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一直打得天翻地覆日月无光，天兵天将与魔族战士死伤无数，天际的云彩被染成血红。从人间望向天空，波澜诡异的云层如海浪翻涌。许多凡人发现了这异样，他们聚在一起指着天空惊恐的议论纷纷。

    嬴政这几年事务繁忙，已经许久没有去过桃园。今日难得放下事物，亲自与鹿鱼一起在桃园里浇水。桃花已经谢了，现在都是满树满树绿绿的树叶，一片生机勃勃。苍术早就回来了，而这一次他还是没能将微尘带回来。嬴政本就没有笑容的脸，更加冷峻，只是与鹿鱼在一起时，脸色才稍霁。

    这个小姑娘懂事活泼，在秦宫里深得旁人喜欢。

    她乖巧在陪在嬴政身边，天空出现异象时。她是第一个发现的，接过嬴政手里的水瓢，亦昂头看向天空。

    “今天的云怎么那么奇怪？”鹿鱼喃喃自语道，她秀气的眉毛蹙在一起，粉嫩嫩的嘴唇微微嘟着。

    而嬴政的脸已经冷得掉冰渣子，他与天剑老人学过法术，自然是比旁人懂一些。此刻在天际流动红色云层，就像流动的液体，这看起来分明就像一汪流动的血色海洋。在天庭定然发生了一件大事。他撇下鹿鱼匆匆离去。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神仙亦不例外。他将自己关在替天剑老人设的道观里，用天剑老人曾经教他的一个小法术，请附近的土地出来。他本是天上的神仙，仙阶比土地高了不少，所以土地一见他就恭恭敬敬的行礼拱手弯腰立在一旁。“不知秦王请小仙出来有何事？”

    “天上流动的血是怎么回事？”嬴政负着手站在他面前，直奔主题。

    土地也不意外他知道，便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了他。“小仙听山里的妖精说魔界魔祖罗睺领着一众妖魔打上了南天门。”他没有上天所以目前并不知道具体的事情，只是告诉嬴政天上流动的红云不是云，而是天兵天将与魔族的血液。他在原地忧虑的来回走动，拄着拐杖两条白色的眉毛长到快要落到地上，一张脸更皱成一团。

    “上一次神魔大战，战况惨烈，五界生灵死伤无数。青离帝君费了极大的力气方才将罗睺封于忘川，若一直封下去也定可以在平安无事，却不知陆压道君为何要将他放出来。”

    嬴政想的却不是这些，他只想知道微尘怎么样了。

    “青离的徒弟微尘怎么样了？”他问道。

    土地一愣，他停下脚步疑惑的看着嬴政，“大王，你认识她？”触到嬴政不耐烦的目光之后，他接着道：“听闻那个女娃已经入魔，小仙没有见过她本人。不过已经接到玉帝的圣旨若发现她的终迹定要即刻上报。”他顿了一下有些迟疑道：“听说她是千年前的女娲后人微尘上仙，此次陆压道君与青离帝君因她与天庭反目，不知是真是假。”

    微尘入魔？这是嬴政没有想到的，他一直以为她是青离的徒弟，以后定可以成仙。挥手示意土地下去，嬴政屈膝跪在天剑老人金身前抿唇沉默不语。

    鹿鱼站在门外一直陪着他，天已经全黑了。天边红色云朵非但没有退，反而愈演愈烈，那红色浓得像是随时可能落下来。立于桃花谷里的微尘也终是有了反应，桃树上悬挂的大红灯笼依次亮起，暖红色的光照在热闹繁复的花朵上，寂寞欲死。她顺着这一条红色灯笼照亮的路一直走，一直走。走至桃林深处，那里焦黑的土地除了干枯的桃树，便再无其他生命。恍然中似有人在身后唤她，猛地转头背后除了盛开的桃花再无其他。

    空空荡荡的桃林谷里，微尘身着华丽的衣裳沾满血迹，倚靠着干枯的树干，抱着双臂滑坐在树下，觉得此刻冷意深入骨髓。

    风珈抹掉幻象，她转身看向斜躺在窗边美人塌上的陆压。美人塌上垫着厚厚的被子，而他整个人陷在柔软的被子里。一别二三年，此时的风珈已经是一个五岁的小姑娘。她长得粉雕玉琢，梳着两个可爱的包子头发，巴掌大的脸上一双眼睛明亮如黑宝石。

    “小狐狸。”不知什么时候陆压睁开了眼睛，苍白的脸庞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正看着风珈。

    “天庭发生了什么事？”风珈爬上他床边的椅子上端端正正坐好，绷着一张小脸严肃的看着陆压。

    见状陆压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他一展长臂将椅子上的风珈捞到怀里，下巴顶着她的脑袋，一手紧抱她的腰，一手摩擦着她柔软的黑发，笑道：“小狐狸就要有小狐狸的样子，何必摆着一张脸，你这般模样倒浪费了这一世为人的乐趣。”

    风珈在他怀里不停的挣扎，陆压的手就如铁钳，任由她挣扎硬是不动分毫。“放开我。”

    “小狐狸莫动。”陆压抓住她不安份的小手，“我身上有伤，经不得你如此折腾。”

    风珈哪里听，听了陆压的话更是手脚并用，拳打脚踢不安分得厉害。陆压无奈一笑，只得将她松开，一得自由风珈立刻跳下矮塌，小短腿三步并做两步跑出去极远，防备的看着陆压

    见她如此模样陆压一乐，他撑起身体懒懒靠做在塌上。此时的他瘦得厉害，灰色道袍空荡荡挂在他身上，脸上是失血过多的苍白，唯独一双眼睛比往常更加明亮漆黑。他含笑看着风珈，眸子里清清楚楚地只印着她一人的模样，但是风珈却总是有一种感觉，他不是在看自己，而是透过自己地看其他的什么东西，她不懂。

    “小狐狸，你现在不过是一个凡人罢了。管那么多是非做甚？”陆压无奈道。

    “若不是你，我怎会这样？”风珈忿忿道。

    这一点陆压无法反驳，他摸摸鼻子，赤脚走到桌边倒了一杯冷茶。一连喝了两杯，口干舌燥之感终于好些。“好吧，你想知道什么？”

    “天上的血云是怎么回事？”

    “罗睺领着魔族攻入了南天门。”他放下茶杯掐指一算，“此时青离与罗睺战得正酣。”

    “那你这一身伤是怎么回事？”风珈上下打量着他，又说了一句。“难道是与罗睺打输了，逃到我这里来的？”

    陆压斜着眼睛看着她，“小狐狸，话可不能乱说。”

    “那你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微尘入魔，天庭派兵抓她。我与他们打了一架。”陆压轻描淡写道。

    风珈紧蹙眉头，他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她就已经感觉到了其中的血雨腥风。

    “所以前日的那一场大雨就是因为微尘之故？”

    陆压点点头。

    外面传来脚步声，不一会儿便有敲门声响起。风珈走到门前，想开门无奈身量不足，蹦跶了几下还是够不着门框。陆压坐着不动，撑着额头好笑地看着风珈就等着她求饶。

    外面敲门声没有停，一个女声传进来。“陆公子，珈儿在你这里吗？”正是风珈在人间的母亲。

    “在。”陆压懒懒应了一声，起身走到门前，弯腰抱起风珈，打开门。门外风珈的母亲正领着几个丫鬟站在外面，一见陆压抱着风珈愤连忙从他手里接过风珈，“麻烦陆公子了。”

    “无妨。”陆压道：“小……”小狐狸差点脱口而出，“小风珈挺可爱的。”

    风夫人听闻笑眯了眼睛。她宠溺地看着风珈，“今夜我家老爷一挚友来访，本来应当是我们一尽地主之谊的，怎奈他说这次非要请我们一家三口说顿便饭，这不老爷让我来带珈儿先过去，等会一起去天香楼。”

    陆压看着风夫人欲言又止，最后轻笑道：“夫人此番去，最好多带些家丁，毕竟世道有些乱。”

    陆压一直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离去，浅笑慢慢从他脸上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满脸凝重。风珈搂着风夫人的脖子一进看着陆压直到风夫人出了门转弯后再也见不到，才收回目光，搂紧了风夫人的脖子，垂下了眼睑。他方才是想说什么？最后那一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他想说的是什么，风珈很快就明白了。

    她被她母亲抱在怀里，眼睁睁瞧着她父亲所谓的挚友从桌底抽出一柄雪白锋利的长剑趁他不备时，毫不犹豫的插入她父亲的心脏。她被她母亲抱在怀里坐在他旁边，剑插入身体时，她清晰的听到利刃插入血肉的声音。

    “你……”她父亲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只吐出一个你字便倒在桌上没有生息。周围不知哪里跳出许多黑衣人，他们手持长剑面无表情冷冰冰地指着风珈与她母亲。

    他们带出来的几个家丁早就死在他们手上，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风夫人一下子呆住。反应过来后，她抱紧风珈惊恐而痛苦的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杀人凶手。风珈躲在她怀里，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她在颤抖。

    “你是谁？”她颤声问道：“为何要杀我夫君？”她眼里含着泪，强忍着没落下来。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大约是在这一刻风珈终于将这个妇人当成了自己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