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顺利入宫

    这个熟悉的身影不是别人，原来是以前替我奉旨进宫的利州的厨娘，我也是看了半天，才好不容易认出了她。以前如同干豇豆般干瘦的她，如今长得如同大冬瓜般白白胖胖，珠圆碧润，穿得是绫罗绸缎，头上也是珠围翠绕，不仔细看，还都真不太认得出来，宫里养尊处优的生活让她脱胎换骨，完全如同换了个人似的，改头换面了。

    我赶紧远远的向她打了声招呼，真是“莫放春秋佳日过，最难风雨故人来。”她一眼认出了我，很是激动，快步向我走过来。

    我们热情的攀谈起来，问她宫中可否习惯？她说是宫中千日好，可就是难得回家一趟，十分想念家人，想念大胖小胖，问我他们可好，我细说了详情一番，她不由得热泪盈眶。我打趣道，没有想到，士别三月，如今你也成了细皮嫩肉的贵妇人，她笑着说哪里，不过近水楼台先得月，近御膳房先得食，每日锦衣玉食，吃得山珍海味，大鱼大肉，珍馐佳肴，喝得更是琼酿玉液，金浆玉液，运动又少，天天如此，自然长好了，又常年呆在厨房，不见天日，不像在利洲般日晒雨淋，所以皮肤也好了起来。

    一阵简单的寒暄后，我说明了来意，希望她能帮我入宫，她面露难色的说：“紫月小姐，其实本来这个位置就是你的，我也是承蒙你的好运气，才在宫中谋得一份好差事，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对我更是恩重如山，我非常希望能帮你，无赖我身份卑微，人微言轻，怕是说不上话，对面那位公公是御膳房的总宫，一言九鼎，什么都得通过他点头才可以。”

    我说早在我意料之中，不过希望您引荐一番即可，我有重要事情，必须进宫一趟。她欣然同意，那好办。她拉着我的手，快步走到那总管跟前，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那严厉的总管满面狐疑的把我审视了半天，看得我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起来。还好我们中国自古以来便是人情社会，熟人社会，熟人好办事，本来对我不屑一顾的总管因为厨娘的缘故总算看我半眼了。

    只不过最后他还是使劲的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这丑八怪想进宫，不行，吓着皇上了怎么办，我们就是涨了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呀，我是御膳房的总管，首先倒霉的就是我，不行，绝对不行。”

    我开始凭借我的三寸不烂之舌，游说起来：“可是我一天到晚终日呆在御膳房里，压根儿也没有机会见着皇上啊，你们无须担心这个多余的问题，简直是杞人忧天。”“还有我保证到时候能让皇上对你们刮目相看，龙颜大悦。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到时候整个御膳房都会涨三级工资，不，大家统统都大大有赏。”我稳如泰山的沉稳的说道。

    “说得好像有几分道理，不过，我还是得靠靠你的厨艺究竟何如才是。真金不怕火炼。”我的话说到他心口上了，他心中若有所动，暗想：“这次招人本就是贵人们嫌御膳房做饭老生长谈，没有推陈出新，降低了他的月俸，这才叫他们急着招人，本来这姑娘此等相貌定然是断然拒绝，可如果真能让龙颜大悦，可可关系自己的月俸，要真如这小女子所言，岂不皆大欢喜？那就勉强让她一试。”

    “你都会做些什么啊？”他傲慢的低了头，不屑一顾的看了我一眼，仍旧一副傲慢的表情。

    “小女子虽不说是无所不能，无所不会，但在做菜方面还是颇有造诣，颇为精通的——”我故意洋洋得意的说。

    “一片胡言，不过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罢了，小小年纪，就敢说精通，你才多大，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也不敢妄自菲薄，自夸自大。”他有些不相信的说。

    “过度的谦虚就是骄傲，我不过实话实说罢了。”我轻描淡写，云淡风轻的说。

    “你确实吹牛皮的功夫厉害，不过小心吹得太大就破了，原形毕露了，自己好生掂量有几斤几两，不要班门弄斧，自命不凡，呆会儿出尽了洋相，让大家笑掉了大牙可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他似笑非笑的说。

    “她真不是说大话，很有几把刷子。她的厨艺超群，而且她是我师父，自然是青出于蓝而甚于蓝——”厨娘忙不迭的帮我说好话，真是古道热肠呀。

    “好吧，老生估且信了，为了让圣上能够龙颜大悦，能够大饱口福，身体康健。而这正是我们做下人的职责之所在，反正御膳房特殊，他们也难得看到你，长什么样也无所谓了，就给你个机会。让我考考你——”看我神情自若，镇定自若的样子，他胸有成竹到说：“料你个乡下姑娘，也没有见过什么大市面，也不让大家以为我欺负弱小，就简单些，考你个寻常人家都见过之物，你说这豆腐都有哪些做法吧！”

    周围一片静寂，大家都在沉思当中，气氛严肃，屏气凝神，一根针落到地上也听得见，如同高考一般肃穆。

    还好我看过汪曾祺的《人间滋味》还有梁实秋的《雅舍谈吃》，里面都有豆腐的专题描述，所以如数家珍，信手拈来：“这个简单，豆腐的历史悠久，相传在前164年，由中国汉高祖刘邦之孙—淮南王刘安所发明。而刘安是在安徽省寿县与淮南交界处的八公山上烧药炼丹的时候，偶然以石膏点豆汁，从而发明豆腐。我就不细说了，豆腐可做成雪花豆腐，豆腐干，豆腐皮，豆腐脑，豆腐花，臭豆腐，霉豆腐，豆腐乳，毛豆腐，冻豆腐，它的做法可以千奇百怪，应有尽有，比较有名的是麻婆豆腐，虎皮豆腐，文思和尚豆腐，砂锅豆腐，汪豆腐，雪花豆腐，罗汉豆腐，鸡刨豆腐，香椿拌豆腐，锅塌豆腐——”真是书到用时放恨少，现在才发现读闲书的好处来。

    我说得滔滔不绝，口若悬河，说得头头是道，听得他目瞪口呆，甘拜下风。这里面有现代社会才有的豆腐的做法，那总管有些听过，有些闻所未闻，不过为了表示他见多识广，博学多识，他若有所思的说：“你说得五花八门，口若悬河，天花乱坠的，说得倒是不错，谁知道你是不是伶牙俐齿，胡说八道，信口开河，这做菜可不是巧嘴说说那么简单。既然你说得头头是道的，何不亲自操刀给我们看看，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这里有新鲜的各色食材，炊具，炭火，你就做道豆腐给我们瞧一瞧？让大家都品尝一番，何如？”旁边的人也应声附和。

    我心中暗想：“这人千般挑剔，我定要出奇制胜。宫里的做法繁杂，花式众多，做得再好也难出新意，而这些平头老百姓并未有口福享用这些珍馐佳肴，自然无从判断，就如同刘姥姥入大观园吃茄鲞，半天没有吃出什么东西来。需知这是把才摘下来的茄子皮签了，留净肉，切成碎钉子，用鸡油炸，再用鸡脯子肉并香菌，新笋，蘑菇，五香腐干，各色干果子，俱切成丁子，再用鸡汤煨干，将香油一收，外加糟油一拌，盛在瓷罐子里封严，吃时拿出来，用炒的鸡瓜一拌，做法繁杂，用十多只鸡配出来的，这寻常人等自然难以评判。而且看上面食材有限，很受限制，必须出奇制胜，不如——“我突然灵机一动，有了办法。

    我轻轻把豆腐放入沸水中，赶紧用汤勺捞出，用利刃三五两下把雪白如玉的豆腐削成朵朵盛开的牡丹花，再用青翠欲滴的一叶荷叶铺陈银盘，，一气呵成，花团锦簇，佐料不过是香油，酱料，小葱，浇上即成，真是吐露芬芳，花开富贵。

    我拱手说到：“小女做上一道牡丹豆腐送给大家，愿大家的生活都这样红红火火，有声有色，富贵吉祥。”周围的看官们都赞不绝口。

    有的说：“这位姑娘真是刀工熟练，刀法劲道，能把普通的豆腐做成这样，真是不容易，化腐朽为神奇。”

    有的说：“看上去不仅色香味俱全，厨艺了得，还生的一张巧嘴，说得大家兴高采烈的，真是个厉害的姑娘。”

    “不过好看也无用，这食品食品，主要在味道何如，大家亲口品尝一下。”那总管还是不屈不挠。

    他吃了一口，便判若两人，对我赞不绝口起来：“简直太好吃了，真是人间美味，味道无比清爽，有滋有味，入口即化，如在田野乡间，泉水叮咚，孩童嬉戏，妙不可言，如在豆灯微烛下，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温馨幸福，其乐融融，各种滋味，浑然交错，妙不可言，涌入心间——”

    他老泪纵横，热泪盈眶，激动不已，哽咽着继续说：“小姑娘，你虽然其貌不扬，没想到真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你的豆腐让我想起了久违的小时候的家乡味道，真是太好吃了，太美味了。我背井离乡许多年，现在虽然已经年过古稀，但刚刚吃了你做的，往事却历历在目，印上心来，恍若昨日。这食物的美味，有各种各样，有眼睛看到的美味，有舌尖跳跃的美味，而殊不知最好的是打动人心的美味才是上品，姑娘真是匠心独运，脱颖而出啊。”

    “那紫月姑娘还能录取不——”厨娘忙不迭的在一旁问道。

    “自然，得赶紧录取了，这等人才还不录用，简直是误国误民呀，刚才真是屈居了姑娘，姑娘一定会在御膳房人尽其才的，一定会大展手脚，名满京城的。今天的招录工作就此结束。”总管一锤定音。

    “各位被录取的新人们，你们还不赶紧下跪，叩谢皇恩浩荡啊。”黑压压的一众人虔诚，毕恭毕敬的跪下了。没有办法，我也只好学着他们，做做样子。

    “谢谢你们的赞赏，我一定不负众望。”我正要立刻，那总管突然改变了注意：“夜长梦多，你赶紧明儿个，不，现在就随我们入宫吧——”我感恩戴德的答应了。

    “对了，刚刚那个小飞，他也可以跟着我一起入宫吗？”我有些担心的问道，明明知道不太可能，可是还是想要一试。

    “不行，这绝对不行，他可是有肺疾的人，这有病的人千万不能要，可能是传染病，真是很难办的啊。”厨娘面露难色的不安的说，哎，真是风水轮流转，他虽然因为咳疾免去了宫刑，却也因此进不了宫，我和他交代一番后，默默的走了。

    夕阳西下，落日红霞，层层叠叠的皇宫被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彩带，袅袅的无边无际的白雾笼罩着不真切的错落有致，层层叠叠的宫庙殿宇。小飞默默的告别，作别西天的云彩，我却独自一人入深宫，前路漫漫，其修远长，此去凶险难测，不过无论是刀山火海，还是万丈深渊，都不能回头了，只能一心向前。我回眸一望外面繁华的集市，熙熙攘攘的人群，心情悲壮，不知道还能不能安然无恙的返回，悲壮之感油然而生，好比荆轲刺秦王，好比蔺相如献玉，生死未卜，前途难料，真是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我感觉不是进了繁华的宫殿，而仿佛进入到森森的大牢之中。未来会怎样？我不敢想，也无从想象，只希望吉人自有天相，即便不能一帆风顺，也能逢凶化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