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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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却摇了摇头:“先生们严才是对的。他年纪也不算小了,这些功课也并不多。想当初他父亲在东宫的时候,那功课才叫重呢。他这算什么,根本不够。” 善清嘴唇微动,忽然间心中一凛,把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只低头听着。 太后也没在意。她每逢想到太子,总要出神一会儿。隔了半晌才道:“罚钟嬷嬷三个月月例,下次若再有这样事,她也不必伺候郡王了。还有今儿跟着的人,都赏十板子,若是不会当差,全都打发了!” 善清连忙答应,退出了正殿。她走到殿外,才觉得自己在那阴凉的大殿内竟出了一身冷汗——太后方才拿敬郡王的功课与他的父亲相比,可敬郡王的父亲是太子,是一国储君!若不是当时出了端王的事儿,如今坐在这九龙宝座上的就是他了! 一国储君要学的东西自然是很多,因为治理天下需要懂得很多很多的事情。可是敬郡王呢?他将来也不过是个郡王,一个闲散宗室而已,为什么功课要跟先太子相比?纵然他学会了治国之道,又有什么用呢? 善清心里想着,不由自主地抬眼往寿安宫宫门处看了看——皇上,知不知道这些事呢…… 皇帝出了寿安宫,也不用御辇,就在宫道上步行。贴身太监平安紧跟着他,见他眉头始终皱着,不由得有些担忧。 他是从入宫就伺候皇帝的,从陪着皇帝玩耍的小太监升上来,到如今也有十几年了,说话也比别的宫人大胆些,便小声道:“陛下是回书房,还是往哪里再去散一散?”他知道皇帝刚才根本不是在散心,这会儿只怕还又添了几分郁气,是以有此一问。 皇帝回过神来,笑了笑:“方才散过了,还散什么。”虽说方才不是散心,可既然他跟太后说是散心,那就必须是散心。既然已经散过心了,这会儿还要散什么? 平安不敢再说,倒是皇帝想了想:“皇后可是一人在宫里?” 平安小声道:“仿佛是接了梅姑娘过去……” 皇帝便叹了口气,仿佛自言自语地道:“皇后是个宽和的人,怎么她们姊妹却不相像……”还不曾成为他的嫔妃,就已经要与袁氏女斗起来了。 平安想了想,小心地道:“梅姑娘还年轻……何况做妹妹的,总是更受宠些……”因受宠,就难免有些儿小脾气,若是再有几分才华,就更爱掐尖要强。 皇帝摇了摇头。一个梅氏,一个袁氏,眼见着是要水火不相容了。 梅皇后无子,这是没办法的事儿。她有心将娘家妹妹接进宫来,将来生了皇子也是梅氏所出,亦能稳固皇后的位置。这个,皇帝心里明白,也是默许了的。且太后也要接袁氏女进来,与其让袁氏女把持后宫,自然不如由梅氏把持。 但他希望梅氏女在后宫与袁氏抗衡,并不等于愿意看见她们剑拔弩张。事实上若真是梅若婉与袁胜兰针锋相对,为难的是皇后。梅若婉只要稳稳地居于后宫,能生下子女,这就够了。并不需要她必得压下袁氏女,彰显自己,宠冠六宫。更不需要她拉拢宫嫔,结党分派,甚至是欺压别人。 可这个道理,看起来梅若婉并不知晓。皇后这会儿把她接过去,不知是不是在教导她。若是能教明白了,好歹是件幸事。 “皇后娘娘必会教导梅姑娘的,陛下不必担心。”平安窥着皇帝的脸色,小心地安慰,“梅姑娘饱读诗书,必是懂道理的。”他从嗓子里细细地挤出一句,“总比不读书强……” 皇帝顿时苦笑了一下。可不是,他那袁家“表妹”,可见就是个不读书的。居然还拿了别人的诗来糊弄他。 大约她只以为诗句明白如话,便是简单罢,根本不知其中格律。但能写出那样讲究的诗句,也不会张口就唤他“皇上表哥”了。还有那许氏,才华是尽有的,可临场弄虚作假,倒有些可惜了那一首清新的小诗。 “苏氏今日可做了什么?”是诗是画? 平安忙想了想:“仿佛是写了一幅字儿,是录的前人的诗,奴婢看了一眼,记得是‘五月榴花照眼明’什么的……” “录的唐人的诗……”皇帝沉吟了一句。这应该是自己不会做诗了,“字写得如何?” “奴婢看着是颜体。好不好的,奴婢可没这眼力了,只觉得怪整齐的。” 皇帝不禁就笑了一声:“这是什么话。只是女子写颜体的倒少,朕怎么没见着?” “搁在最下头呢。”平安想了一想,“仿佛是到最后才上去写了几笔。那会儿奴婢——也没怎么注意……”谁能料到苏氏会引起皇帝注意呢。几百秀女,他这眼睛也不够使啊。 “明日打听着太后和皇后何时再叫她们到御花园去,便告诉朕一声儿。”皇帝略有些好笑地道,“朕也想看看,她做的间色裙手艺如何。” “是。”平安连忙答应,心里却想,这真是一人有一人的缘法儿。 自打入了宫,平安就极信缘法。这宫里头都是贵人,可缘法各自不同。前头先帝那会儿的事就不说了,只看眼下。梅袁二位这都是宫里头有靠山的,进宫早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可许家那位,若按皇帝的意思是根本不会留她的,偏她靠上了袁氏,就这么由太后定下了。 还有这位苏秀女,本是不起眼的一个人,写的字儿甚至皇帝连看都没看到,却又有了做裙子这么一出儿。再加上沈家少将军替她说了这么一句,平安敢说,倘若明日那间色裙做得不错,这苏秀女八成也是能留下的了。这不是缘法儿,又是什么呢? 第55章 游园 新帝登基后的第一次大选, 引发了京城之中各方关注。 即使是号称规矩森严的后宫,消息照样有其传递的渠道,皇后和太后才召秀女们去了一回花园, 许多人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并且迅速地引发了一轮新的结盟或敌对, 而且还在前朝体现了出来。 “四川卫所闹出吃空饷的事来,那位千户前年娶了梅大儒的门生的女儿,也算是皇后家的姻亲了。”九炼口才好,什么事都能说得活灵活现的, 仿佛他亲眼瞧见似的,“其实吃空饷的事儿也不是自这位郑千户起, 而是他前头的人干的。结果那会儿没人问,等到他上任就被闹出来了。人家都说,他这是遭了池鱼之殃。” “这人吃空饷?”许碧皱起眉头, “既是他前任干的, 他上任时为何不上报?” 九炼干咳了一声:“其实是因数目不大,各军都有惯例,并不出格,所以他就不曾上报。” “这是什么道理?数目不大, 也是吃空饷,既这么着, 被参了也没什么可说的吧?” “这个,少奶奶就有所不知了。”九炼压低声音,“这行伍之中, 空额自来有之。譬如说咱们大将军在西北的时候,也有一成的空额。实在是因成了例,每年户部那里拨饷下来,都是扣了至少一成的,倘若咱们没有这一成空额,到时候拨下来的粮饷反而要少了。再者这军中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事儿,人死了,只靠朝廷发的那几两抚恤银子哪里够呢?还有些缺了胳膊少了腿的,朝廷发的伤残银子更少,只说回乡还是个劳力,其实根本做不动了。若是有些积蓄还好,若是没有,可就苦了。那些空饷,有些也是拿来救济这些人的。” 许碧不由得有几分恻然:“这也不是长久之计……”靠吃空饷来救济士兵,犹如用贪污来做慈善,完全是一笔不明不白的账。即使上官有良心都说不清楚,若是没良心,那还不都进了自己腰包? 九炼也叹道:“实在是没有法子……” 知雨见许碧有些不愉之色,便白了九炼一眼:“说这些做什么。不是说他是被人连累了?究竟是被什么人连累了?” 九炼一缩脖子,忙道:“可不就是,听说,都是因为跟梅家秀女在宫里不‘与人为善’有关系。” 许碧顿时觉得一阵荒谬:“梅家秀女在宫里做了什么?”一群十五六岁的女孩儿,就算是争风吃醋又能做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来?何况有梅皇后在,梅氏秀女入宫基本就是内定了吧,她还需要做什么? 九炼回道:“听说是在御花园提议诗画会友。” 许碧失笑:“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事?闺秀们相会,诗画琴棋不都是平常事吗?这是得罪了哪位不爱读书的秀女了?” 九炼嘻嘻一笑,许碧猛然就想到了一个人:“别是得罪了袁家姑娘吧?可我听说,袁家长房的那位姑娘不也是能诗会画么?” 九炼摇头道:“少奶奶不晓得,袁家长房那位姑娘连宫都没能进呢。三位姑娘进京,太后就只宣了那袁胜兰。” “太后如此喜欢袁胜兰?”许碧有些诧异,“便是看中了袁翦,要接她入宫,也不至于……”不至于连自己亲侄女都不见吧?三个女孩儿来京城,只见一个,这也未免太区别对待了,叫承恩公那边怎么想呢? 九炼也道:“这事确实诧异呢。依小的看,那袁胜兰实在是不出众,想来还是因为有个好爹的缘故,又是嫡女。若是那袁胜莲是嫡出,只怕也轮不着她了。” 许碧打趣他道:“你对人家姑娘倒知道得不少?” 九炼嘻嘻笑道:“少奶奶又取笑小的。小的没什么大本事,跟着大少爷就是打听些消息,该不该知道的,小的都知道些。当然有些也不是小的亲眼所见,譬如说这回,小的就是猜想,若袁家三位姑娘那日都进了宫,有长房那位姑娘顶着,怕也不会有后头的事了。” 许碧笑道:“你少卖关子了,后头究竟出了什么事?难道那位梅秀女给袁胜兰难堪了?” 九炼咂舌道:“险些就难堪了。梅秀女不但提议诗画会友,还当着皇上的面,先是自己交了一首诗,又问袁胜兰是做诗还是作画呢。” 许碧皱眉道:“自己出了风头还嫌不够,她难道不怕皇后为难吗?那毕竟是太后的侄女,就是将来她入了宫,太后也是尊长呢。” 九炼便小声道:“小的听说,这位梅秀女虽然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妹,可是素来就不和睦的。再说这梅秀女才名大,怕是这心气儿也高,并不会想着别人的难处……” 许碧不禁就叹息了一下。皇后无子,这是想接个同族的女孩儿来替她生子呢。可是若接进一个不听话的来……就是不说皇后怎样,梅家那女孩儿这样的脾气,只怕自己的日子也未必过得好。 知雨却急着听下文:“你方才说‘险些就难堪了’,那便是并未难堪?那袁胜兰既不出众,又怎么应付了梅秀女的?” “呃……”九炼说得高兴,这会儿才想起来此事还关系着许碧呢。不过此事许碧早晚也要知道的,便是如今他不说,待中选的旨意下来,消息也是一样要送过来的。 “后头袁胜兰与一位秀女合作,那名秀女作画,袁胜兰配着题了首诗。” 许碧一想就明白了:“那诗不是她自己做的罢?”找了枪手,临场作弊了,“是哪位秀女这般的……雪中送炭?”是袁太后安排来救场的吗? 九炼就把头低下去一点儿,用眼角观察着许碧的神色:“就是,是,是少奶奶娘家的那位大姑娘……” “许瑶?”许碧确实有些惊讶,“原来是她!”原身的记忆里只觉得大姐姐有才华,很能干,却没想到有这样的头脑,竟然能抓住这个机会! “那大姑娘也被选中了?”知雨很不开心。把她们姑娘推去冲喜,自己却进宫做了贵人。虽说大少爷是极好的,对姑娘也好,可——仍旧是觉得有些不甘呢。 许碧笑了一下:“她也算极机灵的了。”本来按沈家与皇帝的关系,皇帝决不会选一个弃了沈云殊的女子;而沈家与袁家如今不和,太后也必定不会选沈家姻亲之女。可偏偏梅秀女闹出这么件事来,许瑶就抓住了袁胜兰这唯一的机会,无论如何,这份儿头脑和勇气都是胜过不少人的了。 九炼小声道:“袁胜兰说喜欢她做伴,太后也允了。不过,许翰林的官位不高,想来这初封的位份也不会高……” “这与我们无关。”许碧在知雨额头上戳了一指头,“嘴上能挂油瓶了。你管别人做什么呢?过好我们自己的日子要紧。” 知雨扭了扭身子,小声嘀咕:“奴婢晓得与咱们不相干,只是心里不自在……” 九炼暗想:也不是全不相干呢。本来许家就恨不得能将沈云殊拒之门外,待接到自家姑娘中选的旨意,还不知要做出什么来。只是这些大少爷都不许他跟少奶奶讲,那他也只能闭口不言了,横竖少奶奶都是沈家人了,只要对少爷好,许家做什么也与她不相干。 许碧可不知道九炼还隐瞒了消息。她虽然也有许二姑娘本尊的记忆,可那总归是隔着一层,并不觉得许家人是亲人,自然一时也根本想不到这个问题,只关心沈云殊:“大少爷还在兵部?” 说到这个,九炼就不大眉飞色舞了:“是。少爷说,只怕这两日不能陪少奶奶去寺里上香了。如今朝里争论倭寇之事,闹得怪厉害。虽说咱们家并不怕,可总免不了要听几句闲话。且少爷打算着这次还要提造船之事,牵扯到银钱啊兵备啊什么的,这官司就打不完。少爷是极想陪着少奶奶同去上香的,只是——” 许碧摆摆手:“他有正经事,自然是那个要紧。只是朝上的争论,想是对我们不利?” 九炼挠挠头:“也没有什么不利的,横竖少爷来京城之前就已经料到了,只是多少麻烦些,” 许碧料想沈云殊并不愿拿朝廷上的事来让她忧心,大约是已经吩咐了九炼不必细说。不过她也不是什么政治达人,既然自己帮不上忙,沈云殊又早有准备,那也不必非问个究竟不可了。遂道:“既这样,我自己去上香就是。到时我替大少爷上一炷香,姨娘地下有知,也不会责怪的。” 京城内外寺庙甚多,且各有特色。最著名的当然是大相国寺,不过那里香火实在太鼎盛,许碧不想在这种时候凑热闹,还是选了略清静些的延庆观。 延庆观乃是道观,许碧便在观中做了一场简单的阴事科仪,为杨姨娘超度。许碧倒是不相信什么极乐之地,但既然她能穿越过来,便也真心祈祷杨姨娘也能再有一次机会,不再做人妾室。 虽说是简单的科仪,只是念了念济苦经,并随坛施食,但也花了一上午的时间。许碧闻不惯那些香的气味,几个时辰下来觉得自己像块熏肉,连中午那顿素斋都不想用了。 知雨看着心疼,道:“这香气是重了些,姑娘自小肺弱,还是回去罢。” “外头这暑气正大呢。”知晴从殿外走进来,皱着个眉头,拿帕子直扇风,“这一路回去,怕是马车里热得很,姑娘受不住。” 许二姑娘身子的确弱,许碧虽然已经在有意识地多活动,但一口吃不成个胖子,且现在又不是她那个时代,后宅妇人想运动一下都不方便,所以这几个月来改善得有限。就说这会儿坐着马车一路回去,车里要是没冰,又不能敞开窗子吹风,她还真是不敢说自己就能挺得住。 九炼闻言便道:“附近就是宝镜湖,那湖边上有个园子,专种牡丹花的。虽说这会儿牡丹都开过了,但园子里景致不错,临着湖也凉快,不如去那园子里转转,等暑气下去了再回去便是。” 许碧诧异道:“那是什么人的园子,能随便进吗?”这个时代应该是没公园吧? 九炼笑道:“那是个商人,便是专门种了牡丹来卖的。因他家园子好,每到牡丹盛开的时候,常有人包了园子来宴饮。我们过去,若只是在园子里坐一坐,他家必是肯的。若是主人在家,备份礼即可;若是主人不在,打赏下人便是。” 许碧默然。这年头商为四民之末,将自家园子借给达官贵人,虽说是为了借势,怕也有无可奈何之意。 九炼以为许碧不明白,还解释道:“少奶奶放心,这样事常有的。何况这人的园子出名,园里的牡丹自然也有名,京城里头都知道‘宝镜牡丹’的名号,不知借此多做了多少生意呢。” 许碧笑笑:“你说的是。那咱们就去瞧瞧,也买几株花苗种在院子里,将来开了花好看。” 九炼笑道:“那怕是要请个花儿匠呢。这牡丹种活不难,要花开得好就不易了。听说有许多人买了回去,也只第一年花开得艳,到第二年便不好了,都是因为不会照顾的缘故。” 许府是没有牡丹的,知晴知雨也不大出门,听说起牡丹都有些神往:“可惜花时过了……” 九炼忙道:“其实江浙那边也有,只是不知怎么的,都不如这边的好。尤其是洛阳牡丹,听说有许多名品,若移了地方,种出来就不是原来模样了。听说橘生淮南为橘,生淮北则为枳,大约都是水土不同的缘故罢。” 一行人说着话,马车便驶离延庆观,往那牡丹园去了。 园子果然不远,许碧刚觉得马车里热得有点难受,便远远看见了宝镜湖,和湖边那座园子。 便是仅从外头看,也觉得这园子颇为精致,竟有几分苏杭园林的意思,与京城的园子颇有不同。园中绿树成荫,瞧着就觉得暑气消了几分。 九炼上前去敲门,一会儿回来,面上神情略有点儿尴尬:“少奶奶,这园子今日有人借了,我们若在边上歇歇倒是无妨,里头却是进不得了……”游园的主意是他出的,如今却被人捷足先登,他也觉得有点脸上无光,难以向少奶奶交待。 “无妨。”许碧望望不远处的镜湖,那碧绿的水面如同锦缎一般铺开,波光粼粼,连吹过来的风都带几分水气,只要不在日头下直晒,倒也并不闷热,“我们就在这园子外边走走也好。” 那园子主人听说来的是从二品大将军家的女眷,其实心中也有些惴惴。他一个商人,并不知多少朝堂的事,只知道从二品是极高的官了,至少他绝对得罪不起。 这园子今日被人包了,自是不能再随便放人进去走动,否则便会得罪包园子的人。可若是就此把大将军家的女眷拒之门外,得罪了这一家又如何是好? 眼下听说许碧等人并不计较,只要在荫凉处散一散,不由得大松了一口气,连忙亲自出来,又叫人备了酸梅汤、绿豆汤等消暑汤饮,并那新鲜樱桃浇了酪浆,殷勤奉上来,唯恐招待不周,惹了贵人不快。至于那茶水钱,当然是一个铜钱都不肯收的。 许碧是毫无“贵人”的自觉,见那园主人一脸诚惶诚恐,便请他也坐了,说起园子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