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你为什么哭
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便携着周悟上了马车。等到众人追出来，只余漫天扬起的尘埃还未落下。 “大王。”苍术大呼，只见嬴政已经跨坐在马背上，极快追了过去。 直到马车走出去十余里，周悟都没有反应过来，他怎么突然就坐在这里赶马车呢？方才明明是在林子里。青离靠着车壁，闭目养神。窗外由远极近传来的马蹄声，让他慢慢睁开眼睛。果然在下一秒，车停了。 一身玄衣的赢政，高高在坐在马背上。手里剑已经出鞘，直指周悟咽喉。他发髻高束，玄色的衣袍领子袖口处绣有金线，阳光一照越发显得华贵。这是许多年未见之后，青离第一次正面打量嬴政。 这个当年天剑老人临死都恳求他日后不要伤害的少年，此时轮廓越发锋利，像一柄绝世名剑，经历了黑暗隐忍终于锋芒毕露的展示在众人眼前。 他无惧无畏，执着得令人惧怕，执着得令人讨厌。 青离懒懒站在车辕上，长身玉立。他看都没有看一眼一头大汗吓得动都不敢动的周悟。似笑非笑地看着嬴政。 “将微尘还给我。”嬴政一字一顿道。 “把……把剑放下说好吗？”周悟插嘴道：“大……大王，我与公子不熟你指着我也威胁不了他呀！” “我觉得他说的对。”青离抬手拨开嬴政的剑，温文尔雅轻笑道：“嬴政，你何必执着？世间女子千千万万，你何必执着于微尘，她不属于你。” “纵容世间有千千万万女子，我却偏偏只要她。” “我们来比一场吧！”青离跳下车，从旁边折了一根树枝。他笑道：“若你在二十招之内可以胜我，便给你一个机会见微尘，若你输了，便回去。” 他衣衫上还沾着血污，却依旧一颦一笑如清风朗月，姿态随意到淡泊。这是他以往从未有过的体验，为了一个女子与旁人决斗。 这种事他一直以为只有凡间那些少年才做得出来，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主动用这种方式来解决，大约是因为对方是嬴政吧，一个有些不一样的人间少年。他也需得用少年间的方式来告诉他，有些事即便他执着亦强求不来。 嬴政黑眸沉沉盯着青离，薄唇紧抿似在思索青离话的可信度。周悟怕殃及池鱼，偷偷挪到马车里面，挑开帘子探出个脑袋紧张地看着两人。这一战他无需看亦知道是青离赢，但他还是很好奇，这个英俊的大王会怎么做，是应战还是拒绝？ 身后又有人急步赶过来，正是嬴政的暗卫。他们站在嬴政身后，手执长剑警惕的看着青离。 “我与你比。”嬴政跳下马：“但是不论输赢，我都不会放弃微尘。”他表情凝重，看来他也知道自己必输。 “呵呵。”青离丢了手中的树枝，唇角微勾。“你的剑应该是用来保护你脚下这片土地的。”他转身踏上马车，语气嘲讽得若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 周悟有些遗憾，这一场世纪大战终究是没看到。但是他听出来这个年轻的大王被鄙视了。心中偷笑，反正看热闹的人永远也不会嫌事大。他挪到车辕前，拿出马鞭狠狠一抽马屁股，俊马吃痛。撒开蹄子，飞奔出极远。 扬起的尘埃里还传来周悟的声音：“大王，我们先走了。” “公子，最后你为什么又不和嬴政比了？”周悟兴致勃勃道。 “既然他都已经知道自己输了，我为什么还要比？” “那他还会追过来吗？”周悟又问。 “会。” 马车停下的时候，嬴政亦下马。苍术迎了上来，屈膝行礼。看他的样子也没有找到微尘，嬴政知道定是青离用的什么障眼法。 也许微尘与青离心有灵犀，也许是苍天可怜嬴政一片痴心。咳咳，显然后者可能性太小了。就在此时栈大厅里出现了小小的骚动，嬴政有所感应蓦地回头，正是微尘缓步而来。 不过她像是没有看见他，眼里只有青离。 “师父。”扬起笑容，脚步加快了几分。白泽换了一身衣服，跟在她身后。无奈的看着青离。“我拦过她，可她不听。” “无碍。”青离迎了上去，自然的拂过她鬓角的碎发。 众人像被忽略，他们眼里只有彼此发。 “微尘。”嬴政涩涩道。地宫一别再相见，竟已过了一年之久。 微尘诧异地看着嬴政，眸子里的疑惑迷茫不假。而她的下一句话，直接让嬴政受内伤。 “师父，他是谁？” “嬴政。”青离道。 “噢。”微尘点点头：“我们上去吧。周悟呢？抓到那个坏人了没？”她自顾自地与青离说着话，完全没将一旁的嬴政放在心上。 “微尘。”嬴政上前一步，欲拉住微尘的手却被青离拦住。 他敛了眉目，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你不认得我了吗？”他不顾青离阻拦，热切注视着微尘急切道。 “不认得。”微尘后退一步，退到青离身后，拉着他的衣角。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嬴政不信，伸手非要拉微尘：“你怎么可能忘了我？” “她失忆了。”在青离带着微尘上楼后，白泽冷声答道：“若你真为她好，便不要再来打扰她。”提起一旁还在看热闹的周悟，亦上了楼。 嬴政怎么都不会相信她失忆，追着白泽亦上了楼，只是他将整个房来回翻了个遍亦没有找到微尘丝毫踪迹。站在狭长的楼道间，茫然四顾。苍术等人站在他身后不忍打扰。此时的他竟会让人觉得那般孤寂，那般可怜。 他们垂下眉目不敢再看，所以他们没有看到嬴政红了的眼眶，所以他们没有看到这个冷傲的少年秦王委屈痛苦的模样，小孩子不应该有痛苦的，就像少年秦王嬴政也不应该有此时模样般。 若有人在此时看到他爱而不得，求而不得的痛苦，便会原谅他在很远的后来，为了守护而偏执犯下的错，为了得到而残忍犯下的杀戮。若是有人看到的话，应当明白。 微尘看到了，所以在她后来想起了所有事情之后，即便嬴政做了什么，她亦没有怪他，因为她也体会爱而不得的痛苦。 “。”一个清冷疑惑的声音在身前响起。 嬴政蓦地抬头，就像那一年他师父渡劫失败，他独自一人在桃林里枯坐了一夜，连他的母亲都没有发现他哭了，而她骑着神兽从天而降，站在落尽花瓣的桃林里，远远的看着他。 “？” 一如那一年，嬴政走上前，一展长臂将她紧扣在怀里。明明在见到她的时候有许许多多的话想要同她说的。 你为什么不回秦国找我，为什么不留下来陪我，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冷漠。 为什么……不记得我。 当真真切切将她抱在怀里时，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将头埋在她脖子里，轻声哽咽道：“我为你种的桃花，快谢了。你随我回宫去看看好不好？” 少年的声音带着轻轻的哽咽与小心翼翼的讨好。声音轻得似雨后娇弱的花瓣，若拒绝便会立即破碎。这种低到尘埃里的卑微，让微尘蹙眉。 她并不记得嬴政，哪怕他将她抱在怀里，她亦想不起他的模样。在房里看到他红了眼眶低下头的时候，便忍不住打开房门。只是想问问他为什么哭？ “你随我回去看看好不好？”他轻声请求。 微尘想说，她见过最美的桃花，是在陆压的桃花谷，那里的桃花一年四季都不会凋谢，走在桃花谷里，就像走在花海里，她想说你种的桃花定是比不上陆压的桃花。 她明明想这么说，但耳边少年委屈的轻声请求让她不忍。 “我与我师父说一下，若他答应去，我们便一起去。”微尘推开嬴政看着他的眼睛道。“你走吧！我要进去了。我师父还在等我。” “我在楼下等里。”嬴政连忙道：“微尘我在楼下等你。” 微尘胡乱点点头，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几步推开门。嬴政站了片刻，默然下了楼，果真如他所说，就坐在大厅里等她。 青离也不会去问微尘，嬴政与她说了什么，他只是见她进来时朝她微微一笑，直到她走到身旁坐下，才接着看坐在一旁的白郁与周悟。 周悟不记得在林子里青离与白郁打斗的那一段，但是记得他被他劫持到林子里的事情以及因他之故而被变成了鱼整整两年多。 “你为什么骗我？将我变成鱼？”周悟现在想起来，仍然气得不行。就差拍桌子砸凳子了，他情绪激动道：“变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变鱼？我不会游泳，你想杀了我，便直接动手，又何需这般折磨我？” 白郁被情绪激动的周悟弄懵了，他挠挠头，不好意思道：“当时那里有条河。” “你大爷。”周悟突然暴怒，拿起桌上的茶壶，便朝白郁砸了过去。“那你眼瞎没看到旁边还有其他的东西吗？” 白郁手疾眼快，抬手便抓到了他丢过来的暗器。 不知道被白郁抓住时吓得要死的是哪个，而又不知当时赶与青离叫嚣的又是哪个。白泽无力吐槽，坐在微尘身旁，无聊的听着他们一来一往斗嘴。 明明应该是严肃的审问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