱他去睡吧。” 在奶娘依言离去后,慕千雪长睫微动,凉声道:“昭容与本宫都很清楚,皇后赐下的安息香,只是安息香,并无麝香。” 赵平清眸中精光一闪,复又如常,含泪道:“臣妾知道娘娘一直认为皇后无辜,但安息香中明明白白混着麝香,若非皇后,又会是谁?” 慕千雪按一按玫红刺金广袖,忽地道:“昭容真以为赵太医是你的人吗?” 赵平清一怔,小心地斟酌了言语,“臣妾不明白娘娘之意。” 慕千雪淡淡一笑,对小元子道:“把册子拿给昭容看看。” “喳!”小元子自袖中取出一卷薄薄的册子,双手递给一脸不解的赵平清,后者翻看了几页,愕然抬头,“脉案?” 慕千雪接过小聪子递来的君山银针,淡淡道:“不错,这是本宫摘录出来所有关于赵太医的脉案,昭容不妨仔细看看,本宫相信以昭容的心思,当能从中瞧见端倪。” 赵平清摸不准她的心思,只得半信半疑地仔细翻看脉案,初时还好,待到后面,脸色渐渐难看了起来。 许久,她猛地一合册子,抬眸盯着正在徐徐饮茶的慕千雪,沉声道:“他与宁寿宫那位有往来?” 慕千雪含了一缕浅淡的笑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昭容不会不懂,只因太过相信赵太医,方才着了当,成为他们手中的一枚棋子而不知。” 赵平清神色连变,良久,她暗自吸一口气,凉声道:“臣妾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慕千雪双眸微眯,凝起一缕慑人的寒光,“到了这个时候,昭容还要满口谎言吗?” “臣妾……”不等赵平清说下去,慕千雪冷冷道:“麝香是你掺在安息香中的,为得就是陷害皇后,确切来说,在你从皇后那里求得安息香之时,就布下了这个局,如果没有意外,皇后因为谋害皇嗣,无德添居中宫之位而被废。”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如寒冰结成的利锥,狠狠扎着赵平清双耳,刺得她耳膜生疼,脸颊不由自主地抽动着。 紫燕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道:“奴婢知道娘娘想替皇后脱罪,但也不能将罪名安到主子头上来,难道小殿下早产一事,也是假的吗?” 慕千雪唇角微微一扬,素手轻抬,小元子会意地将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放入她掌心,“本宫这里有一道药方,名为血府逐瘀汤,你可有印象?” 紫燕面色倏然一白,衣袖下的双手微微哆嗦,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奴婢又不是大夫,怎会知道。” 她的回答令慕千雪笑意渐深,“那可真是奇怪了,据御药房记载,八月初八这一日,紫燕姑娘你曾拿着这张方子去抓了六贴药。” 紫燕眼皮一颤,强笑道:“原来那个就是血府逐瘀汤啊,娘娘不说,奴婢还不知道呢。那阵子奴婢常觉头痛胸痛,就请赵太医把脉开了张方子,奴婢识字不多,根本不知那叫什么方子。” “这张方子里,有一味极为重要的药材,名为红花,但凡孕妇堕胎催产,都会用到此物,虽然每一贴血府逐瘀汤里的红花不多,但六贴加在一起,足以让一个怀孕八九月的孕妇早产。” “主子历经种种艰难方才熬到这个月份,视小殿下如性命,怎可能在小殿下还未足月之时服用红花催产,娘娘说出这话,不觉得可笑吗?”紫燕心中惊骇到无以加复,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么隐秘的事情,怎么会被慕千雪给知道,但有一点她很清楚,无论如何,这件事绝不能承认。 小元子面色一寒,上前斥道:“放肆,你怎敢这样与娘娘说话!” “无妨。”慕千雪示意小元子退下,目光在一言不发的赵平清面上冷冷梭寻,“若本宫没有猜错,赵太医应该是告诉昭容,胎儿窘迫,熬不到足月,需要即刻催产,对吗?” 赵平清紧紧攥着锦衾,心脏在胸口疯狂跳动,她比紫燕更懂得审时度势,所以她辩得出,慕千雪并没有在讹自己,而是真的识破了一切。 良久,她终于在窗外一阵又一阵的风声中寻回了自己的声音,“娘娘想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