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与李牧分开后，微尘继续一路向南。都说江南物产丰富，微尘一路走来便也真如传说中的一般。这里虽也难逃战火纷飞，不过比之其他地方，也多了几分江南女子的柔情婉转。微尘坐在栈大厅，这么美丽的女子在如此乱世总是分外招人注意。

    几乎她走过的每个地方的栈茶楼里都会有一个说书人，他们在台上说着当下时局或传奇佚事，台下坐着或贩夫走卒或郁郁不得志的书生。他们无一例外情绪激愤口若悬河的评击当朝群臣谁谁谁贪污腐败，谁谁谁居高位而不知民间疾苦，或者哪个大王昏庸无道暴虐成性。

    正巧台上所说的是嬴政，这一次倒不是说他暴虐成性滥杀无辜，而是详细的讨论他为何至今未立后。众说纷纭，微尘低头吃东西，也不在意他们所说的话，直到听到自己的名字方才放下筷子。

    提她名字的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他面白无须声音尖细，脸上因喝了太多酒而泛红，眯着眼睛大着舌头呵呵笑。“谁说秦王没有立后？”他此后一出连台上的说书人都停下，他满意的环顾大厅，目光落在微尘身上时，眯着眼睛闪过一丝垂涎的欲望。旁边有人催他快说。

    他呷了一口酒摇头晃脑道：“嬴政有立王后，不过他立的是一个死人。”

    “是哪样一个女子死了都让嬴政放不下？”旁边又有人问道。那老者呵呵笑道：“那女子名唤微尘，听闻是公子慕的女儿，也就是嬴政的堂妹。公子慕你们知道吧？为了一个青楼女子抛下一身荣华富贵，带着那青楼女子私奔的那个！”他叹了一口气尖细的声音带着一丝鄙夷可惜。“可惜了那么绝代风华的名妓，竟是让公子慕一人独占。”

    栈大厅几乎都是男人，他们听到这句话无一例外轰堂大笑，大笑间还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落在微尘身上。眼中赤裸裸的意义不需明说。

    微尘一挑眉，目光直接落到那声音尖细的老者身上。无悲无喜像看着一个没有生命的死物。那人见微尘不惧反而看向他，目光便加大胆放肆，赤裸裸的简直像要脱了微尘的衣服。

    光天化日微尘相信他们不敢做出什么过份的事，不过显然她还是将人性想得太简单。

    那老者目光痴迷，旁边的人亦不例外，有人暗中递了眼色，众人心照不宣。靠近门边的人已经悄悄关上的门。

    “公子慕的名讳岂是你们这些人可以提及的？”微尘一字一顿道，她眼里透着淡淡的不悦。

    “姑娘可是见过公子慕？可是与那名妓一般被公子慕迷了心智？”旁边有人取笑。还有人说出更加不堪的话。“我看那公子慕除了一张皮囊，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姑娘如此维护他可是因他颠鸾倒凤的功夫了得？”

    这话说得恶毒，微尘脸色已经极难看。偏生旁边还有人起哄笑道：“他已经化成白骨，姑娘若当真寂寞，我们这么多人总有一个会让你满意。”

    “你们可知我叫什么名字？”微尘冷冷道。不待旁人回答她便自己答道：“我就是你们口中的那个死人微尘，公子慕的女儿。”她目光环视大厅时蠢蠢欲动相貌丑陋的人，如看着一只卑微肮脏的蝼蚁。“若你们为方才对公子慕与嬴政的不敬道歉，我便放过你们。”

    她难得动怒，但此时胸腔里的怒火翻腾，脸上还是平静一片。她虽不记得父母的模样，但也听闻母亲为了她以魂为引以魂飞魄散为代价，父亲终身困于忘川人，他们只为救她，。而嬴政虽固执待她亦是不错，这些人不该这般侮辱亵渎他们的。

    那些人不已为怵反倒更加猖狂，他们撕了伪装的外衣，狞笑着一拥而上扑向微尘。

    微尘眼眸变得通红，额间已有黑色彼岸花若隐若现。当众人扑过来时她身子虚晃落在他们身后，一下子扑了个空，这些人连忙四处张望。有眼尖的人已经看到微尘悬于半空。人身蛇尾，深红至黑的头发，还有额间那朵彼岸花，无不透着妖冶。胆小之人已经吓得瘫倒在地。

    微尘目光落在那个面白无须出言不逊的老者身上，手臂虚抬他便凌空被提到半空。有人偷偷靠近门想打开门逃跑，微尘蓦地偏头目光如剑，与此同时巨大的尾巴一扫，那偷偷开门的人被扫甩至一旁墙壁上，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恐惧紧紧扼制住这些人，他们跪在地上求饶，口里不停的说着对不起。微尘只是居高临下冷冷的看着他们，那个被她提在手里的人已经死了，被她像垃圾一样丢在地上。

    心中一种酣畅淋漓的痛快袭卷全身，内心像干涸了千年突然涌入一滴清泉。杀完一人之后她只觉得不够，内心暴虐的冲动及需释放。脑子有一瞬间的清明，而后又被暴虐代替。

    仅仅半盏茶的功夫这里已经没有一个活口，微尘雪白的衣衫上沾满鲜血。栈外面的街上早就被这栈里面的惨叫声吓到，有人匆匆忙忙报了官，官府来得极快。只是来得再快也不及微尘速度，他们赶到时这里已经没有了声音，紧闭的大门怎么撞也撞不开。只闻得到刺鼻的血腥味源源不断从里面飘出来。

    看着满地尸体血流成河的一片狼藉，微尘呆呆站在大厅中间。内心突然其来的那股暴虐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她茫然四顾。砰砰砰的撞门声穿透她的耳膜，猛然惊醒。她一挥衣袖紧闭的大门洞开，外面撞门的人一个不备全都摔倒在地叠在一起。抬眼看清里面的惨状纷纷尖叫吓白了脸。

    几个胆大的衙役举着剑哆哆嗦嗦靠近满身都是血的微尘。

    微尘无措的看着他们，她的脸上头发都是血无辜的眼神让人很难想象这多么多都是眼神这个漂亮的小姑娘杀的。她没有反抗被几个衙役押着进了衙门。经过一番审训微尘将犯罪的事实供认不伪，因为她的配合倒是没有受到什么刑罚，不过看管她的狱卒仍然不敢掉以轻心。

    用手臂粗的几根链子将微尘锁住，还派了许多人守在牢外，当真是里三层外三层这等阵仗莫说人了，就连一只苍蝇都难飞出去。

    微尘还没有回过神，她呆呆地坐在阴暗的地牢里，身上的白衣血迹已经干涸。脸上头发上的也是，沾在身上难受得厉害，但她没有心思理会。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啦，为什么突然变得这样残忍就像入魔了似的。噢不对，她已经是魔了。

    烽休一直跟在她身后，待发现她出手想阻止时已经晚了，眼睁睁看着她酿下大错。

    微尘陷入自责中无法自拔，不知什么时候有一个影子落在地上，她懵懂抬头。眼里的痛苦还没来得及隐藏，她看着烽休慢慢起身。沉重的铁链让她柔嫩的双手布满可怖的红痕。她防备地看着烽休，贴着墙壁站定。

    “你是来抓我的？”微尘道。

    烽休摇摇头：“我是来救你的。”

    “你走吧。”微尘颓然道：“我杀了许多人，杀人应当偿命。”

    “是青离帝君让我来的。”烽休道：“他一直派我跟在你身后保护你。”

    “我师父一定对我很失望。”微尘痛苦道：“我真不是故意的，当然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暴虐。等清醒的时候，那些人已经死了。”

    “你已经成魔，有些事情是有可以理解的。”烽休不会安慰人，他摆着一张脸毫无感情道：“对比其他魔来说，你并不是一个合格的魔。杀了人哪里还有像你这般愧疚的。”他的本意是，让微尘不要自责，身为一个魔这些杀人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显然效果并不好，微尘一听更难受。她捂着脸坐到地上，对烽休说：“你走吧！我不想连累我师父，我是魔若我想走，这里是困不住我的。”

    良久劝说无果，烽休只得离开。他并不明白为何身为魔的微尘会自责，就像他只是奉青离之命保护微尘一样，他不管她是魔是神，他只是在完成青离给他的任务。

    因为这件事事态严重，这里的县太爷不敢轻举妄动，他一面对微尘加强看管，另一方面写了一封亲笔书信命人快马加鞭送到京城。

    很快事情就有了结论，京城派人来了。说要将犯人接到京城，并赏了这个县官一大笔钱。

    来人是苍术。

    这里早就沦为秦国嬴政的领地。

    他来到监狱，见一身血污被铁链锁住狼狈不堪的微尘连忙命人将铁链解开。他恭恭敬敬的跪在微尘面前，声音有些颤抖。“王后，大王让属下来接你回宫。”

    微尘眨巴眨巴眼睛，良久才松了一口气。不过她依然坐在地上，对苍术道：“苍术，我杀了许多人。”

    “定是那些人该死。”苍术低声道：“王后，大王对您思念至极，命属下接到王后便立刻带王后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