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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刻站在窑洞的跟前,林大牛啥都明白了。他拍了拍闺女的肩膀,拉着闺女从草丛里趟过去。林雨桐看不见窑洞的门,只能瞧见被木板封住的窑洞的窗户。窑洞的门口不知道啥时候被人堆了很多荆棘条枣树枝,还都是细细的那种。这种细枝条上面的刺又密又长又有韧劲,别说到处玩的孩子了,就是鸡羊猫狗都避着这样的地方。 她看见林大牛站在窗户边上,从墙根下的草里摸出一根细长的竹竿来。这竹竿贴着窑洞外面的墙一直往上平移,举的特别高了,然后娴熟的一挑,那看似杂乱的荆棘堆跟一赌墙似得,直直的朝外倒去。这玩意蓬松,枝条支棱着,倒下去落在草丛里,也没多少动静。然后林雨桐就发现露出来的窑洞门挺完整的。林大牛甚至是摸出了钥匙,将门给打开了。 林雨桐进去,里面并没有发霉的味道。林大牛伸手摸了摸,不知道从哪又摸出火柴了,划开,一点微光落在油灯上,窑洞瞬间被照亮了。 窑洞里面的情景叫林雨桐有些意外,这里面不仅不破败,规整的还很好。显然,这些年林大牛一直没有舍弃的这里。 进了窑洞的门,窗户下面这位置是灶台。灶台上放着一块石头,石头上一块塑料纸。向来平时这火柴就用塑料纸包着放在固定的地方,一是防潮,二是随时回来都能用。油灯没在外面放,是放在灶膛靠墙的位置,这个位置很安全,打翻油灯的可能性不大。灶膛前放着个木桩子,充当小板凳,烧火的时候要坐。靠着墙的位置,支着案板。案板上放了一些东西,此刻上面盖着一层麻布,麻布上落满了灰尘,林雨桐也没掀开看看里面到底有啥。这案板下面是两个粗矮的瓮,瓮上盖着石板,她轻轻推开,避免上面的灰尘落进去,这才发现一个里面是苞米面,一个里面是红薯面。案板在靠里的位置,是个大水瓮,水瓮上面也盖着石板。不用看了,里面应该是有水的。 而在大门的另一侧,没窗户的这边暗一些,这里堆放着整整齐齐的木柴。都是那种极粗的木棍子砍出来的。这些柴火堆的上面,有两麻袋的干草和细柴,这是引燃用的。再朝里,木柴的边上靠着个小饭桌,边上放着几个小板凳,板凳正放一个,倒扣一个,放的整整齐齐的。 窑洞里的最里面,是并开的两扇木板门。林大牛把窑洞里的大坑一分为二了,先用木板搭起来从中间分开,一直延伸到炕下面做成隔断。应该这木板不平整,甚至有缝隙。于是,他又用泥把木板两边都磨上,磨平。看起来就跟砌了几道墙一样。 林大牛也没说话,只推开其中的一扇门,把里面的油灯点上。屋子里的一切都看的清了。一铺能睡两人的炕。炕上铺着厚厚的草席。土墙上用泥草抹平整,又贴了一圈的报纸。炕的一头放着两个没刷漆的原木色柜子,柜子是锁着的。他上去把柜子打开,叫林雨桐看。 柜子里的东西不少。一个里面放着一床崭新的大红花的棉被棉褥子,一个里面是床单枕巾零七八碎的东西。这些东西上面都印着一个‘奖’字。什么搪瓷杯子搪瓷盆子毛巾手套之类的东西,都是一个样的。 这应该是单位上给发的奖品,他没给林家拿回去,更不舍得自己用,都给闺女小心的攒着。 林大牛乐呵呵的,“爸给你攒嫁妆……” 这都是他偷摸攒下来的。 这会子他高兴的像个献宝的孩子,“看看下面……下面还有……” 他的手没洗,怕给碰脏了。只叫林雨桐往下翻。 在下面翻出个铁桶的饼干盒子,她把盒子打开,里面都是纸票票,用皮筋捆好,各是各的。粮票、钱,油票,布票,肉票……不过期的都在里面了。 林雨桐还没来得及数呢,林大牛又从兜里掏出两样东西:一块洋碱,两棒润面油,还有一盒子香脂。买这个得要工业券的! “厂里发,以前发的我都跟人换别的了……”没叫林家人饿着就行,这些细致的东西他觉得没给的必要。闺女当兵以前还小,小女娃用不上这些。没想到回来的这么突然,马上就要工作了,他给孩子都准备上了,“还有牙膏牙刷牙缸子,这些都不好拿,还在矿上放着呢……” 可这也不是一个厂矿工人养活一家之后能剩出来的呀! 怎么节俭,你也省不出来这些。 她拉着林大牛从里面退出来,然后把小桌子放下,又把油灯挪过来,一人一个板凳坐了。林雨桐这才把之前林家的事写给林大牛看。林大牛先是皱眉,而后是怒不可遏,随后又怜惜的摸了摸闺女的头,隐忍着怒气,起身在窑里走来走去,“你是想咱爷俩出来过?还是想干脆……我跟你妈离了?” 林雨桐比划了一个‘二’,告诉他自己想选第二种。 然后写给他:恩早还完了!我大了,不也不用担心我会跟着受委屈了。以后我去矿区派出所,您就在边上的农场。天天咱爷俩都能回家!两人都有口粮,都有工资,我这工作,便是一个人呆着,也没人敢欺负我。工作调动得到年后,您要是不放心我自己住,我可以去乡里住宿舍,也可以去跟村里的女知青挤一段时间。 林大牛摆手,“不用跟谁挤……”他重新坐下,“我怕离婚你这对象不好找。” 如今这离婚是特别丢人的事。很难想象,这要是离了,孩子的婚事会怎么样?!如今不答应锁子那边的婚事,可要是这边离了婚,只怕连那样的婚事都找不着了。这就是为啥找根绳子上吊的大有人在,可离婚的却屈指可数的原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