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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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在门口的吕二见到谢悠然,扬声对屋里禀告道:“爷,大姑娘来了。” 里面传来一道淡淡的清越的声音:“请她进来。” 小七搀着谢悠然走了进去。 时下已近十二月,天气寒冷。二楼的西北东三面窗户已经悉数关上,围起了厚厚的毯子,又在四角处烧起了四只熏笼并几个火盆,小楼里倒是一片暖意融融。只留了南面一侧的窗户大开,对着荷花池。 月色下,荷花池一片破败之景,倒是岸边的一大片寒菊盛开得如火如荼,于夜色中飘来一阵阵沁人心脾的幽香。 朱燚站在靠窗的位置,远眺着府内夜景,周围点了几盏宫灯,灯光朦胧的打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似是而非。 夜风从敞开的那扇轩窗外吹了起来,吹起了他的发丝,使得他整个人衣袂飘飘,看上去恍如谪仙。 小七扶着谢悠然过去坐下,朱燚拍了拍手,很快,一群侍女鱼贯而入,各个手里端着一盘菜,很快就摆满了一桌席面。 朱燚冲小七使了个眼色,小七躬身退至了门外。 待得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朱燚这才对谢悠然道:“晚间侍女说你没吃多少东西,我特意给你备了这一桌,府里新来的厨子擅做西南菜,你尝尝看。”说着,他亲自替她布菜。 “谢谢。”谢悠然淡淡道:“我不饿。” 朱燚布菜的手顿了顿,道:“何必跟自己的胃过不去呢,天大地大五脏庙最大,不管到了何时,总不能亏待了自己。” 谢悠然懒得听他废话,索性道:“你叫我来,到底有什么事?” 朱燚微微皱眉,无奈地道:“你就那么不愿意看到我?” 谢悠然道:“是。” 朱燚:“……” 他苦笑道:“你还真是毫不给人留情面。” 天底下,敢对他堂堂一国太子不假辞色甩脸子的,也只有她了。 他放下筷子,给两人各斟了一杯酒,把她的那杯推到她面前,道:“我是想告诉你,明日大军就开拔去叠翠山了,你做好准备。” 谢悠然微微吃了一惊,“这么快?明天就动身?” 行程如此仓促,可见皇室真是迫不及待想要挖出那批宝藏了。 朱燚转动着手里的青玉杯子,眸中的光芒流光溢彩,“怎么,你有异议?” “不敢,”谢悠然自嘲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今我是你们手里的禁俎,哪有资格异议。” 朱燚无奈道:“听得出来,你心里对我还是有怨气的。” “没有,”谢悠然淡淡道:“我只怪自己没本事,技不如人。落入你手里,我无话可说。” 朱燚沉默良久,才道:“其实,你还可以有另外一种选择……” “什么选择?”谢悠然漫不经心,“做你的女人吗?” 朱燚深深看她,道:“不,是皇后。” 谢悠然一惊,骇然道:“你疯了。” “不,我没疯,”朱燚的眼神突然变得炙热,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热切道:“如果你答应了,你就可以改变目前这种状况。你会恢复自由身,可以不受任何人控制,你还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我们并肩携手,何愁这大业不成?” 谢悠然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然后,慢慢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皱眉道:“太子爷,你清醒一点,这是不可能的事……” 皇帝绝不会允许他娶一个乡下女子。以她的身份,当个媵妾都是高攀,更别提太子妃了。 自古皇家联姻,无不讲究门第,太子妃的人选,更是慎之又慎,岂能由他自己做主? 她权当这是玩笑话了。 更重要的是,她不喜欢他,所以根本不可能嫁给他。 朱燚看着她抽回的手,神色有些失落,“怎么不可能?” 谢悠然道:“太子爷怕不是多喝了几杯,喝醉了吧?这等浑话都说出来了。当心隔墙有耳,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说的是真心话。”他定定看她,道:“只要你愿意,这一切都可以实现。你有破解手札之功,我若纳你进门,父皇也不会说什么。如果你再助我成功将宝藏挖出来,我就是给你侧妃之位,旁人也无话可说。你我只需耐心等上一等,等将来我坐上了那个位子,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包括后位。” 这样的承诺,换做一般的女子,一定会欣喜若狂,高兴得忘乎所以了吧? 毕竟,以皇后之尊位相许,对于天底下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无上的光荣。 第475章 假婚书 可偏偏谢悠然沉静如水,丝毫也不为所动。 她幽幽地看他,嘲讽地道:“当初,你也是这样蛊惑骆冰的吗?” 她不相信,他藏身吕府一年之久,骆冰就没有发现过他的真实身份。 毕竟他们是名义上的夫妻,即便他再会伪装,也总会露出马脚,更何况是枕边人。 听她提起骆冰,朱燚不悦地皱了皱眉头,无奈道:“你非得在这个时刻,提这些不相干的人来煞风景吗?” 谢悠然挑眉,“怎么是不相干的人呢?你们好歹还做了一年的夫妻。” 朱燚眸光一转,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你是在吃她的醋吗?” 谢悠然:“……” 她耸耸肩,“当我没说。” 朱燚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你还是在乎的,对吧?” “没有,”谢悠然道,“我只是比较好奇,她到底知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她不知道,”朱燚淡淡道:“整个吕府,唯一知晓我身份的,只有吕老爷。” 谢悠然就对他佩服得更加五体投地了。 顶着吕明枫的名号跟人家老婆睡了大半年,居然还没被发现异常,真乃神人也。 许是她脸上的鄙夷之色太过明显,朱燚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不由扶额道:“你想多了,我根本没有碰过她。” 他再卑劣,也不会占这种便宜,再者,堂堂宁王,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又岂会让一个已为人妇的女子碰自己。 不管是在感情上,还是在身体上,他都有洁癖,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女人,都能入他的眼。 谢悠然就更奇怪了,“那你跟她同床共枕大半年,她就没有怀疑过你?” “咳咳,”朱燚脸上明显掠过一抹尴尬的暗红色,“纠正你一点,我并没有跟她同床共枕,从我跟吕明枫调换身份的时候,我就是单独住一个院子的。一开始骆冰的确有所怀疑,不过,我制造了一个意外,买通了大夫,跟她说我伤到了那里,短时间内不能行夫妻之事,她也就释疑了。当然,这种难以启齿的隐私,自然不能让外界知道,所以,偶尔我还是会去她住的屋子过过夜掩人耳目,但我们什么都没做。” 谢悠然:“……你不用跟我解释得这么清楚的。” 朱燚:“你不是想知道么?” 谢悠然:“……”她的确是想知道,但那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毕竟,他跟骆冰以夫妻的名义生活了大半年,却没被她发现他不是自己的老公,是个人都想知道他到底用了什么法子遮掩过去的。 不想让他有所误会,于是她转移了话题:“吕老爷知道你把他儿子弄去当替身,就不怪你?” 朱燚道:“呵呵,吕家本就是为我效力的,何谈责怪?更何况,让吕明枫跟我身份对换的点子,还是他吕荣出的。我只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能为皇家效力,这是他吕家无上的荣耀,他又怎会责难于我?” 没想到这出偷梁换柱的戏码竟是吕老爷自己献的策,谢悠然不由瞠目。 看来,这些人为了攀附势力,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自己的亲身骨肉都可以牺牲。 燕王的人时刻都盯着宁王府,那吕明枫在府里,应该是如履薄冰,随时都有可能被下毒,被刺杀的危险,但吕老爷能毅然把自己唯一的儿子给献出去,也真是一个狠人。 朱燚似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嗤笑道:“你放心,吕荣可不止吕明枫一个儿子,他在外头还有好几个外室生的私生子呢,全都被他安排在了各地的祥顺斋分铺,帮他打理生意,这吕明枫虽是吕夫人生的嫡子,但自幼体弱多病,大夫断言他活不过二十六岁,又因为性格懦弱,成不了大事,素日颇为吕荣所不喜。因着他相貌跟我有几分相似,这才献上来给家族争荣誉的。否则你以为以吕荣那生意人精明的头脑,会做赔本的买卖?” 谢悠然恍然,不由得苦笑。 用一个时日无多的病秧子儿子来换吕家的从龙之功,这买卖,的确很划算。吕老爷这算盘,打得精。 不过,她忽然想到一事,当初跟她有婚约的可是吕明枫,将来她若是回去了,岂不是还要跟那个病秧子结婚?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微微侧身,问朱燚:“那份婚书呢?” 朱燚看出了她的心思,笑了笑,道:“你放心,那婚书不作数的。” 谢悠然一愣,“不作数?” “是,”朱燚道,“那婚书上的生辰八字,并不是吕明枫的,所以,你不用跟他成亲的。再者,我虽已让吕家把他接了回去,但他病得厉害,大夫说他剩不下多少日子了,你且放心,吕家也知道这门亲事不作数,不会强求于你的。” 谢悠然松了口气,这么说,从头到尾,这都是一出戏,他们都被朱燚给糊弄了。 心下恼怒,她不由冷笑了一声,道:“太子爷果然好手段,骗过了我们所有人。” 之前用婚书来要挟她,后来怕身份泄露,她知道了那婚书是假的,所以,才又给她下了药。 这个人,还真是未雨绸缪步步算计,端的是一副好心机。 朱燚神色黯然,“可惜我千算万算,唯独算漏了一个你。” 他算准了骆冰的心计,算准了骆雪的图谋,算准了一切可能发生的事,却独独没有算到她的心思,就算他为他做再多,就算他为她煞费苦心扫清一切障碍,她始终不为所动。到头来,他自以为聪明所设的局,对她来说,就像一个笑话。 因为她的心,从始至终,一直都坚定不移地在韩墨辞的身上,没有分给他一星半点。 想到这里,他的心口就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隐隐的疼。 其实,那份婚书上的名字虽然是吕明枫的,但生辰八字却是他的。 私心里,他真心希望这场婚礼能举行,因为他知道,一旦他的真实身份暴露,他再想娶她,就不可能了。 一来,她不会跟着自己走,二来,父皇也不会同意他们的婚事。 毕竟她出身贫寒,只是一介商女,即便是给他做媵妾,也是不太容易,更别提她凤冠霞帔风风光光的嫁给自己了。 所以,即便他已经能八分确定她就是有缘人的身份,但他却并未急着回京。 他想先斩后奏,趁着还是吕明枫的身份,把她娶了。 这样,即便日后他身份大白,恢复了皇子的身份,但木已成舟,父皇也不好再说什么。 再有顾皇后手札破解人的身份加持,扶她做侧妃,也是顺理成章。 这样的话,她就能名正言顺,光明正大的留在自己身边了。 太祖皇帝有来自异世的顾皇后,夫妻策马平天下。他也希望,他的身边有另一个顾皇后,帮他将这江山打理得更加繁荣昌盛。 为了这一天,他用尽了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