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
“三郎说得对。他们再找你们借钱,就让他们多种几亩棉花。”谢建康道。 谢琅点了点头,“以前说你们只能看到眼皮子底下的,还嫌我说话难听。现在呢?” “现在,现在也不是我们眼皮子浅。” 谢琅笑了,还敢反驳了,“是什么?” “是你脑袋转的快。” 谢琅顿时噎住,“这是承认自己笨了?” “我笨,你大伯一家也笨。” 姚桂芝立刻接道:“我是挺笨的。” 堵谢琅的人瞬间说不出话来。 谢琅笑道,“行了。别叨叨,过来我跟你们说怎么种。” “不是直接种?” 谢琅拿起一个棉籽,“壳太硬,要用水泡一下。然后弄块泥巴把棉籽放进去,一个里面放两个就行了。放在屋后没有太阳的地方,还得在上面搭个薄薄的草席,免得被烤坏了。瞧着快干了,就洒点水。差不多就这样吧。我只种过两次,不太懂。你们自己摸索。能种出一半,明年就不用愁了。” 去年谢琅种的颗粒无收。 这样讲虽然很不负责,但村里人也不能要求太多,因为他是真不懂。去年还拿着棉花花到处问,怎么不结果。 “这么说今年你也不打算卖?”姚桂芝问。 谢琅指着棉花,“看起来多。除了送给王公子的,顶多还够我和小七做两条被褥和棉衣的。我和小七都长高了,不做棉衣,今年也是拿钱买人家卖的厚衣裳。” 大概是生活好了,谢琅和小七这大半年来长了不少。 姚桂芝想劝他把裤脚和袖口接长一点都不好劝。因为谢琅即便听他的,去“王公子”家,穿着另接的衣裳也不合适。毕竟谢琅现在不缺钱,没必要让王公子误以为他去“讨饭”。 “三郎,这个我们帮你弄,你想想怎么把这些白色的花弄在一起吧。”秦红开口道。 谢琅点头,“是 得想啊。” 棉花交给众人,第二天谢琅教会众人育苗,就琢磨弹棉花的东西。 那东西谢琅小时候见过不少次,大概四五天,谢琅就把弹棉花的工具做出来了。 棉花晒在门外,他门口每天都有许多人,讨论他的棉花,以致于谢琅拿着弹棉花的工具出去,村里的女人就笑他,“你怎么把自己的弹弓拿出来了?” 谢琅白了她们一眼,就试着弹棉花。 起初女人们笑的前仰后合,后来慢慢发现他真能把棉花弄在一起,纷纷走过去让谢琅让开,她们帮谢琅弹棉花。 谢琅从不跟她们客气。然而,东西看着轻松,每个人上手一盏茶的功夫就叫着累。 弹棉花本就是体力活,她们累,谢琅就喊村里的男人。 村里的小麦是春小麦,六月底才收割,而此时毛竹还没泡好,村里人除了做腐竹,就是用树皮,麻衣等物试着做纸。 男人们一听谢琅找他们弹棉花,纸也不做了,纷纷过去帮忙。可他们还是弄了十来天才把谢琅的棉花弄好。 村里人不敢相信,谢琅在姚桂芝的帮助下缝棉被的那天,村里人还在他身边叽里咕噜的说,“棉花这么难弹开么?” “怀疑我做的东西?”谢琅问。 “肯定不是。”姚桂芝道,“她们的意思能不能做个更快的?” 谢琅摇头,“我只想出那个。嫌那个累,你们自己再想想。对了,脱棉籽的东西只有一个。到秋棉花收上来,我谁都不借。” “为什么?”众人齐呼。 谢琅指着她们,“你们这么多人,我先借谁?” 众人无言以对。 “让你们家男人过来跟我学。或者拿钱找村里会木匠活的老人做。”谢琅道,“还有弹棉花的那东西。” 忙着棉花的事,谢琅最近就没去学堂。谢琅时间多,第二天上午便教村里的男人做脱棉籽和弹棉花的工具。 下午继续缝被褥缝衣裳。 六月十八日,村学休息,朝廷也休息。 上午,谢二郎从城里回来,谢琅用他家的驴和车,载着小七和两条被褥一件棉衣以及两捆竹纸前往卫青家。 如同上次一样,门房打开门也不去通禀,就把他往里迎。 谢琅这次没有大步流星进去,而是小声问,“陛下不在吧?” “陛下等君已久。” 草! 谢琅低咒一声,抬头看去,院子里站着一人,不是别人,就是皇帝刘彻。 谢琅张张嘴,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刘彻笑眯眯走过来,“吓傻了?” “这里其实是未央宫吧?”谢琅呆呆地问。 “噗!” 谢琅转过身,卫青从门外进来,“你,你不在家?” “我随陛下刚出来就看到你和小七了。”卫青笑着说,“陛下见你拉着车行的慢,不许为兄过去帮你,还先行一步。”晃一下手里的东西,“我去给小七买点东西。” 孩子每次过来都吃他自家做的东西,卫青挺不好意思,就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小七,“西南夷那边产的。” 小七抬头看着谢琅。 “拿着吧。” 小七收下来就说,“谢谢仲卿爷爷。” “不客气。”卫青看着仆人拉进来的板车,“纸做出来了?” 谢琅深吸气,看一眼刘彻,本着早死早投胎的心思,开口道,“仲卿先看看吧。” “担心吾治你的罪?”刘彻瞥了他一眼问道。 谢琅摸摸鼻子,你知道还说。 “草民没犯错。”谢琅硬着头皮道。 刘彻冷哼一声,走到板车边解开绳子,拿起纸,顿时惊得张大嘴。摸摸又捏捏,随即朝自己身上掐一下,不是做梦,猛然转向谢琅,“谢三郎!” 第66章 暴跳如雷 小七慌忙抱住谢琅的大腿。 谢琅一看到刘彻就猜到他会发火。不急不慢的抱起小七,往卫青怀里一塞,“陛下先看看那包东西。” 刘彻听出他潜意思,看到那包东西他会恨不得剁了谢琅。 “这一包?”刘彻指着最大的布包。 谢琅指着最小的那包,“那个。”里面装的是弹好的棉花。 刘彻拆开布包,摸到软乎乎的东西,不解其意,“何物?” 谢琅走过去又打开一个布包。 卫青:“衣裳?” “草民给仲卿做的。”谢琅看向卫青,“针线活不行,仲卿穿的时候外面再罩一件。”说完双手呈给刘彻。 刘彻接过去摊开,顿时明白衣裳里面软绵绵的东西就是那白色的东西,“这不是蚕丝?” “是地里长出来的。像种小麦似的种下去的。”谢琅说完,往后退一步。 刘彻愣住,反应过来,指着谢琅,咬咬牙,半晌憋出一句,“吾弄死你!” “哇……”小七大哭出声,“三爷,呜呜……三爷……”伸手就要谢琅抱。 卫青和刘彻皆被吓到。 谢琅叹了一口气,接过小孩,拍拍他的背,“你刘爷爷跟我说笑呢。” 刘彻想说,吾没说笑。看到小孩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咬牙切齿地指着谢琅,“你,你很好!这么多好东西,你竟然先把豆腐公之于众。” “陛下请容草民禀报。”谢琅见他又要问罪,连忙打断他的话。 刘彻放下手,“说!” “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谢琅脱口而出。 刘彻噎的久久无语。 待他找回自己的声音,就忍不住问,“这是你该关心的事?” “不是。这些也不是草民应该操心的事。”谢琅瞥一眼光滑的纸和白花花的棉花。 刘彻又噎住了。 素来崇拜刘彻的卫青此刻都想笑他,“陛下,三郎的这张嘴,恐怕只有主父偃和东方朔加一起才辩得过他。” “他俩也不行。”刘彻指着棉花和纸,略带嘲讽,“他俩从未见过这东西。知道是他做出来的,恐怕会对他俯首称臣。” 谢琅连忙说:“草民不敢!” “你都敢欺君,还有何不敢?”刘彻睨着他。 谢琅低着头,看起来万分恭敬,“草民去年种这种花没能种出来,担心今年也一样,才不敢让陛下知道。这东西长得像木棉,开白花,村里人也不认识,草民就管这东西叫棉花。这里的棉花是头茬棉。” “什么意思?”卫青替刘彻问出口。 谢琅:“这东西就像树上的果子,有先熟和后熟。这是先熟的那一波。摘下来就把里面的棉籽去掉,做成这个样子,一刻未敢耽搁。”说着,看一眼刘彻。 刘彻微微颔首,继续编。 “棉籽分出来,草民把棉籽送给村里人,让他们育苗。春小麦收下来就种棉花。倘若一切顺利,九月份陛下去养蚕里便可看到遍地白花。此时养蚕里只有四亩,便是草民家中的。”谢琅道。 刘彻见谢琅敢邀他去养蚕里,便不再怀疑他,“只有四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