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这一世。”陆压松开微尘朝风珈走去。风珈怀里还抱着受伤的狐羽，听闻冷静得丝毫没有其他情绪的话，又悲又怒。泪水如珠子般滚落。她抱着狐羽踉踉跄跄后退，一直退到巨石边缘，方才停下。

    “将他给我。”陆压负手立于风珈面前，狂风吹乱了他灰色的袍子，与满头乌发。“我带你回去。”

    “滚。”风珈锐利的兽牙闪着寒光，身后五条雪白粗壮的尾巴高高竖起，不停的左右摇摆。半兽半人的风珈碧绿的眸子泛着凶光，陆压手腕上被她咬伤的地方，血渍还未干。

    微尘上前，拉住陆压手掌，细细端详他手腕上的伤，清冷苍白的脸庞越发冷冽。瞧出微尘的不对劲，陆压反手拉住她。“小伤罢了，微尘不必难过。”

    抬眸冷冷瞧着风珈，“若你再伤陆压一分，我便屠你青丘一狐。”

    “你敢！”风珈怒道。

    “有何不敢。”微尘冷笑一声，“今日你且看我敢不敢。”说罢身形极快，在陆压与风珈还没反应过来时，狐羽已经被她掐着脖子拎在手里。

    昏迷中的狐羽下意识的挣扎，微尘五指渐渐收拢。风珈呲目欲裂，纵身而起一双锐利的爪子直扑微尘而去。微尘沉着后退，风珈使尽全身力气终是差她一点点。

    “风珈。”一旁的陆压看不下去，抓住了风珈。风珈现在满心都是被他背叛之后的愤怒委屈，以及命悬一线的狐羽。早就被怒火烧毁了理智，陆压来抓她自是不可能伤她。而风珈不管不顾，谁挡她便对谁动手。她用尽所有法术几乎是以命相搏的架式将陆压撞飞出去，若不是有结界拦着恐怕会直接坠落在山下。

    一声凄厉的狐狸叫，微尘手时拎着一条断尾。狐羽尾巴断口处正血肉模糊，八尾仅于四尾，这已经是狐羽大半的修为，就此断送在微尘手中。掌心窜出一簇鬼火，将这条尾巴及狐羽的一魂一魄燃烧成灰。与此同时她的手又抓住了它的另一条尾巴，她在用行动告诉风珈，什么叫做言出必行。

    “小微尘。”陆压低低的声音传来，微尘手中动作一顿，“先放过那只狐狸。”他灰袍上沾满了灰，地上还有一滩未干的血迹，唇角更是被血染得嫣红。他爬起来，捂唇低声咳嗽。“天庭追兵快来了，你且先去桃花谷。”

    微尘停了手中动作，“陆压，你的伤一直都没有好？”微尘眼圈微红。

    风珈也生了后悔之意，只是骄傲的自尊让她不肯低头。

    那一身惨烈的伤几乎要了他的命，怎么可能仅仅十年便会好？微尘倒是天真了，“好了。”陆压擦干净唇角的血渍，步伐沉稳，背脊挺得笔直。他从微尘手里拿过狐羽焦黑的兽身，将他隐去了身形。狐羽落入陆压手里，风珈紧绷的心松了一口气。

    她这才感觉到结界之外的恐怖。

    笼罩在她们头顶的结界上布满了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闪电。它们如银蛇如巨龙扭曲狂燥的闪着火花，且在远远而来的除了轰隆的雷声，还有千军万马的奔腾怒吼声。

    山顶除了他们所处的这一处空地，其他的草木生灵皆被狂风骤雨打得东倒西歪，更有独秀于林的参天古树被雷声劈中，轰隆一声巨响之后从中劈成两半，燃起了熊熊大火。

    “你身上的封印被谁解除的？”陆压此时才有仔仔细细上下打量着微尘。

    微尘从来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封印，以前还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呆在秦国那边久竟然没有天庭的追兵追过来。“这个封印是你下的？”

    “青离。”陆压望结界外一眼，“风珈，你乖乖呆着，不要捣乱，我等会回来接你。”说话间陆压将风珈变成了一只普通的狐狸。在她身上下了一个定身术，做完这一切撤掉头顶的结界。霎时间滚滚天雷朝微尘而来，他替微尘挡了一大半。背上已经渗出鲜血。

    刻意遗忘的名字又一次被陆压自然而然的提起，微尘有一瞬失神。陆压已经抓起了她的手，看这方向正是朝桃花谷而去。“陆压。”微尘返手拉住他，“我不去桃花谷。”

    “为什么？”陆压速度不减，依旧往桃花谷方向而去。

    这个让微尘怎么说？若她去了桃花谷，天庭追兵追去，对桃花谷来说又是一场浩劫。上一次因她之故，桃花谷几乎毁尽，现在好不容易救活一些桃树，她怎么舍得让它再遭受这样的劫难。

    “我不能老是躲避，让你挡在我前面。”她拦下陆压，“你是上古之神，这样对你不公平。”

    陆压好笑地看着微尘，还有心情逗她，揉揉她的头发，“挡在你前面的，可不是我。”他遥指奔腾轰隆的天际，“看到了吗？那里有一个万众敬仰的神已经替你抵挡了这漫天的追兵。”

    微尘震惊地看着陆压，似乎欲从他眼里看出一丝玩笑戏虐。“我师父，他……”欲语泪先流。

    纵身而起朝着最密集的轰隆声飞去，陆压无奈地看着已经只余一道背影的微尘，无声轻笑。亦飞身追了上去。远远的，远远的刀光剑影喊杀之声隐隐传来。果然如陆压所说，拦住这漫天追兵的正是青离。

    十年未见的他，身形消瘦了一些。一袭紫色华丽的袍子沾染了丝丝血迹。温润优雅的脸庞冷峻如冰霜，和他一起抗衡天兵天将的是高上玉霄王府的侍卫。烽休如喋血的凶兽，一入人群大开大合之间无数天兵天将倒在血泊里。

    随后而来的陆压并没有急着加入战局，他悠闲的站在一旁，反观他手里的混沌已经红光大作，蠢蠢欲动。

    微尘一路杀到青离身边，手里的女娲剑也已经沾满了血迹。“师父。”这声久违的称呼地脱口而出。

    “微尘，你好久不见。”青离一见微尘，冷峻的脸庞如春日消融的湖水，泛起暖暖笑意。长剑一挥，劈开拦在他们中间的天兵。

    “你……”一股冲动想要见他，见到之后却不知道说什么。

    青离懂她这复杂心情，所以并未逼迫她。带着她慢慢冲出包围圈，一直到陆压身旁。“你护好她。”青离如是说。

    陆压抬手拦住青离，手腕翻转，混沌猛得红光大作。一只若隐若现混沌兽张着血盆大口，咆哮。“你们叙叙旧，我来。”说罢倒提混沌跃入人群。微尘焦急的呼声隐隐在身后响起。“陆压，你回来。”

    青离拉住她的手，不准她加入战局。“他重伤未愈。”微尘焦急道。

    “他自有分寸。”青离并不关心那里战局如何。他在乎的是他施于微尘体内的封印是谁给解除的。又有谁有这本事。“你的封印是谁解除的？”

    “青丘狐羽。”微尘道：“他已经成妖，且妖力大涨。一时不备他用煞气冲开了封印。”

    “狐羽。”青离蹙眉沉思。若有煞气能冲开他的封印，也定是如罗睺一般的人物。“他既是已经成妖了吗？”

    “方才那天谴是因何而起？”青离问道。

    “大约是因为狐羽想要伤害嬴政吧！”微尘猜测道。还记得年少时那场天谴，若不是青离白泽恐怕她连成魔的机会都没有。“白泽呢？他还好吗？”

    青离点点头，微尘身上受了些伤。他掌心泛起柔和的白光，微尘被笼罩其中，身上的疼痛一点一点减少。那边战局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陆压下手毫不留情，几乎与混沌合二为一。手起刀落之后无数性命死于刀下，如注的大雨并未有停息的意思，反倒是欲演欲烈。

    空中的乌云沉甸甸的几乎要坠下来，许久之后嬴政终于恢复的行动。他猛地拉开殿门，殿外的大雨倾盆而入，浇了嬴政一个满身满脸。他颓然站在大雨中，望着漆黒的天空无力垂下双臂。他知道这场大雨定与微尘有关，几乎他所经历的每一场大雨都与她有关。

    匆匆而来的鹿鱼屏退众人，芊芊素手执着墨青色的油纸伞站在他旁边，伞底的桃花开得正艳。“皇上，请保重身体。”

    “你先回去，朕等微尘回来。”嬴政遥望天际不为所动，英俊的眉眼沾染雨水，身上的衣袍被打湿，湿哒哒贴在他身上，雨水则顺着他的衣服滴到地上。

    “您与她根本不可能在一起，您这是何必。”鹿鱼咬咬牙还是说出心中所想，握伞柄的手指用力过度已经泛白。

    嬴政冷冷地盯着她，鹿鱼不由自主后退几步。“这种话，我不想听到第二次。”

    鹿鱼愣愣的点点头，方才她以为嬴政会杀了她。

    “只要我想要，我便一定要。”一声闪电照亮了他的面庞，阴沉疯狂。鹿鱼第一次感觉到害怕，她奉他为神明。但是她的神却在方才想杀她。

    嬴政不知站了多久，困于绝山之巅的风珈亦度日如年。她蜷缩身体匍匐于地，眼睁睁看着丛林野兽东奔西走，无处可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