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初胜

    “哟！这可是云纹石的旗子，是老王的心爱之物。月见你可要争气一些啊！不能被你王老师看扁了！”

    李安疆看王春连那套平时自己都不太舍得用的棋具拿了出来，顿时来了兴致。戴月见倒是对棋具没什么感觉，伸手抓了一把白子，让赵自强猜先。

    “赵，赵大哥，虽然你年纪大。但，但是我学棋的时间长，我请你猜先，你不介意吧？”

    “那有啥”，赵自强捏了一颗黑子放在棋盘上。戴月见胖手一翻，摊开掌心，里面赫然是五颗黑子。按照规则，棋子数量为奇数，与赵自强的判断一致，赵自强可以选择执黑先行。

    “赵自强执黑先行。”

    棋院主任黄一白朗声道，而随着他的声音落下，赵自强几乎是立刻，放下了自己的第一颗子。对现在的他来说，开局肯定要遵循已有的棋局，并不需要太多思考。而且不论是何种开局方式，对他来说，影响都不大。

    见赵自强开始落子，戴月见也跟了上来。小胖子虽然腼腆，但是落子却紧挨着赵自强的第一子，摆明了开局就要厮斗。赵自强翘起嘴角，进入了状态。

    听到比赛开始，周围渐渐聚集起了一些人。这些人都是棋院的工作人员，上午的时候棋院没什么人，大家闲着也是闲着，就过来看热闹。而且这局棋关系到王春的主任位置，虽然大家都不觉得如果赵自强输了，王春会履行承诺。但是这毕竟是名义上决定王春棋院主任位置的一盘棋，大家高度关注，也是正常的。

    就这么一会功夫，双方就落了十几个子。赵自强因为是在背谱和打定式，所以在开局阶段走的中规中矩，并没有什么挑战性。面对赵自强使出的那些烂大街的招式，戴月见却并不轻视，一板一眼的应对。大部分时间，他都会走出棋谱或者定式上的对策。可也有些时候，他也会尝试新的应对。赵自强秉持着一百五十手之前局部争先的原则，寸步不让，处处与小胖子短兵相接，贴身肉博，依靠自己局部算力的优势，把小胖子按在了局部攻伐上无法自拔。

    “这小子下棋……很凶啊……”

    作为棋院主任和洛安第一高手，李安疆和王春并没有直接围在棋盘周围。他们打开了棋院的讲解室，让向东来和周可然摆棋，享受起了待遇。因为距离远而且有独立房间，两人可以放心讨论，而不担心影响对局。

    “恩，年轻人嘛，好战是正常的。他现在还在背谱打谱的阶段，能打成这样，不错了。”

    王春一脸淡然，心里却乐开了花。李安疆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赵自强这个小子，因为下棋经验浅薄，几乎没有棋感和大局意识，除了贴身厮杀就再没有别的招数。偏偏这小子算力惊人，局地攻防从来不会吃亏，不了解他的人跟他下棋，往往都会被他开局阶段不要命的搏斗给弄乱了心神。他自己和赵自强下了五盘棋，对这种感觉最明显。那是明知道对方擅长贴身近战，自己偏偏别无选择只能迎战的被动和憋屈。

    “他不是刚学下棋么？怎么落子这么有效率？”

    李安疆看着面前的棋局，看着周可然和向东来进进出出，皱着眉头。一般来说，围棋初学者落子快并不罕见，因为他们根本想不周全。但是那样的落子往往处处失误，在行家里手不出二三十手就会成为致命缺陷。现在这个小伙子，明明是初学者，偏偏每一步都走的精准无比，步步逼人，下棋的风格反而更像是彪悍的职业棋手。

    “那是，他可是我发现的超级天才，超级天才你懂么？能拿棋圣称号的人！”

    “切，得了吧”，李安疆笑笑，不以为意。王春喜欢吹牛、说大话，他也不是不知道，自然不会当真。“就他，看样子有十六七岁了吧？这个年纪才开始学棋，就算再有天赋能怎么样？真以为这个世界上那么多刘前锋么？”

    李安疆所说的刘前锋是十二年前的天才棋手，大器晚成，二十岁开始接触围棋，自学成才。二十三岁参加晚报杯，以绝强的黑马姿态拿下晚报杯，二十六岁拿下大宋名人称号，二十七岁赢了宋高名人战，之后连霸三年宋高名人战冠军，现在还活跃在棋坛，是一位知名度很高的棋手。

    “那可不一定，我家赵自强可是很厉害的！”

    听到李安疆提起刘前锋，王春心里有些发虚。虽然他对赵自强有信心，但是如果和刘前锋相比，这小子行不行，他还真没太大的底儿。李安疆看出了他的心虚，笑了一声。

    “看，我说吧！”

    王春撇撇嘴，不理他，继续看棋。这时双方已经下了二十手有余，戴月见开始了第一次长考。王春看他久久不出招，和李安疆摆起棋来。

    “不过，老王头啊，你找的这个小子确实有些门道。你看他在这个位置的处理，非常果断，非常合适。我怎么想，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李安疆毕竟是资深棋迷，看到下棋就忘了其他，恰好身旁又只有一个王春，便将就着说了起来。

    “而且你看这里的这一步飞，恰到好处，刚好把月见的一个长气给打断了。这小子这么下，难道是直觉？”

    “那可不是，他脑子好使着呢，这种局部的计算，难不倒他。”

    王春笑嘻嘻的，一脸自豪。虽然他总共也没教赵自强什么东西，但是赵自强可实打实是他的学生。只要赵自强赢了棋，他脸上就有光。

    “是么……”

    李安疆开始琢磨。过了一会，戴月见长考结束，下了一步棋。见戴月见这么走，李安疆大喊一声，“好！”，继而笑了起来。

    “你看看，新手还是新手，这一步我刚刚就看到了，绝对是妙手。如果你家小强应对不当，这一块棋可就危险了。而且棋型偏薄，活气又少，说不得要被我们屠掉一条大龙呢！”

    “哈哈，你倒是敢想”，王春朗声大笑，“你看好吧。”

    说完，他也不再言语，开始研究棋局。李安疆也沉默了下来。在戴月见走出那步棋之后没多久，赵自强就做出了应对，同样是一招妙手。这让李安疆很紧张，下意识的开始搓手指。王春看在眼中，心里乐呵，表情却还是很严肃的。他倒要看看，这位李大高手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哎呀，又错了！”

    伴随着棋局的深入，赵自强始终保持着快速的落子节奏。而戴月见因为长考了几次，时间开始紧张。他毕竟年纪小，读秒计时一开始就有些慌张，连走了几步俗手，把盘面上的差距拉大到了非常明显的地步。李安疆显然看了出来，早已没了刚开始的轻松。

    “怎么样，老李头，等这盘棋下完了，你可不能跟我对着干了啊！”

    “切……”

    李安疆冷哼一声，不加理睬。不过他的坚持显然改变不了局面，又下了半个多小时，戴月见投子告负，赵自强拿下一杀。周围围观的人们大都知道王春和李安疆的赌约，一时间竟然没人敢去讲解室，聚集在大厅里面面相觑。

    “哈哈哈，老李头，愿赌服输，这可是你说的。我跟你说啊，咱们棋院可就缺一个你这种级别的高手坐镇，每次和其他城市打交道都没有底气。现在你愿意过来，我们当然是双手欢迎的哈哈……”

    并没有等太久，大厅里的人们就听到了王春老头的爽朗笑声。而故事的另一方，那位洛安第一高手李安疆却悄无声息。赵自强这个时候已经和戴月见复盘完毕，俩人交换了手机号，站在一起等着两位老人出来。

    “赵自强哥哥，你真厉害，我有时间能再跟你切磋么？”

    和赵自强下了一盘棋，似乎没那么陌生了，戴月见说话流利了很多。

    “当然，随时奉陪。”

    赵自强对下棋是来者不拒的，天天打谱虽然能坚持下来，但是毕竟枯燥。如果能有王春之外棋力更高的人陪练，他自然喜欢。戴月见见他答应，也很开心。他现在缺少对手，性格又腼腆，能遇到赵自强，他也很高兴。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天才么？”

    王春远远的就看到了赵自强，大步过来拉着他重新和李安疆见面。赵自强依言行礼见面，李安疆看着他上下打量，叹了口气。

    “你小子害我不浅啊！”

    “对不起啊李爷爷，不过王老师一直说，他在下棋这个领域就服您一个，一直没机会找您过来指导棋院呢。现在您能来，王老师一定很高兴。”

    “哟，你小子的嘴倒是挺甜！”

    李安疆被赵自强说的开心了些，转而又看向王春。

    “不过，老王头啊，我虽然答应你了，但是可只能配合到城市赛。到时候我也会报名参加城市赛，这小子如果能赢了我，我就心甘情愿的回棋院。如果不行，那你就别管我，行么？”

    赢李安疆？一位业余六段实打实的全国亚军？

    围观的人们发出了一阵低低的议论，几乎没有人觉得赵自强会赢。王春把大家的反应都看在心底，还是笑嘻嘻的。

    “那好呀，希望你不要反悔！”

    “那是自然！”

    李安疆吹胡子瞪眼，和王春击掌为誓。赵自强在一旁看着，替这个叫李安疆的老头心疼。这老头，可是被王春给阴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