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本来还以为沈家瞬间倒台,没想到还有这么些内幕,饶太太不动声色的问道:“怎么有人因为沈丫头求情呢?” 显然沈夫人也不是笨人,她是想拉着虎皮扯大旗,遂装出一幅大大咧咧的样子:“是魏国公世子,虽然没和我们莹尘见面,但二人之前是未婚夫妻。我们莹尘从未去求过魏家,她总说我们已经是这样了,何必拖累别人,但那魏家也是仁义之辈,魏世子亲自上表,据理力争,这才让皇上放了我们一马,你说不是因为我女儿,我们全家可不是活不成吗?” “娘……”莹尘看沈夫人吹牛都吹的不成样子了。 “怎么?难道我说的不是真的。”沈夫人用手按了一下女儿额头。 饶太太又继续问道:“你们和林家还有傅家都是因为同一件事吗?” 沈夫人不喜林家和傅家,自然不会为他们说好话:“自然不是,林家不知道是贪墨还是怎么的,不过林家人的心肠一向黑,也是活该。我们一起在路上流放的,有个押送官,不是饶都尉啊,另一个对林家的姑娘起了色心,她们倒好,说自己和您家有亲,让人家去非礼我女儿,您说做的是不是人事?哦,那傅家是因为弄丢了太子,所以傅家的家主被斩首了,他家俩个儿子,大的那个也不是好东西,什么都要小的去做,这次上战场他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不去,让十二三岁的庶弟去……” 可莹尘也知道林家和饶家议亲的事,人家说疏不间亲,要是林淡月真的进了门,枕头风一吹,被饶君羡知道她娘和饶太太说这些,虽然是事实,但也饶不过她们,遂道:“饶太太,林家的其她人我不知道,但林姑娘确实是个好姑娘。” 说完还拉了拉沈夫人,饶太太见这沈夫人大大咧咧是个无甚心机的妇人,生的女儿却是个八面玲珑的性子,她心里又感叹于林家果真有蹊跷,儿子不知道怎么就迷上林家的姑娘了,没想到林家人品行这么败坏不说,还做这种祸水东引的缺德事。 她是越发不赞同儿子和林家的姑娘一处了。 但这些话她不会和沈家母女讲,不过,她很欣赏莹尘,便道:“沈丫头,我过几日要去参加千户的孙子满月,缺一条抹额,你要是有空能帮我做一条吗?” 这种好事莹尘又怎么会推辞,自然答应下来。 饶太太也道:“那你明儿就不用来了,在家歇着,我给你拿布料和线去。” 一块黑色的绸布,有各色丝线,顶子、剪刀都有,莹尘郑重接过来,饶太太拿了几盒糕点还有蜜桔并一只风干鸭给她们,见莹尘推辞,她不高兴道:“怎么能让你白做,快快收下,要不然不成样子。” 莹尘感激于饶太太的细心,现今雪下的太大了,连货郎都不曾来,拿着钱也买不到吃的,几盒糕点拿回去打打牙祭也好,她本来就爱吃橘蜜桔,还能甜口呢。 于是沈夫人和莹尘在大家艳羡下拿着饶太太给的东西回家,大家没想到沈家母女能得饶太太青眼,暗自都道以后要对沈家人客气一些。 就连和郭冬梅关系最好的朱嫂子看到她了也说:“你呀对人家沈家人客气点,你家那位好歹面子上和沈家人好,你上次是明着得罪了人家,你说万一人家在饶太太那里告你们一两句歪状,你家小旗这个位置说不定都保不住了呢?” 郭冬梅心里发虚,嘴上却道:“什么呀,她们可是罪臣,我们涂家世代忠良,百户太太怎么会不明是非。” 朱嫂子笑而不语。 不过沈家人根本没把别人的话放在心上,莹尘把得来的点心和蜜桔摆在一起,沈夫人藏了一半,另一半把衡哥儿、傅澄叫出来吃。 傅澄倒是很懂事:“都给衡哥儿吃吧。” “有两盒呢?衡哥儿人小能吃多少。我来分,你吃一半,我吃一半,衡哥儿吃一半,爹娘分一半不就好了。”莹尘笑着都分开了。 沈夫人拈了一块吃了,和孩子说道:“你爹不吃甜的,再说他想吃我那儿有呢?他现在就想吃这个风干鸭,点心和桔子都是你们这些小孩吃的,快吃吧啊……” 见状傅澄也吃了起来,他心里还有点懊恼,现在他吃住都在沈家,尽管分了家,他还是不能自立起来。军户又不能行商户事,偷偷摸摸的被人抓住也不好,再者他以后想要更进一步,那就必须没有任何劣迹留下才行。 衡哥儿才不管那么多,把姐姐分给他的拿着就往嘴里塞,莹尘还得照顾他:“别噎着了,姐姐给你剥桔子,哎哟,慢点吃。” 虎子过来串门,莹尘又分了点给虎子。 莹尘吃好了,拿着绣棚子开始绣花,傅澄便围在身边端茶递水,一边他又想沈姐姐果真是比他厉害,他虽得了杨总旗的青睐,但沈姐姐却得了饶太太的青眼,日后必定在百户所过的如鱼得水。 他得要实实在在的军功,靠自己拼一条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但再难也要去做。 莹尘把要用的线都分出来,看傅澄在一旁发呆,不由得打趣他:“怎么了?是不是也想出去玩?那你去外头堆个雪人玩吧。” 看她还把他小孩,傅澄难得的瞪了她一眼:“我才没那么孩子气呢?” 他今年都十三岁了,按照身体年龄确实小,他一生气,倒是跟小孩子闹脾气似的。莹尘觉得分外可爱,又怕他真的生气,所以故意郑重道:“好,我知道澄哥儿是个大人。” 傅澄心里有些挫败,他想之前自己表现的那么成熟,但现在他也还是个孩子样,最主要的是又没真正的做出什么大事来,所以在沈姐姐心里他还是个小孩子。 第29章 干妈不好认 她二人正说着话, 又见涂大娘过来, 见着莹尘就道:“给沈丫头你道喜了。” 莹尘已心知肚明是说亲之事,遂拿着针线进了里屋, 傅澄虽是个小少年,但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不好大白天跟着她进房, 遂坐在堂屋的角落。 沈夫人从后面的灶房到前面来,又是听涂大娘在这里介绍, “我那堂外甥一个月就一两银子, 在玉昌城中做伙计, 长的那也是一表人才……” 她这话沈夫人也听了出来,其实就是个小伙计,说不定月钱都没有,还一两银子,吹的跟真的一样。 人家说一家有女百家求, 可上门的都是些破落户, 沈夫人也头痛啊。 “陈大姐, 我这孩子我是真的还打算留她几年, 现在不着急,您给别人那些未嫁女去说吧。再说了,我们家现在也离不开她,她这一嫁,地里家里的活谁干啊。” 涂大娘有备而来:“哟,你有个女婿了, 那女婿还不得跟你干,你怕什么。女婿那就是半子啊,你儿子还这么小,有个女婿帮你们撑家那得多好。”她也不明白这沈夫人,不就是嫁个丫头片子吗?常言道女大不中留,她们家是罪眷,又不是什么清白人家,还这么挑。 但沈夫人还是婉拒了,把这涂大娘也说的有些火气了,气呼呼的家去。 她堂嫂子还坐在那里等着,郭冬梅正在一边作陪,见涂大娘回来,焦急的问:“妹子啊,沈家同意了吗?” 涂大娘没好气的道:“不答应,说是还要留几年呢。” “不是说虚岁都十五了,也不小了啊,我那个年纪都出嫁了。”涂家堂嫂撇撇嘴。 涂大娘摆摆手:“您快别说了,这沈家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们手里还有两个钱,姑娘长的还不差,这调子就拉的高,谁都瞧不上,谁都看不上。” 郭冬梅也在一边插话:“我听说百户家的那位饶太太很喜欢她,怕是要讨她去做小老婆,所以就看不上咱们清白人家的男人。” “别瞎说。”涂大娘虽然因为这件事情对沈家不喜,但也没那么下作的去损害人家的名声,毕竟平时俩家也算走的很近。 “哎呀,娘啊,也就你这么老实。那沈莹尘正跟饶太太做针线呢,咱们总旗所的人谁不知道。”郭冬梅噘嘴不服。 涂家堂嫂一听,倒不敢再纠缠了,谁吃了豹子胆了,和百户抢女人。 过了几日,莹尘把抹额做好了,黑底绣着珈蓝花,珈蓝花意味着长寿,寓意十分好,再用金线锁边,既气派又雅致。她用一块帕子装好后,和沈夫人一起送过去,饶太太见了十分喜欢,她平时打扮的虽则朴素,但去千户家代表的就是整个百户所的面子。 她拉着莹尘的手道:“真是好看的很。早知道我的衣裳也让你帮着做了,你这闺女本事还挺大的。” 莹尘笑道:“您快别这么说,只要能帮到您就好了。” 这抹额还真的帮了饶太太大忙,她和丈夫都是穷军户出身,不比别人是世袭的百户,她的衣裳的料子是儿子从京城带回来的,专门寻了玉昌城的老裁缝做的。琵琶襟大镶大滚银枝绿叶衣裙,绿色的杭绸又软又隐隐透出点那种光,琵琶襟子穿着又大方,头上插一枝扁方钗,系上那抹额,整个人仿若贵妇人一般。 到了千户所,千户的夫人对玉昌城的手艺熟悉,但这抹额的手艺,不像是她们这里的,看饶太太看着好看,问的详细。 饶太太笑道:“哪里是君羡买的,他一个大男人哪里能买这些小件。这是我们百户所有位姑娘手艺尤其好,我托她做的。” 仇太太一向捧饶太太的场,不由问道:“你去哪里寻的这样的人,我们百户所里都是些粗苯的丫头,别说动针线了,就是缝个衣裳都要我再缝一次。” 她们这么一说,千户所的姜太太听的就更好奇了。 饶太太也想炫耀一番:“是流放过来的罪眷,以前还是沈贵妃的侄女呢,这孩子几百斤的野猪也能打,手里拿着线也敢做,是个文武双全的女子。” 其她的太太都听了好奇,直恨不得去见见她。 这饶太太也大大的出了风头,她不是个小气人,又找莹尘过来赏东西,这次的赏赐就更实在了,两条风干鱼,一小袋棒子面。她见莹尘大大方方的谢过,不由得想了一个主意:“好孩子,我和你竟然十分投缘,不如咱们做个干亲,你看如何?” 莹尘忙不迭答应。 走的时候饶太太又多给了一篓子柑橘和几尺布,莹尘背的拿的走在回家的路上让人侧目,还碰到了秦侍玉。 她正眯着眼睛看着莹尘从百户所走出来,不由得为小姑子紧张,故而上前搭话,想探个究竟:“这不是沈姑娘吗?” 沈莹尘看了她一眼:“林大奶奶,有何贵干?” 秦侍玉假笑:“看你这些日子跑饶太太这里挺勤的啊。” “那是,饶太太认了我做干女儿,以后说不定来的更勤。”莹尘斜了她一眼,这林家的人拐弯抹角的还以为她在截胡呢,她是故意这么说的,谁会这么下作,以为都和她们家的人一样。 她大步流星的回家了,傅澄和衡哥儿都围了过来,莹尘把认干妈的事情和傅澄说了,拿了一个柑橘在手里把玩。 他的压力又大了。 晚上沈夫人用蒜苗炒的风干鱼,就着香喷喷的棒子面馍馍,一家人吃的很开心。 另外一边,饶太太和饶君羡说了这事:“我认了沈姑娘做我的干女儿,你不知道,这孩子还真懂事,说是第二天要背家里的麻薯给我,硬是不占我便宜。” 饶君羡对这种事情不置可否,就仿佛饶太太养的小猫小狗似的,他觉得根本不值得一提。 可等到秦侍玉跟他分析的时候,他才觉得事情好像远远不止他所想象的这样。 秦侍玉叹道:“饶太太本来就对我们淡月有偏见,沈姑娘是什么人,想必你也知道,她一身的好功夫,为人又机变,不像我们淡月这么老实。我看再过不久,说不准饶太太就要你娶她了,你等着看吧。” 可一想到沈莹尘,就想到她扭着屁股摘杏子的场景,他一阵恶寒。 又说莹尘和沈夫人认了饶太太这门干亲,俩人也没什么东西给她,沈太太和莹尘遂做了些江陵名菜粉蒸菜和粉蒸腊肉送去给饶太太。 饶太太便把它们摆在桌上了,饶百户也吃了好几口,饶太太得意道:“这是我干闺女做的,怎么样,还不错吧?” “好吃。”饶百户又多夹了一口。 “要我说君羡,你就是找我那干闺女也比林家的人好,至少沈家的人知恩图报,这沈家闺女也是难得的样样都来得的人。” 本来饶太太的意思是想让饶君羡知道她不是看不起罪眷,而是不喜欢林淡月,就凭林家人得了她们这么多好处,饶君羡还时时送东西过去,可林家人的回礼都中看不中用。再者林家人的品行也是有待商榷,她们一家子就这么个儿子,万一被骗可怎么办? 以前她确实觉得罪眷会影响儿子的仕途,但若是娶一个沈莹尘这样的,她又觉得娶罪眷很好了,至少婆媳相得。所以她心里其实是真的不大喜欢林淡月。 饶君羡头也没抬:“娘,您是没尝过淡月做的菜,那才叫真的好吃,好了不跟您说了。爹最近身子骨儿不好,好些事情我要做,我吃饱了,您二老慢用。” 他此时回想起秦侍玉的话,竟然觉得很有道理,母亲果然是被沈莹尘蛊惑了,若不然,母亲那样讨厌罪眷之女,怎么会把沈家的人夸成这样。 为了淡月,也要把沈家的人调离,要不然这些人天天蛊惑母亲,那他和淡月的亲事就更加不成了。 于是,正在家吃着饭讲着笑话的沈家人得到消息,要去东山做守山人。 沈夫人惊的把勺子都掉下来了,她追尾涂小旗:“这是真的吗?为什么是我们?” “上头下的调令,我也没法子啊,婶子。说是沈家妹妹有一手好俊的功夫,咱们军户所的人都比不上,这可不,上头让您连夜就过去呢……”涂小旗阴恻恻的看了莹尘一眼,活该啊,往饶家跑的那么勤,他听冬梅说过,是饶百户要讨她做小,这爱慕虚荣的女人,真是碰到铁板了吧。 傅澄皱眉:“那我呢?” 涂小旗甩甩袖子走了:“你又不归我管。” 留下莹尘和沈夫人面面相觑,王全赶到隔壁去问涂小旗详细了,莹尘看了傅澄一眼:“澄哥儿,我们若是真的去东山,你就留下来住我们家,帮我们守着。” 她想傅澄有远大的报复,他想脱离军户籍,如今正勤练武艺,让他去山上才是埋没他。 傅澄还欲说什么,莹尘伸出右手示意他别说了,“澄哥儿,我现在去找饶太太问问,守山一般都是常年打猎的猎户人家,大部分都是男人过去,哪里要我们一家子都去,再者我去是没事,可我阿弟年纪小,山风吹几天怕就会生病。” “沈姐姐,我陪你去。”傅澄不放心她一个人走夜路。 莹尘则道:“不用,你帮我照顾好他们,我爹也不是聪明人,我娘到底头脑容易冲动,还有衡哥儿,这边都麻烦你了。” 她说完就几个箭步出去,循着夜路,来到饶太太家。开门的人却是饶君羡,莹尘打起精神来问:“饶都尉,我是来找饶太太的。” “你有什么事和我说就好了?我娘早就睡了,我想你也不会打扰她了吧。”饶君羡心道,这沈莹尘果然是个机灵人,这么快就找上他母亲解围了,若不是他今天碰巧来开门,说不准守山的事情真的不用去了,可惜啊。 莹尘也不觉得饶君羡是坏人,便道:“饶都尉,是这样的,我们全家去守山不太妥当。您看我家我和我娘是女流之辈,我爹爹也没一点功夫,我弟弟又小,小孩子嘛,总是容易生病,您看能不能换个人?” 果然是说这个,饶君羡为难道:“可我听大家都说你打猎的功夫好,守山人只要功夫好就成。至于你家里人,你们毕竟是罪眷,这样安排也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