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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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是瞎猜的。”陆舫看了看齐渊,“我可不是什么上古时代活到现在的神兽,我真的是瞎猜的。” “……不用强调这么多次,我知道你没把握了。”殷梓揉了揉额头,一阵一阵地头疼,“没平复下来也是好事,起码这样魔修就不会知道遗恨已经出世的事情。在他们发现这一点之前,我们最好尽快找到离开魔境的办法。” “现在人都找齐了,遗恨我也见识过了,确实是该想办法了。”陆舫回头看了看周少颜死去的方向,“殷师妹试过给怀月陵传讯了么?我想长老们应该也已经开始想办法打通魔境的出口了。” 殷梓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陆舫:“试过,怀月陵的长老们说我们太没用了,让我放轻松,他们会通知周师兄来救我们。” 陆舫下意识地回忆起周少颜的死状,禁不住一阵窒息:“周师兄肯定有命牌在怀月陵,那他们现在一定已经知道魔境出事了,殷师妹再联系看看吧?” 殷梓还没来得及说她把传讯石头捏碎了,旁边齐渊梗着脖子叫了起来:“既然周少颜已经死了,怀月陵更加不可能进来找你们了,他们的大弟子都死在这里了,他们一定会想让我们也死在这里。” 同样的话从倒海塔一个没名气的小弟子嘴里说出来,和从真龙九子之一狻猊嘴里说出来到底还是有那么一点不同的。这回倒是没人立刻反驳他,陆舫甚至是颇有敬意地看着齐渊:“您是知道怀月陵的什么过往么?还是说您和怀月陵有什么过节么?” 齐渊愣了愣,停下来仔细想了想:“好像也没有,但是倒海塔那老头子供奉我的时候天天变着花样骂他们,我听多了。” 陆舫觉得刚才居然认真对待了齐渊的话的自己有点智障。 “假如不联系他们的话,我们有什么办法能打开魔境的出口呢?”殷梓好奇看着齐渊,“我总有种错觉,你似乎一点都不着急,就好像你确信自己有办法能离开这里。” “我确实有办法能打开魔境的出口。”齐渊费力地抬了抬脑袋,把下巴冲向了龙粼粼帮他捡回来的那根鞭子,“要是灵气足够的话,用那根鞭子,能直接把魔境外侧的灵气罩打出一个口子。” 殷梓凭着自己对齐渊的了解,提前产生了不详的预感:“你说的灵气足够,需要什么境界?” “以你们人族的标准而言……”齐渊估算了一下,然后诚恳地看向了殷梓,“大概洞虚巅峰就够了吧?你好像是这群人里修为最高的,离洞虚巅峰还有多远?” “百八十年吧。”殷梓面无表情地把冲到嘴边的脏话咽了下去,“可能麻烦你多等等了。” “哦,那就好,不算太久。”齐渊居然就这么点了点头,“我睡一觉就差不多了。” 殷梓:“……”不,我并不真的想原地修炼百八十年洞虚巅峰了再出去。 “等等,单说要洞虚巅峰的话,好像也不是没有……”陆舫刚要转头看向山洞的方向,就被殷梓打断了:“师叔不行,你再看的话我这就把你眼睛挖出来。” “殷师妹,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陆舫赶紧把头回正,“不过他……你师叔,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是方便说给外人听的事情。”殷梓面无表情地拒绝了对方的套近乎,“你不是那个意思的话,是什么意思?” “现在被困在这里出不去的,绝对不只有我们,还有魔修。”陆舫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样子,“就像你之前遇到的那个缠身狱护法,就已经是洞虚中期。我想魔境里应该确实有洞虚巅峰以上修为的。” “魔修啊,等等,魔修都有点粗鲁,要是他们把我的脊椎弄坏了怎么办?”齐渊立刻发出了抗议。 “啊?”陆舫没听明白,茫然看着他,“什么脊椎?” “这鞭子,是我的脊椎。”齐渊的语气听着有点得意,“很厉害的。” ……怎么你还活着就能把脊椎骨从本体里拉出来,还当武器挥来挥去的?殷梓按了按额头:“还有什么挑战我们认知的注意点,你一起吩咐我们吧,省得下次再吓到人。” “——你们,是倘若有了洞虚巅峰的修为,就能离开魔境么?” 男人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上方传来,殷梓瞳孔猛地一缩,一道剑气脱手而出,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直劈了过去,然而打了个空。她还没来得及转身,不算陌生的身影已经从身后消失,直接出现在了她的面前,顺手按住了陆舫的剑柄,把尚未完全出鞘的无愧按了回去。 气氛一时有如泼了一盆冰水一样凝固了起来,来人背对着殷梓,似乎并不真的把她放在眼里。殷梓的目光停在了他按着无愧剑柄的手上,这只手相当瘦长,骨节分明,让人无法忽视的是本该是中指的位置只剩下一个还算新鲜的断面,似乎被什么东西切断了——殷梓还记得上次在山洞里见到这位袭护法的时候,他用的武器是钢爪,毫无疑问。她确信那时候他并没有缺右手的中指。 “我不打算和你们动手,不过我也不是什么大善人,假如你们一定要攻击我的话,那就不好说了。”袭征面无表情地回过了头看着殷梓,他原本一直爬到脸上的魔纹此时已然消失不见,这么看上去的时候,倒也不那么邪气了,“我现在也想要离开魔境,我们没有非要在这里你死我活的理由。” “我可是记得袭护法说过,希望我们早些死在这里呢?”殷梓依然举着剑,并不打算就这么相信袭征的话。虽说魔境里已经没有日夜的区分,但算算时间的话,也不过两三天不见,袭征身上不只是气质,甚至连修为的层次都跟上次见到的时候截然不同。殷梓没把握他是这两天里遇到了什么独特的机缘,还是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也隐藏了实力,一时更加警惕了起来,“何况袭护法上次亲口说,你是洞虚中期,难不成是骗我一个小辈的么?” “我当时没骗你,我现在也确实是合道初期。”袭征抬了抬眼皮,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几个小辈脸上不约而同的一凛,这才继续说了下去,“不过我不会再回去缠身狱了,所以大可以放心,我不打算杀你们,你们也不用回去跟你们的长老们一通打小报告。” 袭征看上去并不像是说谎——事实上殷梓非常清楚,现在的袭征要想杀死他们几个的话,根本不必花心思来骗他们。殷梓收起了手里的剑:“不知道袭护……袭前辈离开魔境之后打算去哪儿?” “我要回远山。”袭征倒是没介意,干脆利落地回答了。 殷梓愣了一下,居然没能想起来这么一个名字。倒是另一边齐渊诧异地昂了昂脖子:“远山?我记得远山派,他们秘传的桃花药酒挺好喝的……不过倒海塔的老头子跟我说,远山派被卷进南蜀岳氏的事情里面被灭门了,算算好像已经有百十来年了,你怎么突然打算去那儿?” “是啊,百十来年了。”袭征侧头看着南方,“我只是突然想起来,都百十来年了,我还没回去给师父师娘还有师妹上过香,他们大概也等我等了好久了,我该回去了。” 齐渊并不知道袭征居然是远山派的,一时语塞,憋了半天想出来一句这时候可以说的话:“请节哀。” “没什么,已经过去很久了。”袭征这么说着,向着山洞内的方向走了两步。在殷梓变脸之前,他看到了商晏的脸因而停住了脚步,“这位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教你剑法的师叔?哈……正好我欠他一笔,你们还要找另外几个小孩对吧?我跟你们一起去,等找到他们了我来破开魔境,以后我们各走各的,互不相欠。” 作者有话说:凌韶:稍等一下,我也没找到出去的路,大家请带我一起出去。 殷梓:你是谁来着?有这么一号人么? 第32章 久违地见到阳光的时候,殷梓下意识地伸手遮了遮眼睛。 他们在魔境中早已经迷失了最初进入的方向,袭征虽说来过几次魔境,到底也不太熟,找不到靖阳城的方位,只能就近找了灵气壁薄的地方破开了灵气壁。 灵气壁上的缝隙在他们走出魔境不久之后就缓缓闭合到了一起,远远地看过去,完全看不出来有人曾经从里面出来过。 就如同他先前说的那样,几乎在众人走出魔境的一刹那,袭征就干脆利索地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里面,就此分道扬镳。 他们一行八个人好端端地进去,出来的时候九个人中倒有四个是不能动的,也幸亏他们出来的地方是相对平坦的山谷,否则他们看上去大概还能更加狼狈一点。再向前走了好一段路,他们看才远远地看到了一个不算小的村落。几个人都停了下来,看向了身后。 颜思思自从商晏昏迷之后就仿佛失去了意识的傀儡,亦步亦趋地跟在商晏附近不远的地方,然而但凡有人想要赶她走,她那条长长的蝎子尾巴就会抬起来,威胁似的扫动两下。 殷梓看着肖阮犯难的样子,向着他们点头示意:“你们去那村子里求块地方吧,离离和齐渊受的伤都很重,一时半会儿大概好不起来,能个干燥的床铺休息应该会好受一些,我弟弟还没醒,他也拜托给你们了。” “你一个人带着这位师叔不要紧么?”肖阮担心地问道,“他……状况好像很糟糕。” “没关系,我这就联系玄山,很快就会有人来接我们。”殷梓一边说着一边开始翻储物袋,翻了一会儿,居然愣是被她翻出一辆一人大小的马车。虽然并没有能拉车的马匹,这里的山路也十分不适合马车行进,但是勉强让一个人躺下当个临时歇脚的住处还是问题不大的。 陆舫盯着那马车看了一会儿,在其他人还在对此叹为观止的时候,他想起了在靖阳城有过一面之缘的、似乎一直在给殷梓准备心里的那个少年人。 “你那位……能干的师弟,一定很辛苦吧。”陆舫没忍住感慨了一句,“连这都准备了。” 殷梓挑了挑眉毛,提出了异议:“这可不是青洲想到的,是我提议准备的,万一我们回程抓到了马匹,那不就可以坐车回去了。” “……”陆舫对唐青洲听到这个意见时候的心累感同身受,有气无力地应和道,“那他能找到这么大的储物袋,也很辛苦了。” 殷梓等到其他人都走远了,这才才开了玄山给的传讯石。唐青洲之前没能成功传到的传音一条接一条地在脑中炸响,震得殷梓太阳穴嗡嗡地疼。 “粼粼确实进了魔境,她现在我这儿,她很好,不要担心。我们出来了,位置我也不太确定,你用命牌来找我们吧。”殷梓揉着额头,飞快地挑重点回答了,“装成凡人的样子就好,这里凡人多,他们用的落难富家子弟身份,我还不想这么快惊动怀月陵。” 唐青洲的回复立刻就到:“你们已经出来了?你没事么?” 殷梓站在马车门口,转头看了看马车,再远远看了看村落的方向:“多带几个医修来吧,我没事,但是我们这边情况不是很好……以及,小师叔也在这儿,他现在昏迷着,不过状况还算稳定,你记得带点吃的过来。” 唐青洲这回明显迟疑了好一阵:“师叔怎么在那儿?” “我也不知道。”殷梓揉着眉心,舒缓着一路过来的情绪,“这事儿等见面了再说,你先把老三老五都带过来,靖阳城不太安全。” “靖阳城这边……向月师叔祖来了。”唐青洲稍稍放慢了声音,“师叔祖听说粼粼不见了好几次想硬闯魔境,都被怀月陵拦下来了。怀月陵现在戒严了靖阳城,我们全部离开动静太大,一时大概走不了。我先跟师叔祖说一声,我去接你们,让师叔祖留在这里护着他们。” 殷梓的余光扫过齐渊躺着的房间方向:“这样的话……我们是非得回靖阳一趟了是么?但你得跟向月师叔祖说一声,她弟弟也跟我们一道,还受了重伤,一直都还没能动,再问问她决定怎么办。” “向月师叔祖的……弟弟?”唐青洲被接二连三的消息砸得头晕,“真的是向月师叔祖的弟弟么?师姐你真的不是被什么游方术士骗了?师姐啊,我跟你说,你这种七八十岁的人特别容易轻信他人,最近啊外面……” “……你照我说的转述就行了。”殷梓没听完这段传音直接就给掐断了,冷笑着回了过去,“青洲啊,你把刚才那段话再说一遍,玄山内门弟子就有一个空名额了。” 唐青洲立刻闭嘴:“好,那我去跟向月师叔祖说,师姐回头见。” 殷梓和唐青洲说完话,放下传讯石的时候,陆舫已经换了身村人的衣服折返了回来。虽说经过这么几天的折腾,平日里在人前维持着的纤尘不染人模狗样的仙人形象早就维持不住了,刚才走的时候就活像个落难遭了劫匪的富家公子哥,可是现在套着一身粗布麻衣的样子,还是有点新鲜。 陆舫看着殷梓的表情,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我应该和殷师妹提过,我其实是个渔村出生的小孩,这种衣服我倒还穿得惯,倒是离离不怎么受得了。” “离离师妹先前收的伤重了点,脾气大点也是正常的。”殷梓看着陆舫一副被扫地出门的郁闷样好不容易憋住笑,“陆师兄合该多担待些才是。” “啊,不,不是离离把我轰出来的。”陆舫说着经不住老脸一红,“……是肖师妹嫌我占地方。” 殷梓眉毛挑了挑:“陆师兄,我看不出你一把年纪了,还会给医修添乱。” “不,我只是想就近看看情况。”陆舫脸色更加尴尬,“肖师妹说要用本命法宝给离离治病,我稍微有点担心。” 殷梓困惑地看着陆舫:“既然肖师妹打算用本命法宝,那不是说明你大可以安心了么?” 陆舫捏了捏眉心:“你听肖师妹说过她本命法宝的名字么?听说是幽篁里掌门亲自取的名字。” “未曾听说过,叫什么?” “叫‘断肠’。” 殷梓也跟着捏了捏眉心,然后抬手拍了拍陆舫的肩膀:“……那你早些回去看看离离师妹。” “你师叔情况怎么样?”陆舫抬了抬下巴,冲着房间里,“我听肖师妹说,他经脉几乎全部……” “陆师兄慎言。”殷梓斜睨了他一眼,再侧头过去透过门帘看着易无双躺着的房间,“这是玄山的事情。” “抱歉,我只是不能想象一个合道期大能为什么会伤成这样。”陆舫微微皱眉,却并没有停下,“而且既然是合道期的圣人受伤,为什么玄山派从未向天下征集医修……” “陆舫。”殷梓这回抬高了音量,“不管你是出于好奇,还是想给长剑门试探试探消息,这都不是你应该问的。” “我没有想试探,这只是出于感激所以有点担心。”陆舫抓了抓头发,表示放弃,“我保证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我师父,假如你需要的话我现在可以对着我的心魔发誓,我绝对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的。” 殷梓揉了揉额头,稍微冷静了一下:“抱歉,我……” “殷师妹休息一会儿吧。”陆舫看着殷梓脸上的倦色,倒也没继续之前的话,“之前遗恨那一茬之后你也没来得及怎么恢复,是该休息一会儿了。我替你在这里守着。” 殷梓摇了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这里不安全,师叔看着快要醒了,我得在旁边。” 陆舫失笑:“这么不相信我?” “不是那个意思,师叔的……病,有点复杂。”殷梓看了看马车的方向,抿了抿嘴唇,“陆师兄还是回去吧,肖师妹那边肯定还需要人手打点。” 陆舫没再坚持,只说自己晚一些再过来,随即转身回了村子的方向。殷梓吐了口气,掀开马车车帘向里走了一步,正看到车里躺着的人缓缓睁开眼睛。 殷梓整个人一僵,下意识地向前跨了半步,然后又停了下来。她深呼吸了一下,这才算是找回来了声音:“……师叔,你醒了?” 商晏刚醒,一脸惺忪茫然,下意识地伸手在枕边惯常的位置摸到了自己的星盘,划出乐音来:“阿梓回来了?今天在主峰练习什么了?没受伤吧?” 这乐声的节奏很熟悉,和数十年前她每次去主峰上早课回去的时候会听到的一模一样。有那么一会儿,殷梓脸上的笑容差点没能维持住,她稍微咬了咬嘴唇,总算是继续了下去:“师叔,你又睡糊涂了。” 商晏似乎是愣了一下,抬手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周围,然后笑了:“啊,对了,这不是绝影峰……我来主峰了?” 殷梓揉了揉额头:“不,师叔,这里不是玄山。你之前不知道为什么来万山魔境找到了我,然后开口说话受了伤晕过去了,对了,你还不知道为什么带了一个看上去似乎曾经是人的坐骑……” 商晏呆呆地听着,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我不在玄山?” 殷梓重重地点了点头:“你不在玄山了。” 商晏想了想:“那你为什么也在这儿?你不回绝影峰么?” 殷梓别了别嘴:“师叔你还没醒好,没想起来。你……你之前让我不要去绝影峰找你,已经六十六年了。” 商晏皱起了眉毛,似乎想到了什么:“那既然我这样说过,为什么现在还会来魔境找你?” 殷梓:“……”问得好,我也想问。 商晏歪了歪脑袋,表示自己正在回忆。殷梓也不催他,坐在旁边等,等了一会儿,商晏突然抬头,忧心忡忡地问了一声:“天色不早了,早课应该开始了,你又逃课了?上次师兄还来抱怨过,你早课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