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棋王

    时钟滴滴答答，大宋棋王争霸赛的赛场上，被称为新人王、最有潜力棋手的沈顺皱着眉头，摸着下巴。在他的面前，黑白交错的棋盘上，形势复杂。

    “现在沈顺陷入了困局，虽然棋盘只进行了七十多手，但是因为赵自强在开局阶段强硬的回击，沈顺不仅没能占到便宜，还略略有些劣势。这么下去，根据此前多盘的经验，一旦进入中盘，赵自强将再也无法被阻止。我认为，沈顺如果不能在接下来二十多手中取得足够的优势，他将失去这一局的胜利。”

    在空中的无线电波中，岳玲珑正在把她的看法传递给所有关心这局棋的人。而在赛场内，沈顺的想法和她其实也相差不多。

    妈的，托大了。

    毕竟年轻气盛，毕竟还是新人。虽然对面的少年赢了林安、赢了叶风、还赢了张若辉，可沈顺就是不觉得他有那个实力。他不喜欢赵自强的风格，不喜欢赵自强的高调，也不喜欢前两天那位美女记者的一吻。

    沈顺本身就是一个很高调的人，所以他不喜欢比自己更高调、更强、有更漂亮女朋友的人。

    所以，他一定要在对攻上，和赵自强堂堂正正的厮杀，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棋路。强硬无比，横冲直撞。

    可是，刚极易折，沈顺人如其名，其实出道以来并未受到太多挫折。他的正式对局胜率超过85，是少见的全能型棋手，也是大宋棋院的重点培养对象。他接触、往来的都是大宋围棋界山巅的那群人，他的启蒙老师是围棋传奇岳有冬，他的第一盘棋的对手是女子名人岳玲珑。他才是那个应该站在山巅俯瞰众生的人，而不是这个从路边不知道那个野棋院跳出来的野路子。

    沈顺咬着嘴唇，他不像叶风，他的情绪更浅显，更外露。赵自强看到了他的表情，也从他的落子中感觉到了他的情绪。那是愤怒、焦虑和暴躁。

    可惜，沈顺遇到的不是别人，而是赵自强。

    进度八十八手，还无法计算胜率。但是现在盘面双方均势，赵自强不觉得对面这个青年能在二十手中拿到五十目的优势。而没有五十目的优势，对方拿什么和自己拼？

    他要输了。

    赵自强不知道沈顺知不知道自己的判断，但是他自己是知道的。他按照自己的想法落子，以攻对攻，以牙还牙。双方落子都不慢，仅仅二十分钟，赵自强就落下了第九十手，也是他通算全局的第一手。

    自从上次与叶风对战晕倒之后，赵自强感觉自己似乎突破了什么桎梏，每一次对战，他的计算能力都在迅速提升。这一局，从第九十手开始，他就已经可以通算全局。而这种能力提升的后果，是他直接知道了这盘棋的答案。

    胜率57，对方已经死了。

    赵自强抬头，看了一眼沈顺，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仍然在计算、思考，寻找机会。赵自强轻轻摇摇头，开始加速落子。

    既然结局已定，又何必浪费时间。

    三十二分钟后，沈顺投子认负，落后十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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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棋力提升了。”

    坐在房间里，叶风靠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林安站在他身旁，手里端着酒，笑着回答。

    “怎么，看这小子大目数赢了沈顺，给自己找个借口？”

    “不是。”

    叶风回答的很快，很干脆，“你和他下过棋，自然知道，从某个阶段开始，他的落子就再无犹豫。我一直怀疑，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算到了棋盘的所有变化，对结局胸有成竹，所以才那样。在和我下棋的时候，他这种状态出现在一百手左右，和你下棋的时候，似乎不到一百手。而这一次，刚过九十手。如果我的判断是真的，说明他正在飞快的涨棋。”

    “在九段的实力上还要飞快涨棋？你还让不让我们活了？”

    林安苦笑，“我知道这小子厉害，不过也没必要这么夸他吧？难道到了今年四月，我们真的要把三国棋圣让给他？”

    “不是我们让给他”，叶风侧头，看着窗外，“大宋围棋弱势久矣，靠你我两人，能守住现有阵地已经不错，哪有余力进攻。如果这小子真的是围棋天才，你不觉得对大宋来说，这是件好事么？”

    “哎，可是你不是……”

    林安欲言又止，叶风曾经在两年前表示不再参加国内比赛。这一次参赛，明显是有任务的。现在任务没完成，还给对方开脱，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种事，以国为先。个人利益和喜好，并不能成为阻止他的理由，而且”，叶风身子往后一靠，耸肩抬手，“现在谁能阻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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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月26日，赵自强在棋王争霸赛决战中一胜领先。沈顺在赛后拒绝了采访。赵自强则还是那个风格，口无遮拦。

    “……我说，你真的要赢了啊？”

    在赵自强的房间，薛舞正在看白天比赛的录像。这是赵自强的要求，他想听听解说是如何解说他的棋的。对他来说，这还是第一次有知名棋手在官方媒体上解说他的对局，他感觉很新鲜，两辈子都是。

    “那当然了，我可是天生棋圣。”

    赵自强坐在沙发上笑，目光不离薛舞的脸。薛舞和他对视了几秒钟，移开了目光，伸手理了理耳侧的头发。

    “战无不胜。”

    蔡轩在一旁笑着接话，王君山坐在书桌前，正在摆棋。他摆的也是今天白天赵自强的棋，和电视上的进度一样，显然是在自己思考。

    “行了，别闹”，薛舞打断了蔡轩的调笑，她看着赵自强，很认真。

    “小强，既然你这么自信，我们先做个独家专访吧，也好对得起给我提职加薪的老板，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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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月27日，棋王争霸赛决赛，第二场。

    “我一定会赢你的。”

    开局前，沈顺咬牙切齿。

    “那希望你努力。”

    赵自强云淡风轻。

    双方猜先开局，赵自强执黑先行。

    一开始，沈顺就彻底的换了风格，他开始和叶风、林安一样，走宇宙流，求布局不求实地，求长线不求短线。他和几位前辈一样，选择了最有可能战胜赵自强的方法。

    避战布局。

    很好，很好。

    赵自强并不担心这种下法。对付这种下法，他已经有了心得。他一边争取局地的优势，一边开始调整自己的落子策略。哪怕可能要牺牲一两个百分点的胜率，他也要增加对方思考的时间。沈顺明知这是赵自强的阴谋，却无法破解。他需要时间去思考对方的进攻路线，需要时间去组织自己的反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沈顺不愧是被称作新人王的人，在采取了正确策略后，他一度把盘面优势扩大到了二十多目。可是，不论是他自己，还是讲解的岳玲珑，对他，都不抱有太大的希望。

    “之前的对局已经证明，赵自强有能力在落后五六十目的情况下翻盘。沈顺现在仅仅领先二十余目，这么一点优势，显然无法支撑他完成比赛。刘老师，您觉得，赵自强能不能在第二盘终结比赛？”

    岳玲珑虽然是女孩子，但是说话却毫不客气。刘前锋听她问的直白，知道她和沈顺关系好。他自己可不想太得罪人，只能委婉回答。

    “……总之现在沈顺的优势还不稳定。不过如果他能发挥自己的最佳状态，机会应该还是不小的……”

    刘前锋自然是在客气，岳玲珑听懂了。她笑笑，不再接茬，而是开始继续讲解。而在电视前，有些迫不及待的人已经开始点蜡烛了。

    “来来来，我们家小强估计是要赢了，我们先把蜡烛点上，等会请赵妈妈吹蜡烛，好不好？”

    在赵自强在东春市那不大的宿舍内，京春棋队的教练江伟、棋手黄九龄、白陆，洛安棋院的围棋部主任王春、顾问李安疆和棋手戴月见正在为冯玉兰准备赵自强拿下全国冠军的庆祝仪式。冯玉兰看他们得意，有些慌张的摆手。

    “等等，等等，还没结束呢……”

    “放心吧，赵妈妈，小强是谁啊，落后五十多目都能反败为胜战胜叶风，沈顺这小子，怎么可能会挡住他的路？来，我们点上！”

    王春大声吼，点亮了蛋糕上的蜡烛。冯玉兰看着那摇摇晃晃的烛光，终于不再阻拦。她眼角带着笑，看着那盏摇曳的烛光，久久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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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小时二十七分钟后，对局结束。沈顺战斗到了最后一刻，却无力回天。他最终以贴目后十一目的劣势输掉了比赛。这在国内和国际顶级比赛中，都是不多见的大比分。

    “你……等着，下一次，我一定会赢的。”

    沈顺丢下一句话，离开了对局室，也没有接受采访。赵自强则按照惯例来到了赛事主办方准备的房间，面对一屋子的记者。

    “请问赵自强先生，您已经拿下了棋王称号，您对明年4月份的棋圣称号，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哪怕昨天晚上已经做了半个小时的独家专访，薛舞仍然是赛后第一个得到提问机会的人。她提问的时候，脸上带着毫不张扬、却发自肺腑的笑。赵自强看到了她的笑容，同样回以温暖的笑意。

    “我早就说过了，我是天生棋圣。三国棋圣只能是我的，我将代表大宋，拿下这顶围棋界最高的荣誉！我将向世界证明，大宋作为围棋的发源地，在围棋上，从来就没有怕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