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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人心胸开阔,被人所杀,也只想着远离对方,并未想过索命。 除了势均力敌的沈正泽,一定要报复之外,其他恩怨情仇,只要时间一到,他统统可以等闲视之。 在谢灵均心中,只有杀死沈正泽,他才算真正地实现了超越,才算翻过了一座让他耿耿于怀的险峰。 枚九听到谢灵均为自己着想,心中一软,那些细腻的、琐碎的心事再度翻涌。 这便是谢灵均,就算被人称作废物,也毫无怨怼。 枚九一开始自己只是看中谢灵均的样貌,但后来相处久了,也不免生出一些情意。那青阳阁内高高在上的谢护法,她哪里配得上,能够找到一个杂役谢灵均,她也很满意了。 正是因为生出了情意,所以她听到王灵月说谢灵均三心二意时,她才会怒不可遏,才会口不择言。 现在想来,自己真是伤透了对方的心。 枚九想到这里,愧疚不已,愿意低下高傲的头颅,放下身段道歉了:“我骂你废物的话,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我不是这么想的,是气昏了头才说出来的。” 谢灵均点了点头,淡淡道:“我绝不会将这种小事放在心上,也请枚姑娘不必自责。” 谢灵均是真心想要安慰枚九,但也是真心可怜起那个死去的原身谢灵均来。 如果不是两个女人斗气,如果不是枚九说话难听至极,那个杂役又怎么会不要命地练气,怎么会被赵子棋打伤,怎么会死去呢? 枚九听到谢灵均的话,刚开始有些欣喜,但直觉不对,等缓过神来,才发现,谢灵均语气中已经没有当初的热络和殷勤了。 枚九心中泛起苦涩与酸楚,一张面无表情也似带着笑模样的脸,瞬间如同将要落雨的天一般。 “我来帮你修炼吧,”枚九柔声说,“前些日子我贬低你的话,全部都不作数。你有修仙天赋的,只是缺少人引导罢了。你和谢护法这么像,大家帮了你,万一你出头了,谢护法看到了岂不膈应?因此大家才打击你,不愿意帮助你。我来帮你吧……” 谢灵均冷冷拒绝道:“不必了。枚姑娘请回去吧,我会凭借自己的力量,在六天后的收徒大比上出剑,让别人都认可我的剑。” 枚九听他的语气,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谢灵均往日只会哄她,可现在语气却这么冷硬。 她冤枉了他,害了他,她再没有资格撒气埋怨了。 谢灵均不想再交谈,只想快些引气入体,增加修为,于是道:“枚姑娘,解千愁,我想一个人静静休养,多谢你们的关心,还请择日再来。” 解千愁叹了一口气:“那我走了。你记得自己答应了我什么,不要乱跑。” 枚九还想说什么,谢灵均摇了摇头,她也就不好再开口,只能循着来路回去了。 谢灵均咳嗽了两声,很快便进入状态,开始心无旁骛地修炼。 等他睁开眼睛,天已经如同被泼了墨一般。 谢灵均又出了一身汗,心想,刘少卿白日里去过温泉,现在一定不会再去。 这样想着,他又取出一套换洗的衣物。 谢灵均沐浴换装后,天光从东山漏出,不知不觉竟然一日过去了。 他忽然念及山门外的沈正泽,不自觉地向山腰走去。 谢灵均从青石台阶一步一步走下,遥望底下,却并没有看见沈正泽。 说不清为何,他心中泛起一股果然如此的失望怒火——沈正泽果然只是说得好听,其实根本就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果然只是一时兴起,绝不能持久以恒;果然没有对自己感到愧疚,只是把逗弄他当做一种可有可无的乐趣。 谢灵均气血上涌,右手紧紧扣住剑柄。 走到正午门下,一缕天光洒落在山腰,地上树影随着晨风摇动,斑驳细碎。 “早。” 熟悉的声音在谢灵均右侧响起。 谢灵均因为法力低微,又不能轻易动用神魂之力,所以就连几十丈外的人都没有发现。 沈正泽支着左腿,坐在正午门右侧的白石长柱下。 他等待多日,在悔恨、焦虑、痛苦,万般情绪的纠缠下,看起来仍然俊朗非凡,没有沾染一丝一毫的风尘与烟火。 谢灵均心中翻腾起熟悉的渴望。 ——杀死他。 ——让他殷红的鲜血溅落在我的长剑之上,用我的剑锋去割裂他的衣袍。 ——用他的性命来祭我的剑,来衬我的独一无二,来证我的道。 “总有一天,”谢灵均薄唇轻启,“沈正泽,你会死在我的剑下。” 沈正泽笑了,是那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笑,是在江中任凭一叶扁舟随意漂浮的笑,是清风朗月,是明月天涯。 “你要杀我,先利其剑,再固其心,剑心合一。如果有这么一天,我等着你。不过很可惜,我不能死在你的剑下,我的命是谢灵均的。” 沈正泽将目光从谢灵均身上移开,悠悠望向天际。 谢灵均看到沈正泽,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为何他可以轻易放下刘少卿的穿胸一剑,却始终对沈正泽耿耿于怀。 尽管刘少卿玩弄了他的感情,但在这段关系中,他才是高高在上的那一个。他给予刘少卿平等的、合乎情理的爱,这是他的意愿;一旦他放下,刘少卿就什么也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