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
贺一鸣终于露出了笑容。文心兰连声说“太好了,太好了。” 苏裴因为麻醉,还有点不太清醒,人是迷迷糊糊。 但他能感到胸口的变化,他的呼吸也变顺畅了,有人帮他把胸口的石头移走了。 “谢谢……”他喃喃说。 “苏裴。” “苏裴。” 有人低声唤他的名字。 苏裴觉得口渴,头也有些晕,视线不能集中,他晃了晃头,立刻有人轻轻抚了他的头发,说“没事了,医生说手术很成功。” 苏裴认出了母亲文心兰,旁边是三姨。 他傻乎乎地笑了“我没事了。” 文心兰又说了几句什么,苏裴没听清,他缓缓转过头,看到另一边站着的是贺一鸣。 他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委屈。 “你是哪位。”他对贺一鸣说。 贺一鸣一怔。 他知道苏裴现在还在受麻醉影响,人不清醒,但没想到苏裴会来这一句。 他连忙柔声说“苏裴,我是贺一鸣。” 苏裴慢慢眨了眨眼睛“我不认识你。” 贺一鸣勉强笑了笑“你才动过手术就有力气开玩笑了?别闹。” 苏裴却咬死了“我就是不认识你!” 文心兰一惊,连忙问“认识我是谁吗?” 苏裴说“妈。” 三姨问“我呢?” “三姨。” 贺一鸣握住苏裴的手“你现在有点不清醒,等一会儿我们再聊。” 苏裴不去看他,说“你走。” 他一脸不开心,文心兰都看出来了,她不想让贺一鸣难堪,便说“小贺,今天真是麻烦你了,你看苏裴这样……应该是麻醉闹的。要不你去问问医生?我想应该是没事。” 贺一鸣默默离开了病房,他去找了医生,问医生手术过程是否顺利,苏裴有没有可能真的失忆了。 医生很肯定手术过程很顺利,苏裴没有停止呼吸过。 这应该只是麻醉影响下的胡言乱语。 但是失忆这种事情是玄学。医生暗示贺一鸣,有些人失忆是心理原因,还有些人是故意催眠自己,希望自己是失忆,甚至有明明没有失忆却一口咬定自己失忆了。 贺一鸣在苏裴的病房外坐了很久。 苏裴希望忘掉他……他没想到苏裴对他的抗拒竟然到了这种程度。 那些所有的回忆,苏裴都不想要了。 贺一鸣一口咬住自己的手背,直到皮肤上隐隐有血迹渗出,切肤之痛盖过了他心里的痛苦,他才终于感到了些平静,慢慢松开了口。 晚些时候,三姨要走了,文心兰要抽空请她吃个饭,她请贺一鸣看护一下苏裴。 贺一鸣走进病房,发现隔了几个小时,苏裴的眼神清醒了许多。 他们对视一眼。贺一鸣沉沉问“你还认识我吗?” 苏裴嘴唇动了动“一鸣。”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动完手术时候一看到贺一鸣哪来的那么大委屈。 “我刚才只是……”苏裴想找个理由,他现在清醒了,觉得即便是开玩笑对贺一鸣也太残酷了些。他没想到自己能对贺一鸣这么残忍。 贺一鸣走到他床边,他看着苏裴,低声说“你即便忘了我也没有关系。我都记着,我不会走。” 苏裴心中一涩,他怎么可能忘记贺一鸣。 他喃喃说“我刚刚动过心脏手术,你不要再让我的良心受谴责了。” 贺一鸣突然像看到一点光,他立刻问“你的良心怎么受谴责了?” 苏裴不说话,他看到了贺一鸣的手——手背上一片青紫血瘀,而且能看到肿胀上的牙印,看起来很狰狞。 “你的手,怎么了……” 贺一鸣现在心里又充满了信心,还有些许快乐——苏裴还是他的苏裴。 他刚刚的恐惧完全是杞人忧天。 “没事。”贺一鸣收起那只手,他轻松说。 苏裴隐隐猜到了,他没想到贺一鸣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这么折磨自己。 等一会儿,文心兰来了说要陪夜,苏裴说“妈,你回去吧。有护工就行了。” 文心兰说“今天你做完手术第一晚,我陪你安心点,护工没有那么细心。。” 苏裴坚持不用,说“不要紧,一鸣也会在。” 文心兰“啊?”了一下,她看了一眼贺一鸣,心想这哪行。 但贺一鸣脸上仿佛放了光一样,说“是的,我会在。” 文心兰心里有些疑惑,心中闪过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但人家一个亿万富翁,能盗苏裴什么? 文心兰只能想,莫非贺一鸣这个人真的是个忠厚大善人? 等文心兰走了,苏裴才对贺一鸣说“我只是不想我妈累着。没别的意思。” 贺一鸣微笑着说“我知道。这不代表什么。” 只要苏裴现在还给他机会,那就足够了。 苏裴其实还有一层意思没说。他不仅是为了让他妈少受累,也是为了贺一鸣。他不想贺一鸣想多了,再受伤。 两个人不再说话,贺一鸣坐在苏裴病床边,用棉签蘸着水,给苏裴湿润嘴唇。苏裴现在不能喝水,只能这样缓解干渴。 吸饱水的棉签在苏裴的嘴唇上慢慢划过……那点水分立刻渗入唇瓣。苏裴好像还不知足似的抿了抿嘴唇,仿佛想索取更多。 贺一鸣着了魔,只是盯着苏裴的嘴唇。苏裴甚至伸出舌头想舔一舔嘴唇上已经不存在的水滴,一副意犹未尽的神色。 一时间病房里静得可怕。 贺一鸣浑身发热,他忍不住换了个坐姿。 他暗骂自己禽兽,苏裴这才动过手术! 第60章 苏裴手术后几天,《向北》电影票房已经破十亿了,是今年第五部 破十亿的电影,按这个趋势下去,年度票房榜上可以竞争前十。 因为电影大爆,作为编剧的苏裴也应该有很多采访和活动要参加。但他现在只能休养,推掉一切活动。 这让热闹离苏裴有点远。 但苏裴并不遗憾。 他现在像是在隔河的河岸上,看着天上的烟火。虽然有些远,但足够感动了。 亲朋好友来探病的不少。姚至诚手术前来看过他,手术后又来了一次,还问苏裴需不需要陪床。 苏裴其实觉得老姚陪床比贺一鸣更自在,但他当然不能留下老姚,老姚孩子才一岁多,正是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 苏裴说自己这里护工照顾得挺好,不用老姚陪夜。 老姚问起苏裴那天发病的情形。 苏裴说“是在电影庆功宴上……我喝了点酒,然后就不太舒服,幸好旁边有人。” 他没说旁边那个人是贺一鸣,也没说他和贺一鸣的“争执”。 老姚感叹“幸亏是周围有人。你真的不要再喝酒了,多保重些。我已经有两个高中同学得癌症了。你别再吓我了。” 苏裴苦笑“我谁都不想吓。这次做完手术,我会远离一切让人短命的因素。” 这一定是每个生过大病的人的想法。 老姚忽然又问“庆功宴贺一鸣在不在?他有没有来看看你?” 苏裴点点头“他来了……好几次了。” 老姚没察觉有什么不对,他笑着说“我们贺总还是不忘初心的。” 苏裴想,这话他没法接。 贺一鸣晚上陪他的时候,会把影评念给他听,尤其是关于剧本的评论。 “剧本有一种特别的气质,虽然深处揉着悲伤,但细节上的幽默起到了很好的调剂。” “真是天时地利人和造就的好电影!必须得有些运气才能把这么多优秀的元素全都撞到了一起,做出了这样一部作品。” “看到最后热泪盈眶。导演和剧本在最后收得恰到好处!最后好想冲进去给小虎一个拥抱,李云生太帅了……这个评论算了,下面不用念了。” 那些小女生花痴李云生的话,贺一鸣当然不想念。 他看了一眼苏裴。 苏裴安安静静的,只是眼睛里有一丝笑意。 他偶尔会忘记现在他和贺一鸣的关系有多微妙,但贺一鸣总会马上让他想起来。 “时间不早了,你今晚回去吧,”苏裴开了口,“我还有两天就能出院了,有护工在足够了。你这几天比我还累。” 贺一鸣白天要工作,晚上加夜里要陪护他,睡眠太少了。 听苏裴这么说,贺一鸣终于点头,他想苏裴就在医院,哪都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