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往事 2

    陆涛非爱着的是那个面容黧黑身体健硕穿着军装粗着嗓子在训练场上蛮横粗暴呵斥士兵的程浩，而不是眼前这个皮肤白皙洗个澡也电话不断满嘴敷衍话的程市长。

    两个人浑身通红，裹着浴巾躺在床上休息，程浩点燃一支烟。

    “涛非，哥知道你的心结，可是人总的讲究现实，当初和你嫂子突然结婚，就是因为你，其实你第二回去部队看我，我知道了你的心思，那时候我想，兴许你是迷恋军人，或者还没有从车祸的恐惧中恢复，由着你，也是想像再等等，你这么优秀，不会没有女孩子追求喜欢的。可是，当我知道你拒绝女孩子们的追求，执着的一封接一封给我写信，你知道我多害怕，非啊，人都是有感情的，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也挣扎过，迷茫过，我甚至想过，管他三七二十一，两个男人怎么就不能好了，国外这事多得是，可是不行啊，这是中国，我有老爹老娘有部队，你有苏叔叔曼姨苏冰苏凝还有你的大好前程，这些都不容许我们去毁坏，所以我选择了樱兰。选择樱兰时，我抽了整整一夜的烟，非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痛苦，我也痛苦。把樱兰带去北京，虽说突然，但给你当头一击或许比慢慢让你接受更有效果。”

    陆涛非静静听着，他从不抽烟，但今天，也跟着程浩，抽起了烟。他的手有些颤抖，他闭上眼，眼角流出晶莹的泪珠。

    他以为一直是他在场独角戏，却原来，他爱着的人和他一样，承受着煎熬。

    “你嫂子，人虽然不漂亮，但善解人意、贤惠。尤其是我还没有复员时，家里家外，都是她一人撑着，和这样的女人过日子，踏实，舒心。你也老大不小了，过完年就31了吧，而立之年都过了，别再固执了，找个女人结婚吧，也好让哥安心。”

    程浩不看陆涛非，他的脸上不知道是水汽，还是泪水。

    晚上，陆涛非要住宾馆，程浩不让，他说陆涛非是自家人，必须住家里。陆涛非温温的笑，算是同意。樱兰早就整理了客房，最高兴的是妞子，缠着陆涛非，一会儿做游戏，一会儿讲故事，一颗也不消停，最后还是陆涛非编个故事，哄妞子睡着了。

    陆涛非第二天就辞别程浩一家，他此行的目的，就是看看程浩的现在，看看程浩的家。12年了，该改变的不该改变的，都已经改变了，他回不到过去，也不可能回到过去。

    陆涛非出程浩家门时，妞子哭的稀里哗啦，搂着陆涛非不放。她说爸爸妈妈老说北京有个叔叔，北京有个妞子的亲叔叔，现在叔叔来了一天就走，她生气。陆涛非搂着妞子，感慨万分，是啊，人是有感情的，妞子才和他呆了一天就舍不得他了，何况那些互相爱着的人。

    陆涛非好话哄着妞子。

    “妞子听话，当妞子长大了，叔叔接妞子到北京去，天天和叔叔在一起。”

    妞子伸出胖乎乎的小指，满脸稚气。

    “骗人是小狗？”

    “好，骗人是小狗。”

    “拉钩？”

    “拉钩。”

    妞子在陆涛非脸上重重亲了一下，陆涛非心里一颤，这是多纯洁的一个吻。

    程浩自己开车送陆涛非去机场，两个人都不说话，车里的气氛异常沉闷、尴尬。

    陆涛非长出一口气，开口。

    “哥，我来是，是想告诉你，我想结婚了。”

    “啊？好，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姑娘怎么样？人好不好，哦，你看上的，肯定差不到哪去，等结婚了，一定早些通知我，我和你嫂子、妞子都去，苏叔叔曼姨不定多高兴呢，上回他们来丽江旅游，我去看他们，他们还为你的事烦恼呢，现在好了，他们就等着抱孙子吧，哦，不一定，生个和冰冰凝凝一样的双胞胎吧，你个傻子，怎么现在才说，怎么不早说，也让你嫂子高兴高兴，算了，我回去再告诉他，对了，你嫂子早几年就为你准备了大红的段子背面，是她亲手织的，我都没享受过这待遇。”

    程浩兴奋的喋喋不休，一时间拉东扯西，好像要结婚的，不是陆涛非，而是他自己。

    “姑娘叫什么名字，有没有照片？让哥哥先看看，饱饱眼福。”

    陆涛非微微一笑，说：“你认识。”

    程浩诧异的看了陆涛非一眼，恍然大悟。

    “冰冰？”

    轮到陆涛非惊讶。

    “你，你怎么一猜就准？难道你有未卜先知功能？”

    程浩得意的笑，顺手在陆涛非头上弹了个爆栗。

    “我的傻兄弟，冰冰在意你不是一年两年了。你知道你不接受女同学的追求是谁给我告的密，告诉你，冰冰。冰冰心思凝重，冰雪聪明，她早就知道你不对劲，所以写信试探我，还和我商量如何打消你心里的念头。兄弟啊，遇到冰冰，是你之大幸。就冲她为你严守秘密这么多年，就冲她为你的事煎熬这么多年，她就值得你爱，好好爱她吧。”

    陆涛非释然，如释重负，12年的心结慢慢解开，12年的冰冻慢慢融化。此时此刻，他的心里，是那个柔静淡然却又执着的冰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