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真的不需要带沈小姐去医院做检查吗?她究竟是不是失忆的林小雨……还存疑。”他说自己心中的疑惑。 沈琛眼都不抬:“医院能诊断失忆?” “倒也不能。” 周笙不死心:“但以我们的调查资料来看,林小雨来自物质条件落后的山区,但进入大学后省吃俭用买过二手手机。而李阿姨说沈小姐对手机非常感兴趣,好像从来没用过……” “徐彪还有打电话来么?” 沈琛好似没兴致多说,漠然转了话题:“娱乐圈就这么大,早晚会碰到。你明天抽空去趟星娱提个醒,免得那边以后再来找事。” “好的。” 老板多半有自己的打算,身为秘书只得点到为止。不过……这是捧沈音之进圈的意思么? 周笙心不在焉地想着,后面传来一声慢悠悠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已经被迷晕眼了?” “有点。” 该死的脱口而出! 理智回笼,周笙顶着冰块脸挽救:“我只是认为,暂时无法排除沈小姐别有用心的可能性。她成为公众人物对我们百害而无一利。” 这年头流量是金。四通八达的网络、加上明星自带的名气和粉丝足以做成太多事。 周秘书担心这个,沈老板却完全不放在心上似的,仍不紧不慢:“我尽量保持冷静,不被十八岁的小孩迷晕眼的。至于公众人物——” 他顿了顿,有些轻慢地笑:“有的时候人和面没多少不同。今天能捧明天就能摔,不是么?” “……是。” 周笙不再开口,唯剩下车载着人在浓浓夜色中穿行,路灯明明灭灭,照亮一双狭长而薄凉的眼。 作者有话要说: 老沈:这谁架得住啊?先立个flag冷静冷静。 第9章 又梦 寒冷而潮湿的季节,那是1932年后的2月。 清帮头目之子,沈子安留学归来,千里迢迢来到上海替父巡检。 沈琛作为帮派二把手,负责所有上海事务,自是大摆盛宴为其接风洗尘,以尽地主之谊。 不过这场见面危险系数很高。 因此副手周笙做下严密安排。 “酒宴定在春丽大酒店的牡丹厅,座位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您需要背对着窗户坐,要是沈子安有什么动作,您只需要举杯往□□三下……” “藏身在对面报社的枪手时刻待命,必要时,隔壁百合玫瑰厅还有自己人支援。” 一辆深黑色的雪弗兰车之内,周笙的语气低而凝重,浑身肌肉紧绷。似乎处于时刻准备作战的状态之中,盯着前方的眼里闪起肃然之光。 然而当事人沈先生戴起一副金丝圆眼镜,云遮月般含蓄掩去锋利的眉眼。 看上去有些不徐不疾的闲人气儿,还慢悠悠地拆台:“你只知沈子安张狂,不知道他身边军师个个瞻前顾后,至多半路伏击试探虚实而已。酒桌之上多半一团和气,白白你一场周密的安排,倒不如放他们回去睡个安生觉。” “有必要防万一。” 周笙难得态度强硬:“昨天下午沈子安的货船到港,里头藏着上千斤鸦片。这回他有备而来,今晚再提起鸦片生意,要是您再拒绝,恐怕——” “周笙。” 余光见着雕花楼梯上飞下来一簇火红颜色,沈琛缓缓点了个名,周笙立刻收声。 而沈音之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车门边上,探个脑袋瓜子进来问:“沈先生,你觉得我今天好不好看?” 那当然是好看的。 半大的小孩正在长身子,个头高了点点,脸养圆了点点。一双猫儿似的眼尾梢微微翘起,瞳仁水亮如色泽饱满的葡萄镶嵌着,裸露在外的肌肤更是晶莹,剔透如剥了壳的鸡蛋。 以火红的斗篷色泽作衬,她唇红齿白活活像雪做成的精致女子,险些便融回白雪里。 沈琛漫不经心:“你的衣服好看,哪来的?” “你买的呀。”她笑得艳丽。 美得唇红齿白又惊心动魄,只是反应比常人慢许多,过会儿才不服气地撅起嘴巴说:“为什么只说衣服好看?明明我才是全世界最好看的。” 他笑:“你知道世界有多大?” “不知道,反正就是我好看。” 沈音之没心没肺地哼哼着,一骨碌钻进车里。稀罕地照照镜子,摸摸牛皮做的车座,眼里满是期待:“你是不是要带我出去玩?我们要去哪里玩?” 不等回答又摸着肚皮娇憨地小声说:“可是你突然叫我出来,李阿姨做好的饺子都来不及吃,我饿着呢。” 她还是这般贪食、亲人。 犹如家猫扑腾进主子的怀里,小丫头的撒娇邀宠再自然不过。任凭孙猴子的火眼金睛在世,照样瞧不出他们这小半年来见面次数寥寥的真相。 只会将满城谣言当真,误以为不近美色的沈先生这回栽了。 “时间差不多了。” 前排周笙掐着表发动引擎,打断沈音之的叽叽咕咕,再次强调:“未免他们枪法不好,三两枪打不中要害。您动手之前最好还是给我个示意……” 两个男人自顾自说着话,没人回答沈音之,没空理她。 她转着眼珠子来回望望,又想想,也就不再试图同他们搭话。 干脆转过身去靠在窗户边,津津有味地打量挂满红灯笼的长街,哼唱起侬语调调,颇有些大小姐出游的悠闲架势。 十分钟后路堵了。 一个双辫姑娘提着酥油饼经过车旁,香味浓郁。沈音之顿时肚子咕咕,拉了拉沈琛的衣角。 “想要酥油饼?” “嗯嗯。” 她点头,伸手要钱。 沈琛回头看见不远处叫卖着酥油饼的女人,眼眸眯起一瞬,“想买几个?” 她犹豫会儿:“两个。” “好,”他很温柔地笑了下:“你坐着别出去,我去买。”而后推开车门。 “七爷您坐着,我去!” 周笙的阻拦慢了两秒钟。 外头忽然冒出一声冲天的‘捉贼’大喊。熙然人群瞬间如煮沸了的锅水般拥挤吵闹不休,他实在打不开车门,不得不脸色微变地留在车上。 不对劲。 周笙想。 果然应该要三个饼的。 沈音之不着调地想这个。 她不明白阴谋阳谋,只管自个儿好心情地歪头,瞧见人们兴高采烈地朝沈先生打招呼。 里头有对衣衫褴褛的娘俩,大冬天脚下鞋袜破破烂烂。他给她们递去一张银票,女人立刻泪涌出眼,搂着孩子不住鞠躬道谢。 沈先生不在意地点点头,又摸出银圆买酥饼。 变故就是那个刹那发生的。 颧骨突出的瘦女人右手收钱,左手猛然从台面下抽出把锋利的刀。刀尖凝着耀眼的光点,鬼画符似的在空气中划来划去,令人眼花缭乱。 沈琛从容不迫,一只手仍在兜里,施施然躲开凶狠的招式,左手扣住她的手腕往后一折—— 咔嚓,骨头断裂的声音。 咣当,小刀落地的声音。 另外还有远处细微的枪鸣,子弹’嗖‘的划破长空而来。沈琛侧头躲过,枪打中身后的黄包车夫的左手臂。 “谁、谁开枪?!” “救命啊有人打枪!” 周遭一片惊恐,车夫嗷嗷倒地,女人则是掀翻摊子趁乱溜走。 “沈先生!” “七爷您没事吧?!” 保镖打手粗鲁地挤过人群而来,纷纷焦急询问情况,只得到沈七爷一声不咸不淡的‘没事’。 “对不住了,这枪本不是冲你来的。” 这是朝车夫说的,“医药费住院费我会出的,不用担心钱。日后落下病,、或是遇到棘手的麻烦,尽管来沈园找我。“ 沈先生的人情? 这枪子儿挨得真值得! 车夫不怒反乐,喜滋滋被搀扶上车。 剩余该赔钱的赔钱,该追查痕迹的追查。沈琛众星捧月般回到车旁,沈音之仰着脑袋瓜子看他,嘴巴里蹦出一个字: “血。” “没有酥油饼了。” 沈琛说:“下次给你买三个。” “你在流血,你要死了。” 她依旧定定深深地望着他,这个时候看起来不那么傻了。嘴唇抿成一条正儿八经的直线,表情特别严肃。 “还死不了。” 沈琛低头摘掉沾血的手套。 沈音之冷不丁地抬起手指头,绵软的指腹又轻又快地碰了一下他的脸颊,如蜻蜓点水般迅速收回。但还是被他准准地擒住,眉头微皱。